“導演,您是說天冷的事情嗎?”
在小混蛋被鍾躍民和張海洋圍堵之後,有一場在老莫的對話戲份,是黎援朝和幾個人的對話,稱讚兩人的行動漂亮,雖說沒有抓到小混蛋,卻讓他幾乎是光着逃掉的。
“我沒有問題。”
周樂面對着滕文,毫不猶豫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導演你怎麼安排怎麼是,你覺得當時角色該是一個什麼狀態,那就按照你的安排來拍攝,我這邊沒有任何問題。
今年的三月份很冷,一場夜戲要在外面奔跑,不是全拍,也要有幾個場景切換的快速奔跑,以拍攝的成功率而言,很難做到一條過,一個演員要在晚上零度左右的氣溫下去拍攝至多是穿着秋衣秋褲的戲份,可想而知難度有多大。
滕文的詢問,是對周樂表演的一種認可,他希望可以最大限度的開發這個角色。
點點頭之後,滕文跟身旁的助手下達命令,讓他去查詢天氣狀況,未來幾天內,今晚的氣溫是最高的。
晚上這一次的聚餐,滕文出席了,大家飲酒也是淺嘗輒止,劉火華和連奕名也表示不如直接拍攝,他們願意配合一下小混蛋的戲份。周樂當然知道這不是配合自己,是人家兩個人情商高,知道如何跟導演拉好關係。
年輕人有時候一餐飯之後距離會拉進不少,周樂的表演也贏得了大家的認可,本來滕文只是想要直接拍在外面奔跑追趕的戲份,演員們晚上聚餐後情緒來了,直接換裝,筒子樓的戲份全部開拍,李奎勇被弟弟叫走的戲份,也就直接一起拍。
房間內不穿幫的區域內,開着暖風,整個房間的溫度足夠,在滕文的要求下,服裝組弄來了非常具有時代特點藍色秋褲,還得是肥肥大大那種,腳下是厚襪子搭配棉布鞋,上半身爲了體現效果,是一件具有那個時代特點的白色背心,外面是同款的秋衣。
前面的戲份拍攝很順利,都是對話,大家配合了一段時間,也都有了默契,周樂的小混蛋又是自成體系,也不需要多廢話,鏡頭開機,大家晚上喝的那點酒,還給這場拍攝增添了一些亢奮的因子,其他的演員也都沒有回賓館睡覺,而是跟滕文一起,在監視器裡看大家的表演。
文戲拍完了,滕文進屋,這個時候是鍾躍民和張海洋突襲進屋,而小混蛋則是在鋪牀準備睡覺。
“可以嗎?”滕文看着面前的周樂,再一次確認的詢問。
“沒有問題。”
秋褲,白色背心,以及趿拉着的棉鞋,完全符合當時場景的設定——小混蛋要鋪牀睡覺了。
“你做點運動,讓身體熱起來。給他弄一杯白酒暖身子,還有外面的人都注意了,各個點都控制好,你們兩個,跟緊周樂,隨時停拍馬上過去給他穿上羽絨服。”
周樂點點頭,原地俯臥撐,讓身體熱起來,讓肌肉也都動起來,有點小線條的胳膊,肌肉充血後線條更明顯一些,要知道在影視劇中展露身材是一種大概率走捷徑‘圈粉’的方式,前提是你得有料去展示。
揚起椅子砸碎屋內燈的戲,拍了三遍,黑暗中劉火華和連奕名都保持揮舞短棍的姿勢不動,後期會進行配音。
“追!”
鏡頭好些個都是定點,跟拍的只有一個,在樓道內的第一個定點拍攝,拍到的鏡頭裡,很清楚的看到周樂跑飛了一隻鞋,這也跟之前屋內的畫面進行了對接,要睡覺了鋪牀,鞋是‘趿拉’着,跑起來掉落是很正常的事情。
跟着滕文一起看監視器的演員們,都驚訝的看着導演,這個時候不喊卡嗎?
劉火華和連奕名追了出來。
衝下樓的畫面裡,另一隻鞋也掉了,襪子、秋褲和背心,周樂感覺到腳下的硬硬痛感,衝出筒子樓之後,快速奔跑的冷風刺入眼中,兩者結合在一起,淚水就在眼眶內掛着,他沒聽到停,就忍着疼痛,沿着之前設定好的一條線路,實際只有一百多米,過兩個場景,跑進一個小路,然後躲起來。
滕文站起身,盯着面前的數個畫面,幾路信號拍攝到的畫面同時進來,他在追着有周樂的畫面。
小路,小混蛋停了下來,左顧右盼後鑽進了黑暗之中。
“卡!快過去!”
安排好的兩名工作人員第一時間衝出來,將羽絨服給周樂穿上將他整個包裹,之前沒想到鞋的事情,也沒準備,按照最初的設定,他出來後是穿着鞋子在跑,剛纔黑暗中一場戲拍完,他沒有將鞋帶繫好嗎?
“快點,給他拿雙鞋。”
“周樂,還行不行,冷不冷,能不能再來一條。”
滕文臨時加戲,給躲在黑暗角落裡的小混蛋來三段特寫,面部特寫,半身特寫,全身特寫,最後是鏡頭拉遠。
給配角加戲,在所有劇組和所有演員的認知中,都只有一個原因——演的好,導演非常滿意,覺得加一場戲會有更好的效果。
周樂的眉毛挑了挑,剛纔快速的奔跑,腳底疼歸疼,是一種持續的狀態,驟然停下來,那疼痛感頓時增強,以挑戰承受疼痛能力的方式,一浪接着一浪的從下至上向着身體席捲。
聽到滕文的喊話,他咬牙忍了忍,身體還好,一直在奔跑,注意力也專注在角色上面,裹上羽絨服之後並沒有覺得冷,完全是腳下的痛感讓他額頭浮現一層忍着疼痛的汗水。
“沒問題,導演。”
滕文看了他一眼,默默點點頭,能否成爲一名好演員,當你的技藝層面達到之後,剩下最重要的衡量標準既是作爲演員的態度,這個叫做周樂的年輕人,不錯。
劉火華和連奕名飾演的角色本來還有一場戲,沒追上之後的忿恨,被放在了後面,兩人走過來看着靠在角落將羽絨服脫掉的周樂,豎了豎大拇指。
實力贏得別人的認可。
態度贏得旁人的尊重。
實力方面大家都是青年演員,自然是誰也不服誰,周樂此刻的態度,贏得了劇組所有演職人員的尊重,尤其是在他們得知設計並沒有跑丟鞋這件事之後,前後劇情連起來,如果不跑丟,估計會在播出之後被一些人所詬病。
“導演,給我半分鐘。”
開拍之前,周樂突然舉了一下手,就在原地,快速的去做俯臥撐,有些人還覺得他是冷,熱一下身,都默默的等待着。
直到他大口的喘着粗氣,胸膛上下起伏,臉上的出汗跡象更明顯,這時候舉手示意開拍,有些人意識到他的目的不是熱身,是在營造剛纔奔跑後的銜接。
滕文人都沒有坐下,就彎腰站着盯着監視器,一揮手,開拍。
黑暗的環境不可能真的黑暗,不然拍什麼給觀衆看,有路燈營造出來的光亮,大半張臉進入到鏡頭之內,一小部分在黑暗的陰影內。
忍着不去狂喘發出聲音,但胸口的上下起伏和額頭的汗水,出賣了小混蛋此時的狀態,給特寫是什麼意思?
周樂想到了自己看到的屬於小混蛋的眼神,那是一種我必將回應的兇狠。
半身,直到這個時候,小混蛋都沒有將手中的刮刀鬆開,緊緊握着,手臂因爲用力過猛還有着微微的顫抖。
全身拉遠的鏡頭,是小混蛋在這樣天氣下略微顫抖的雙腿,還不敢動怕被發現,還在強自忍受着溫度冷和腳底板的疼痛。
表演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數都是周樂順着整個人物的身體反應,沒有人告訴他這個鏡頭該去怎麼演,滕文也沒有開口,臨時加的一場戲,他希望周樂能夠給他驚喜。
事實上,周樂的表演跟他剛開始心中所想略有差別,可真的三個特寫下來之後,小混蛋有多狠沒有深入的展現,卻將一個活生生擁有着軟弱一面的小混蛋給展現了出來。
在沒有人的地方,在一半身體在黑暗中的環境下,在被人追擊狼狽逃跑後的落寂之中。
他有什麼,只有手中的刮刀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對人生的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我就想着能夠跟富貴人換換命。”
那顫抖的腿是冷的,何嘗不是屬於他的自卑軟弱呢?不怕死,怕的是不明不白,怕的是籍籍無名,怕的是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