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在朝廷中引起了大震動, 這事表面看是西平公主不滿崔明珠,實際是幕後者劍指崔太皇太后。所以謝簡已經一連幾天都沒回公主府了,謝大郎、謝二郎也不在。獨孤氏聽說沒有留一拍大腿,就把謝知叫回來。看到謝知出現, 兩個比謝知年長的女人,心裡詭異的有了一種安定感。
陳留的話讓謝知驚呆了,她都開始懷疑崔明珠是不是孕期抑鬱症?不然怎麼能作死作出這麼多花樣來?不過——“西平公主是怎麼去太廟哭的?”這纔是大問題。太廟又不是皇宮後花園,太廟離皇宮有很長一段距離, 她是怎麼過去的?
最關鍵是, 她怎麼哭到衆所周知的?太廟是宗廟,不說警備跟皇宮一樣, 也不會太弱,西平一個弱女子, 是怎麼能跪在太廟前哭?侍衛是擺設?再說她又沒裝揚聲器,是怎麼在太廟哭得衆所周知的?
謝知第一反應就是拓跋曜沒事吧?很多人都會以爲這事是拓跋曜做的吧?不然祖父也不會這麼焦頭爛額了。但謝知很確定這事不是拓跋曜乾的。從理性分析,這事誰都可能幹,唯獨拓跋曜不可能, 因爲他跟太皇太后完全沒有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太皇太后是專權, 可別說古代, 就是現代,哪個豪門的老祖宗不專權?好多兒女輩都要熬到有曾孫了才能出頭。拓跋曜現在才幾歲?他年紀那麼輕,就算現在掌權, 也是被朝臣挾制, 拓跋曜傻了纔會做這種事。而且從私情上來說, 謝知也覺得不可能,拓跋曜就算想找崔太皇太后麻煩,也從西平處入手。
他這不是給他們謝家找麻煩嗎?雖然拓跋曜女人很多,也跟別的女人有孩子,可是謝知還是相信他對自己是真愛,當然這個真愛僅限於他自身,不能跟大局比。他心心念念爲自己爲謝家打算,他怎麼可能現在做出這種事?
“阿菀,你說大郎和高平的婚事會不會有影響?”陳留最擔心的就是這點。
“不好說,我覺得影響不大,但西平公主能得償所願。”謝知輕嘆一聲,以她對西平的瞭解,她肯定是被幕後者慫恿了,以爲這一鬧就可以不嫁崔珺?她這樣是肯定嫁不成崔珺,但她將來是否能嫁人還兩說。拓跋曜和崔太皇太后估計對她不會像對懷孕的崔明珠那麼容忍。崔明珠這是篤定自己懷兒子了?
“她還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陳留本來對西平印象就不好,她身世跟西平一樣,也是母親早逝,不受父親寵愛,也沒養成西平那種性子,“幸好當初陛下聖明,沒把西平指給我們。”
謝知、獨孤氏默然,陳留是公主,西平也是公主,只有公主才能說公主,她們是說不得。
“阿菀,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陳留問。
謝知說:“一切照常。雨露雷霆皆是君恩,我們只需要聽天家吩咐便是。祖父留在宮中,肯定不會爲了兩位貴主的婚事,而是爲了貴主驚動太廟的大事。”西平公主能去太廟哭老爹的背後含義,比這件事本身要重要多了。
“那萬一他們把西平下降到我們家怎麼辦?”陳留問,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但萬一呢?萬一他們來個姐妹易嫁,他們該怎麼辦?
謝知沉默許久才道:“不知道。”她自己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她也說不出讓大哥委屈自己的話,她現在也沒有幫大哥解決問題的能力。這種認識很無力,也很憋屈。
陳留卻當謝知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她輕嘆一聲,暗笑自己怎麼急糊塗,居然問孫女這種事,她到底還是小孩子。陳留對謝知說:“既然回來就多住幾天,一切等你祖父回來了再說。”
謝知順從的的說:“好。”其實她的研究正在關鍵階段,她回家住一天就是耽擱一天,可大哥發生這麼大的事,她怎麼能心安理得的回莊上做自己的事?
陳留看着留在外面的赫連鳳容,對謝知說:“讓赫連姑娘跟你住一起?”
“嗯,阿容我來安排就好。”謝知說。
“對,你們姐妹好好相處。”陳留也希望謝知能跟阿狼未來的妻子處的好。
赫連鳳容等謝知出來,關切的問:“怎麼樣?沒問題吧?”
“應該是沒問題。”謝知勉強對她露出笑容。
赫連鳳容輕嘆一聲,“出了莊園,就感覺回到人世一樣。”也正是因爲如此,赫連鳳容越發珍惜那個莊園,那是多少人的世外桃源。
謝知說:“是啊,我們也該回到人世了。”她在莊園裡待這麼久,不就是爲了回到人世嗎?
“那位崔貴人真是——”赫連鳳容對崔明珠厭惡透了,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孽,但她敏感的感覺到謝知對崔貴人的心態不同,她甚至對崔明珠隱隱有些憐憫,所以她也不想多說什麼,雖然赫連鳳容不覺得崔明珠沒什麼可憐憫的。
“她現在就祈禱自己生個兒子。”謝知冷笑,她要是生了兒子,看在她要死的份上,往事肯定一筆勾銷,她兒子要是命好,能熬過拓跋曜登基,說不定能給她追封個皇后之位。她見赫連鳳容奇怪的看着自己,她疑惑的問:“怎麼了?”
赫連鳳容說:“我以爲你是同情崔貴人的。”
謝知莞爾:“你當我以前腦子壞了吧。”謝知之前同情崔明珠是因爲兔死狐悲。她從入宮開始,就是跟崔明珠一樣的角色,崔明珠被崔太皇太后重視,她被拓跋曜重視。她們兩人就是上位者手裡玩偶,被上位者寵愛的時候有人金尊玉貴的捧着,厭棄的時候就是一件廢品。
如果自己將來入宮,她或許會面臨跟崔明珠一模一樣的局面,無論是她、崔明珠還是李貴人,或是現在的西平、高平,整個皇宮所有人的命運都不在自己手裡,生死榮辱完全由別人掌握,甚至上位者不允許的時候,衆人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看着瘋狂的崔明珠、已經被壓得不敢說話的李貴人,謝知不敢想象自己將來會變成這副模樣。
如果她變成那樣,她怎麼對得起現代疼愛自己的家人和這輩子的阿孃、小叔?所以謝知想要改變,她不僅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如果可能,她還想改善一些這個年代弱者的生活,至少給大家多提供一條謀生路。
現在崔明珠都作死到程度了,她怎麼可能還會再同情?只是這些話她不能對赫連鳳容說,她誰也不能說,只能悶在心裡。
謝簡回來已是三天以後,他回來時候一反以往的風度翩翩,滿面鬍鬚,眼下有濃濃的黑眼圈,謝知心中微驚,“祖父,您沒事吧?”
“我沒事。”謝簡對陳留說出了她最關心的話,“我們家不受影響,西平公主暫時要去道觀爲先帝祈福。”
陳留恨恨道,“就該這樣!她不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宗人寺被她折騰的人仰馬翻。”
謝知心有慼慼的點頭,管理太廟的官員都被刷了下去,這些都是官員,是大家關心的人,那些太廟的侍衛、寺人還不知被她牽連了多少,這些都是掌權者不在乎的,也沒人會提。謝知欲言而止的看着祖父,她想問問拓跋曜的情況,她有點擔心他。
謝簡說:“放心,他沒事,太皇太后知道不是他。”他說着只有祖孫兩人心裡有數的話。
謝知心頭一鬆,對謝簡行禮道:“您好好休息。”
謝簡看着擔心的陳留,握着她的手說:“你看,女大不中留,我們小孫女都會開始擔心人了。”
陳留知道他是想逗自己開心,她撲哧一笑,“你快去梳洗,都成什麼樣子了。”她還第一次見謝簡如此不修邊幅。
謝簡笑着去淨房,他嘴上說的輕巧,其實事情哪有這麼簡單?要不是皇帝堅持大郎尚主不變,大郎以後還能不能娶妻都兩說。本來他就因爲庶子身份被人詬病,若不是陛下賜了大郎爵位,宗人寺也不會輕易允許大郎尚主。
如果大郎這次不能尚主,西平肯定還能再找個好人家,大郎這輩子也別想在娶好人家了。謝簡自省,自己當年給阿灝定親訂的太隨意了,他哪裡知道長媳身體會如此弱,大郎若是阿灝的嫡長子,何來這麼多事?
朝堂上的風雲男人費心,跟女人無關,陳留和獨孤氏只知道他們渡過難關了,經歷這次時間,婆媳兩人關係出乎意料的好起來,獨孤氏主動說她知道有一處道觀求子特別靈驗,她想讓陳留陪她去道觀求子。獨孤氏家裡是信佛的,不然她也不會小字叫阿難,但她知道陳留信道,所以特地找了一家名聲遠揚的道觀。
陳留一口答應,順便還帶上家裡諸多女兒,興致勃勃的往道觀趕去。到道觀時候,道觀的方丈正在講經,讓衆人覺得不可置信的是,這位方丈居然是身體騰空着講經,底下的信衆虔誠的磕頭唸經,這氛圍讓人不由自主的放慢腳步,壓低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