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謝蘭因入京的當天, 新帝和百官迎接的仗勢比秦宗言、秦紘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倒不是迎接謝蘭因和謝知, 他們迎接的是重傷的太皇太后。謝知對太皇太后的身體很上心,每天都要過問太醫太皇太后身體情況, 路上行程也以太皇太后爲主,太皇太后到達京城後,雖還不能說話, 可人卻顯而易見的白胖了一圈, 由女官伺候着靠在軟榻上, 目光湛然,一看就知被人照顧的很好。
百官們看到太皇太后如此,心中對秦家印象倒是好了不少, 不管秦家是不是亂臣賊子,他們至少不會折騰人,還能派人照顧太皇太后,這點就足夠讓人刮目相看。哪怕是反臣也有區別的, 有人是一朝得勢便猖狂, 最後衆叛親離而死,而有人則可以最後登頂,如何區分這兩者的差別,光看他們平時行事即可。
秦家目前勢頭正旺, 有些急需發展的暴發戶自然打着一步登天的主意擁護秦家,可大部分世家還處在觀望狀態,這些世家在魏國枝繁葉茂, 皇權旁落對皇室打擊過甚,可對世家打擊不大,大部分世家還在觀望之中。清河崔氏若不是跟皇室牽扯太深,又有太皇太后在,崔遠也不至於如此着急的跟謝寧馨成親。
太皇太后由拓跋懷親自護送回宮室,謝蘭因和謝知早一步先回將軍府。秦宗言和秦紘入京後,謝絕拓跋懷賜下的離皇宮極近宅院,依然住在將軍府。將軍府是謝知派人改造過的,尤其是秦宗言、秦紘居住的院落,連抽水馬桶都有,秦宗言有腦子有坑才搬走。
謝知一回將軍府就讓人打水洗漱,她泡在澡堂裡洗了一個熱水澡,她躺着讓丫鬟做了一個美容護理,穿着寬鬆柔軟的絲緞寢衣睡了。秦紘趕回家,就看到一個睡美人躺在牀上休息,他放緩了腳步無聲的走到牀榻邊,滿腔柔情的看着沉睡的妻子。
秦紘被秦宗言強行壓在京城不得外出,每天最盼的就是妻子回京,好容易等拓跋懷送太皇太后回宮,他迫不及待的往將軍府趕。秦宗言見兒子火燒屁股的模樣,嫌棄的“嘖”了一聲,倒是沒喊住他,而是把所有的應酬都攬了下來。他倒不是良心發現,不忍心兒子犯相思病,而是老婆擰着他耳朵,再三警告他不許兒子,她要兒子、女兒給她生個美美的孫女玩。秦宗言對孫女沒孫子稀罕,想着兒子、兒媳孩子太少,是該再給自己生個孫子了,才睜眼閉眼的放過兒子。
謝知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身邊有人,她輕唔了一聲,身邊人立刻將她摟了過來,“要喝水嗎?”熟悉的聲音讓謝知把臉埋在來人懷中,“五哥?”
秦紘應了一聲,一手端過溫着的茶盞,一手扶着妻子,“喝水。”
謝知掩嘴打了一個哈欠,才緩緩起身,靠在秦紘身上喝水,一到家、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後,長途跋涉的後遺症就顯現出來了,她渾身無力,即使睡了一覺也沒有緩解,反而更累了,“五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纔回來一會。”秦紘心疼的問謝知,“很累嗎?要不要再睡一會?”
謝知搖搖頭,不止秦紘想她,謝知也很想他,她趴在秦紘身上,秦紘放鬆了身體讓她躺的更舒服一點,謝知笑嘻嘻的看着秦紘,五哥真好,什麼都順着自己。
秦紘見她滿臉笑意,也忍不住微笑,“在想什麼?”
謝知說:“想你真好。”
“你更好。”秦紘手指溫柔的劃過妻子的臉龐,不由想起當年第一次見阿菀時的情景,那時她還不會走路,他也才幾歲,當時誰能想到最後兩人能成夫妻?
雖然秦宗言和謝蘭因都希望兩人再生幾個孩子,可謝知和秦紘早有共識,有了阿藤兩人不準備再多生孩子。孩子不是生下來就行的,還需要細心的教養,尤其是秦家日後登頂,阿生身爲太子、阿藤作爲皇子,兄弟之間的感情好壞更需要父母來引導維持。
如果阿生身體不好,或者阿生、阿藤有一人是女娃,謝知也不會不生,不是她重男輕女,而是秦家有皇位要繼承,必須要有男孩才能讓他們辛苦打來的江山更穩固。現在她有兩個兒子,阿生身體又好,謝知有何必冒險再生?古代產婦生產是半腳進鬼門關,即使謝知生過兩胎,每次生產時也會遇到各種小狀況。
毫不誇張的說,謝知兩次生產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和孩子出什麼問題。
眼看她要奔三,她也不想當冒險高齡產婦,她不缺兒子,又何必冒險?至於阿孃說的女兒,謝知也只是想想而已,可不準備真生,古代這環境她哪裡忍心生女兒出來讓她受苦?
謝知不想生孩子,秦紘就更不想生了,生阿藤已經把秦紘嚇到了。他唯一惋惜的是阿藤不是女兒,想到能有一個像阿菀的小女兒,秦紘心都能化了,可要他爲了女兒讓妻子冒險再生,秦紘是不樂意的。若阿菀真想要女兒,就讓阿生妻妾以後給她多生幾個孫女吧。
秦紘和謝知在院落裡甜蜜蜜的膩歪了好幾天纔開始處理正事,這也是得益於謝知有個好親孃。爲了能讓女兒、女婿能有時間好好聚幾天,謝蘭因將所有的應酬都接下來,還壓着秦宗言不許他壓榨兒子。謝蘭因想讓女兒趁着年輕再生個孩子是一方面,主要還是希望女兒能跟女婿能好好聚一聚,別再聚少離多。
女兒雖不怎麼跟自己說自己心事,這麼多年下來她也明白這丫頭有多獨,她是絕對容不下秦紘有絲毫外心。若阿菀和秦紘一直在邊關,秦紘自然不會有外心,可他們現在都來京城了,多少美女前赴後繼想要進秦家?謝蘭因擔心女兒太過關注公務忽略秦紘,讓別人有機可乘,乾脆趁着這小別勝新婚的機會,讓女兒女婿好好團聚。
秦宗言對妻子的想法瞭如指掌,他雖有些不滿妻子偏心女兒女婿,但也很聰明的沒在這時候火上加油,阿鏡好容易忘了謝寧馨,他可不想她再想起往事。秦宗言不擔心謝蘭因惱自己,他們都能夫妻了,她能惱到哪裡去?他只是不想阿鏡再想起蕭賾那死鬼。
謝知在家裡舒服的宅了幾天,終於良心發現,有些心虛的問秦紘,“五哥,你要不要忙公務?”
秦紘正拿着眉筆給謝知畫眉,謝知在家很少塗脂抹粉,但簡單的畫眉、塗口脂還是會做的,這樣也能讓氣色更好些。謝知畫出的眉形給時下流行款都不同,秦紘跟她夫妻多年,別的沒學會,畫眉技巧還是很出衆的,他修飾了幾筆眉尾後才道:“別擔心,有大人在,不用我們出面。”秦家還是秦宗言做主,秦紘之前那麼忙是因爲秦宗言很放權,這會他被謝蘭因壓着不許把公務推給兒子,秦紘自然無事一身輕。
謝知聽了丈夫的話就放心了,有大人在確實不用五哥操心,“太皇太后最近身體如何?”她這一路上對太皇太后比對陳留祖母還上心,就是不想她病弱憔悴樣的回京。
“她挺好的。”秦紘輕描淡寫道,太皇太后目前情況確實不錯,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活不久了,她傷勢太重了,他放下眉筆對謝知說:“阿菀。”
“嗯?”謝知等秦紘畫完眉毛,揉了一點面脂在臉上按了按,又塗了些口脂,讓嘴脣看着更紅潤。
秦紘語氣低沉的說:“你想做什麼事我都幫你,你不用如此委屈自己。”
“委屈?”謝知一怔,“誰讓我受委屈了?”她現在這身份誰敢讓她受委屈?
秦紘道:“我是指太皇太后,你沒必要爲了我們,特地對她好。”
謝知放下口脂盒子,轉身看着秦紘,“五哥,爲什麼你們都覺得我跟太皇太后有仇?”這是謝知最困惑的地方,她身爲本人都不覺得自己跟太皇太后仇恨能大到讓她可以出手折磨一個快死老太太的地步,爲什麼別人都這麼認爲?
秦紘問:“你不覺得她折辱你?”
謝知莞爾:“她對我的折辱來自於身份,而不是別的,她現在沒了身份,不過就是一個等死的老太太,我要多小肚雞腸,纔會折磨這麼一個老太太?”
秦紘握着她手,“我說的不止如此。”阿菀不是小氣的人,她也不會特地折磨一個老太太,但按照她的脾氣,她不會對太皇太后如此上心,“你想用她做什麼?你不用在她身上費心,這些我都可以替你辦。”秦紘不希望妻子在這些不重要的人身上費太多心思。
謝知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五哥你吃醋了?”
秦紘頷首道:“是,我還心疼你。”他這麼努力,不就是希望能有天能讓阿菀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嗎?他現在快成功了,他不希望阿菀再做任何有違自己心意的事。
“五哥——”謝知目光溫柔看着秦紘,“我不想用她做什麼,我只想告訴大家,我是你的好妻子。”謝知半真半假說着自己的目標,她不是不信任秦紘,而是有些話就算是最親近的人,她也說不出口,難道她要說她想當千古第一賢后,要讓後世提起皇后典範就想起她嗎?
不提五哥怎麼想,這會傳到大人耳裡就會多一番波折,哪怕秦家登頂,在大人還在的時候,她也頂多是太子妃而不是皇后。謝知想當皇后,但不是現在,她也完全沒有想鬥倒大人,扶植五哥上位的想法。
“你就是我最好的妻子。”秦紘柔聲道,阿菀是想讓大家覺得秦家可以託付纔會如此,他感動的將自己摟在懷裡,“有我在,以後你不用做這些虛與委蛇的事。”
“嗯。”謝知臉輕輕蹭蹭秦紘胸膛,“我以後就靠你耀武揚威。”秦家快登頂了,她以前的鋒芒也該慢慢收斂,她沒有做女帝的想法,可手中的權利她也不會放手,不當則天女帝,她可以做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