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所長，我回來了。”趙北鳴推開防盜門，大步走了進去，平靜地看着馬毅肩上的二槓一星。
馬毅是個41歲的老警察，在通元派出所窩了十多年，也只混成了一個正科級和三級警監，鬢角都已是星星的白，一張馬臉上的皺紋如深溝淺壑般，展示着歲月的無情和滄桑。每每看到這張馬臉，趙北鳴就有些悲哀地想起自己的未來，難道也要這樣庸庸碌碌地度過一輩子嗎？
馬所長瞪圓了眼，驚異地問道：“這才幾天啊，你個小兔崽子怎麼就爬回來了，你不要命了？”
趙北鳴蹦了兩下，又虛空來了個右勾拳，輕鬆地說道：“其實並沒傷着骨頭，是醫院的診斷有點問題。馬所長，你看，刑警隊找我問過兩次話了，那份報告就不用寫了吧？”
馬所長皺着眉頭，研究了趙北鳴半天，斷然搖頭：“那不行，用了槍就要寫報告！你也是讀過警校的，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嗎？”
趙北鳴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坐下來，嬉皮笑臉地說道：“那是指使用警用槍支，我用的是從犯罪分子手中搶過來的槍支，情況完全不同。哎，所長，這回我算是在槍林彈雨中撿回條命來，你老人家總得開恩一回了吧？”
趙北鳴眼裡笑意很濃，卻閃爍着一點寒芒。他剛出院就去楚天大酒店找了那個叫小玉的服務員，卻聽說她一週前就南下打工去了，看來三爺果然是辦事麻利，不留後患。就是不知道這馬毅身上髒不髒，是不是有意把消息透露給小玉的。雖然馬毅平時明裡暗裡都比較維護趙北鳴，趙北鳴對馬毅的印象還算可以，但這幾年的摸爬滾打，使他接觸了太多的社會陰暗面，以至於從不敢完全相信一個人。
“想配槍？沒門！”馬所長一口就拒絕了，想了想又說道，“你身體剛好，治安組也別去了，我已經讓老錢去幹你的活了，你就在戶籍組先呆着吧。”
說到這裡，馬所長丟過一根菸來，嘆了口氣，說道：“小趙啊，你就別闖禍了，行不行？你下手也太狠了，槍槍暴頭，畢竟還有兩個人手上是沒槍的啊！一年前的教訓，難道還不深刻嗎？要不是這次殺的是逃犯，分局那邊就要立案偵查了，如果定你個防衛過當，你就等着坐牢吧。操，爲了你這檔子破事，我連嘴皮都快說破了。”
“謝謝所長，讓你費心了，呵呵。不過我還是想去治安組，你也知道，渣滓街沒我挺着，那幫孫子遲早又會回來的。”趙北鳴神色不變，低聲下氣地說着，心裡卻暗自鬆了口氣，看來這馬毅的問題不大，估計確實是和陳隊長喝酒時無意間說起假槍的事的，要不然，他也不會換自己去戶籍組，這明顯是保護措施。
馬所長皺了皺眉，剛想說話，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他接過電話聽了幾句，臉色就變了。
“你個烏鴉嘴！”馬所長重重地放下電話，罵道，“操，渣滓街果然又不太平了，看來老錢還是鎮不住這幫孫子。今天來了一幫收保護費的，砸了兩家店子的玻璃，然後開車跑了……”
趙北鳴意氣風地站起身來，把警帽扣在頭上，敬了個禮，說道：“馬所長，看來還是得讓我去收拾他們。”
馬所長的目光有些愧疚和躲閃：“嗯……不過這槍嘛，不是我不想給你……你也知道，治安民警一般是不配槍的。雖然說渣滓街的情況比較特殊，但是……”
趙北鳴爽快地打斷了馬所長的表白：“我知道，這是上面的意思嘛。沒事，把我的那把老槍還給我就行。”
馬所長看着走到門邊的趙北鳴，叫住了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小子，你少玩點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老霍那句話倒也沒說錯，那幫孫子不是一天就可以掃乾淨的。”
趙北鳴沒有回頭，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大步走了出去。
趙北鳴去其他辦公室打了一陣屁，從內勤王秀那裡領了套新警服換上，把那把仿真槍重新要回來，插在槍套上。他正想走出辦公室，就看見男同事們正一個個地在辦公室門前探頭探腦。他疑惑地掉轉目光，立即現了遠處的一個美女，眼睛頓時一亮。
“小張啊，我們所裡有十九個人，分爲五個組。我看戶籍組、社區組、內勤組都挺適合你，你就在這三個組裡挑一個吧，喜歡哪個組就進哪個組。”
馬所長把一個高挑的美女帶到警務公開欄面前，指着公開欄上的警員照片，不厭其煩地向她一一介紹着，然後破例讓她自己選擇工作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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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所長的話親切而溫暖，平日裡有事沒事總喜歡繃緊的臉上，此時也浮現出了一些近乎討好地笑容，這可是件稀奇事。要知道，新來報到的見習警員，在這些老警察油子的眼裡，通常都是劃入菜鳥類，直接鄙視或無視的。而馬所長今天如此客氣的接待，確實是不多見的，也難怪所裡的警察們都會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否認，這個新來的美女警員確實算得上人間尤物，不過馬所長平日裡雖然有些好色，但作爲有革命覺悟的老淫民，這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總該是懂的，說什麼也不至於討好成這樣吧，莫非這張若敏有什麼來頭？
猜測歸猜測，大夥兒都心照不宣地揣着明白裝糊塗，偷看幾眼後，就假裝沒看見這一幕，紛紛各忙各的去了，只有趙北鳴一直站在走廊拐角處，饒有興趣地欣賞着美女的背影。
聽了馬所長的話，張若敏微微一笑，沒有立即回答，目光一直在警務公開欄上的幾個警長照片上來回掃視着，半晌纔開口問道：“馬所長，你怎麼沒給我介紹一下治安組？我想去治安組。”
張若敏的聲音柔美動聽，但傳入馬所長耳中，卻讓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但馬所長不愧是老江湖，三秒鐘後，笑容便重新飽滿地綻放，他輕鬆地說道：“小張啊，我很理解你們這些年青人，喜歡拼搏，喜歡站在辦案第一線，和犯罪分子作殊死鬥爭。不過啊，你雖然是警校高材生，但你剛來，許多情況還不熟悉，現在去管治安可能不太合適。還是先到這些危險係數小些的崗位上，工作一段時間後再看吧。”
張若敏轉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很鄭重：“所長，別的組我都不想去，就想去治安組。”
馬所長的笑容再次僵了一下，乾咳一聲，慢慢地說道：“小張，你不知道啊，通元北路這一帶的治安是很亂的，在咱們北區是出了名的亂，地痞流氓很多，惡勢力很猖獗。所以治安這一塊，你暫時還是不摻合爲好。”
張若敏擡起左手，指在一張照片上，輕緩而堅定地說道：“這個趙北鳴警長，看起來十分精幹，有他帶着我，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