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紘臉色微變, 上前想搶荷包, 那紈絝見機快, 連忙將荷包丟給同伴,同伴眯着眼睛,熟稔的打開荷包, 一串祭紅珠從荷包中掉出來, 這時大部分人都喝高了, 一時也認不出這串紅手鍊是祭紅珠,他看到荷包裡還有一封信, 打開信件念道:“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他念完嘖嘖了兩聲,“好字!好字!”不過這字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衆人鬨然大笑, 對着秦紘擠眉弄眼, 很多人沒讀過孔雀東南飛, 可就憑着豐富的經驗,也知道這絕對是一句情話,一人醉眼朦朧的撿起手串, “這麼漂亮的紅寶石手串——咦?這好像不是紅寶石。”他摸了摸手串,狐疑的說:“怎麼好像是瓷珠?”
這時秦紘臉色大變的將手串奪回, 放到了懷中,“不是瓷珠, 你看錯了!”
“我怎麼可能看錯, 我又沒醉, 這分明就是瓷珠!不過我沒見過這麼的漂亮瓷珠!”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我之前還以爲是紅寶石。”
還有一人笑着說:“有這麼漂亮的紅瓷珠嗎?又不是祭紅珠。”拜太后壽誕,謝知進獻祭紅所賜,所有人都知道祭紅瓷器酷似紅寶石。
那人話音一落,秦紘便語氣激烈的反駁:“不是祭紅珠!你們看錯了!這隻荷包也不是我的。”說着他要去拿那張花箋,拿着花箋的人下意識的往前一遞,花箋輕飄飄的落地,讓所有人都看清了花箋上的字跡,一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是瘦金書嘛!”
誰都知道瘦金體是謝知最擅長的字體,她給很多人的紈扇上題字都用瘦金書,大家都覺得這是謝知自創的字體,但謝知說不是,說這是她師傅瑤姬傳授給她的字體,字體創造人叫趙佶。很多人都覺得這字體很奇特,跟謝知的畫作很相配,但往往臨摹不得其法,謝知又不曾收徒,因此全大魏寫瘦金書最熟練的就是謝知。
這些所有人都不說話了,衆人面面相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很多人看着秦紘的目光帶着不由自主的敬佩。京城誰不知道謝家大娘子玉蕤是天下罕見的絕色美人,更難得的是謝大娘子才貌雙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把謝玉蕤當成夢中情人。可大家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對外從來不敢有絲毫表露,畢竟那位是陛下的心上人。秦紘居然敢動陛下的禁臠?他這膽子可夠大的。
秦紘臉色鐵青的將書信收回:“這不是瘦金書,這荷包也不是我的!”說着他捂着荷包匆匆離去,甚至都沒有跟人打過一聲招呼。衆人也不攔着秦紘,畢竟今天他們的刺激受大了。
秦紘匆匆出了宴廳,坐上馬車,臉上的焦急才收斂,他頭仰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盜驪擰了帕子給秦紘擦臉,秦紘看着荷包裡的祭紅珠和信件,幸好這些都不是阿菀真正貼身之物,就是那封手信也是阿菀的貼身侍女模仿的,不然秦紘怎麼都不可能把這些東西帶出來給別人看,這對阿菀就是一種侮辱。等這些人回家,他跟阿菀的流言就應該流傳開來了吧?
秦紘先回到了家中,洗了一個澡,徹底將滿身酒意洗去,才讓盜驪帶他去謝家,他輕車熟路的翻牆入內,雖然是他第一次偷溜進謝家。謝知已經休息,但還沒睡下,她盤膝坐在牀上靜坐呼吸,這是她前世的習慣,只要有機會都要在睡前靜坐一會,她今天靜坐是唯等秦紘來。
秦紘翻入內院,見已基本熄燈的院落,心中不禁有些失望,阿菀睡了?他遲疑一會,轉身就要離去,卻聽身後有人輕喚:“五郎君。”秦紘擡頭就見一名女侍衛站在不遠處給自己行禮:“姑娘說您要過來就進來。”
秦紘又驚又喜的問:“阿菀還沒睡?”
女侍衛不說話,她也不知道姑娘到底有沒有誰,但既然姑娘這麼吩咐了,就應該沒睡。
就算得了謝知的允許,秦紘也不敢貿然擅闖她閨房,他輕敲謝知房門,“阿菀。”
“五哥。”謝知穿着練功服開門讓秦紘進來。
秦紘趕來時憑着一股意氣,現在看到謝知氣就全泄了,他垂着手、低着頭跟謝知進屋子,被酒薰過的腦子開始暈乎乎的,緊張的鼻尖都冒汗了,他這是第一次進謝知的閨房,卻緊張的連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謝知讓他坐在蒲團上,秦紘跟木偶人似地謝知吩咐一聲,他動一動。謝知好笑的看着秦紘,“五哥喝了多少酒?”
“不多,大約就一罈子。”秦紘有問必答,他恍惚聽軍營的老兵說過,女人都不喜歡男人喝酒,他連忙解釋:“我平時不喝這麼多。”
謝知說:“爲了應酬沒法子,平時不要喝這麼多,傷肝。”謝知也會喝酒,或者說她前世會喝酒。她的酒量還是太公培養出來的,拿他的話說,喝酒不好,可國人的文化是酒桌文化,謝知一個女孩子必須要會喝酒,不能被人灌醉。她關切的問:“那你晚膳用過了嗎?”
“用過了?”秦紘不是很確定的說,他一直在喝酒陪人,沒注意自己吃了多少東西。
謝知猜到他應該沒吃東西,起身輕喚清揚將她備下的宵夜,先讓秦紘喝一碗小米粥墊胃,讓秦紘吃點清淡的東西開胃後,才讓人送上排骨湯滷肉面,她是知道秦紘飯量的,但特地沒準備多煩惱飯食,讓秦紘吃個五分飽就停手。
秦紘吃完一碗麪,覺得沒飽,但又不好意思問阿菀要吃的,決定回去再吃點,卻聽謝知道:“晚上別吃太多,五分飽就夠了。”
“阿菀知道我的飯量?”秦紘努力維持面部鎮定,心中歡喜極了,阿菀居然這麼關心自己。
謝知問秦紘:“五哥事情順利嗎?”
秦紘說:“很順利,大家都看到祭紅珠和信件了。”
謝知面露微笑,秦紘不放心的追問:“阿菀,你侍女能爲何能模仿你的字跡?”
“我讓她模仿的。”謝知說,“有時候我懶得寫字就讓她來模仿。”
秦紘頷首道:“你以後小心點。”能模仿主人的字跡總歸不是好事。
謝知笑着說:“她模仿的其實不是我的字跡,而是瘦金書,以後寫瘦金書的人多了,大家就知道區別了。”
秦紘道:“哦?你要出字帖?”
謝知搖頭:“我自己寫字都不行,出什麼字帖?”她看了看天色,對秦紘說:“五哥,時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秦紘依依不捨,好容易跟阿菀有獨處的機會,他哪裡捨得離開?但他也不願意打擾謝知休息,他起身,“我告辭了。”
謝知起身要送秦紘出門,秦紘不讓她出門,他走出房門後,在謝知的牆角站了好半天才離開。他的舉動都被侍衛告訴謝知,謝知無奈搖頭,真是一個傻子。
第二天果然不出秦紘和謝知說所料,他跟謝知的緋聞被鬧得沸沸揚揚,其實王貴人一家的手段十分簡單粗暴,可是往往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效果最直接,尤其是這種帶着香豔興致的留言,更是讓人樂此不疲。而且流言傳着傳着就失真了,不過經過一夜的發酵,流言中甚至都有謝知珠胎暗結的消息。
這消息讓秦紘不可剋制的黑了臉,他明白流言的威力,也知道流言傷害程度有多大,一瞬間他也有點了解拓跋曜,他總不能阿菀外出,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保護她,只是阿菀並不需要這份保護,他把阿菀想得太弱不禁風。
秦紘想到同時傳出的謝知迫害大皇子的謠言,這事不是秦家做的,謝家也不可能做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阿菀自己讓人做的,秦紘微微一笑,阿菀怎麼樣他都喜歡,但不可否認,這樣的阿菀讓他着迷。所謂妻者齊也,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感覺,阿菀是真正可以跟自己並肩在一起的伴侶。
謝知跟秦紘的緋聞雖然京城大部分勳貴振動,但這也只是大傢俬下的笑話,但謝知迫害大皇子的謠言卻讓宗人寺非常重視,宗人寺卿再次入宮求見太皇太后,謝知並不算宮妃,她要是真將大皇子推入水中,這就不是宮中家務事,宗人寺必定要過問。
太皇太后這兩人也忙得焦頭爛額,大皇子送回去就生病了,燒的渾身發燙,嘴裡不停的喊着“曾大母”,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太皇太后哪裡忍心把他丟給乳母照看?陪了他一夜,連這件事到底是誰主使都來不及審問,只讓人把在場所有人都控制起來。
等宗人寺卿入宮,太皇太后才知道一夜之間居然發生這麼多事!她明明下令讓人不許把宮中發生的事說出去,是誰違背自己命令?宮侍們早查明這件事,就等太皇太后問起。太皇太后一聽是華陰讓人傳出去的,她氣得將華陰召入宮中雷霆大發的訓斥一頓。
華陰跪着沉默不語,她的外孫不能當太子已經夠委屈,難道這點公道都不給他嗎?小孩子怎麼會說謊?他說是謝知推他入水的,就肯定是謝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