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湘羽來訪

172 湘羽來訪!

玉脂般的皮膚一點點裸露在空氣裡,女子緩緩摘下面紗的動作在衆人的腦海中無數遍回放。

薄紗扯下,從她的指尖滑走,調皮的在空中打了個轉,而後飄落在玉階之上。

大殿中一片寂靜,每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面頰之上。

白皙的肌膚吹彈可破,不見一絲瑕疵,眉如遠山,眼似星盤,紅脣嬌豔,當真是傾城絕色。

不過大多稱得上當世美人的女子都少不了這樣一幅好容貌,英雄美人,若是美人不美,何來演繹一段傳奇,所以這些就久居宮闈的達官顯貴們皆是見過不少絕色美人恁。

只是讓人移不開眼的還屬那滿身的氣韻,一雙黑眸沉寂的好似掀不起絲毫波瀾,縱然是面前海水翻涌,掀起萬丈波瀾,似乎依舊無法打動那雙只剩黑暗的眸子。

可偏生,那璀璨的黑,如漩渦一般讓人沉淪,又像是引人墜落的無底深淵,帶着屬於她的冷,她的魅,她的狠決,她的無情,悄然掠走你所有的一切,打碎你引以爲傲的東西。

沉寂,只剩沉寂,帶着些許的壓抑,可詭異的是,縱然她沉寂的彷彿隨時能夠沒入塵埃,可偏偏大殿的燈火和琳琅滿目的珠寶玉器,奪不去她身上的光芒耽。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亦是沒有初封皇貴妃的得意,神色間似乎帶着幾分冷意,紅脣只有一絲淺淺的弧度,讓人忍不住傾覆了這河山,只願做那烽火戲諸侯的周幽之王,來博得美人一笑。

碧雪本在向杯盞裡倒着果酒,可當瞧見面紗下的女子後,雙目欲裂,目光死死落在虞輓歌身上,整個人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端着的手腕始終忘記放下。

紫紅色的汁液散發着淡淡的酒香,順着酒壺一點點落在玉盞之中,漸漸的,玉盞盛滿,晶瑩的液體一點點溢了出來,落在紋飾着芙蓉的香案上。

順着芙蓉的圖案,紫紅色的液體填滿了雕刻出的淺淺的溝壑,再次溢了出來,順着香案,一直滴落到碧雪碧色的衣裙之上。

直到衣裙被打的通透,碧雪依然沒有從這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怎麼可能?不可能?

怎麼可能是她!她明明親眼看着她化作灰燼,她明明親手挖出她的雙眼的,怎麼可能?

縱然碧雪曾經懷疑過挽妃就是虞輓歌,但是從心底卻是始終不信的,畢竟當初她是親眼見着她死在自己手上的,若說她又活了過來,她是決不會信的!

手中的酒壺嘭的一聲掉落下去,打翻了盛滿汁液的玉盞,碧雪的手劇烈的顫抖起來,心頭不可抑制的恐懼着。

郝連城的情況亦是沒有好上多少,當那面紗摘下,他整個人便不受控制的站起身來,在整個大殿之中顯得十分突兀。

歌兒...是他的歌兒...

不,不可能...她已經死了...那個跋扈可恨的女人已經死了..虞府的人都已經死了...

似有所感,虞輓歌的目光落在了郝連城身上。

對上那雙沉寂的黑眸,郝連城只覺得其中的光芒如一道道利箭淬着森寒的毒液,向着他射來。

額上的青筋暴起,一雙素來平靜的眸子此刻裡盡是慌亂,兩隻手竟然覺得無處安放。

到底是輓歌還是婉歌?他分明從她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難道她沒死...

看着她直視而來的目光,郝連城一個踉蹌,不敢直視,心中莫名的慌亂,想要避開,可是雙眼卻好像釘在了她的身上一般,無論怎樣也移不開視線。

虞輓歌的眼中漸漸泛起一抹冰冷的笑,郝連城,時隔三年,我們終是再見了。

這三年,我不折手段,殺人無數,出賣自己,背棄情誼,將靈魂賣給魔鬼,爲的就是再次站在你面前。

看着那眸子裡的冷笑,郝連城整個人踉蹌一下,不由自主的走了出來,磕絆在香案上,糕點和果蔬被打翻,發出清脆的聲響,跌落在地面上的紅毯上,精緻可愛,香案搖晃了幾下,最後又穩穩的落下。

緩緩探出手,不受控制的想要觸碰那熟悉的面孔。

歌兒..你又來夢裡看我了..歌兒...你不是恨着我麼,爲何如今卻這般冷漠的看着我...

郝連城只覺得心口一陣陣抽痛,無數個午夜夢迴,那個他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女子一次次出現在他的夢裡,他冷笑着看她,說着羞辱的言語,不屑一顧着,卻總是在她轉身時,忍不住想要將她緊緊攬在懷裡。

肖湘羽捂住一張小嘴,眼中涌出一片水霧,紅的像只兔子,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整個人都陷入巨大的驚駭之中。

是輓歌姐姐麼?是她麼...她沒死?

如果她沒死,是不是會怪罪她嫁給了郝連城,是不是會怪罪她死後竟也背叛了她...

看着她那沉寂的眼,肖湘羽的心也劇烈的跳動起來。

北棠妖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就是這些一個個曾被她放在心尖上的人,最後卻不約而同的背叛了她,將她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仰首,又喝下一杯酒,有幾分醉意,一手緊緊捏着酒壺,掌心鮮血染紅了上面的青花。

他的心好疼,帶着一種瀕臨窒息的疼,不爲自己,是爲她,這疼讓他恨不得立刻扯下這一殿的虛僞,拔出長刀,橫劈了這煩悶的一切,讓鮮血來平息這一切。

帶着碧玉扳指的手亦是輕顫着,握住酒壺的手更用力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人殺的多了,竟是愈發的想要出手殺人。

北燕帝最先打破這詭異的寧靜:“看樣子,太子殿下同挽妃很是相熟?”

郝連城這才眨動泛酸的眼,收回僵硬的手,強迫着自己的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故作平靜的開口道:“並非是同挽妃娘娘相熟,而是挽妃娘娘同本宮的一位故人實在太過相似,情之所動,竟使得本宮失態。”

南昭的使臣們回過神來,一個個心頭也在震驚着。

這不是虞府的輓歌麼?不是已經死了麼?怎麼會出現在北燕?又怎麼會成爲北燕名噪一時的寵妃?

北燕帝點點頭:“原來如此。”

虞輓歌開口道:“不知太子殿下的故人姓甚名誰?同太子殿下是何關係?若是又機會,本宮倒是希望能見上一見,倒是不失爲天大的緣分。”

沙啞的聲音不同於女子的嬌柔,亦不如女子的嫵媚,卻出奇的和諧,讓人心神寧靜。

郝連城在衣袖中的手仍在顫抖個不停,避重就輕道:“本宮的故人以逝。”

“原來如此,那還真是可惜。不過太子殿下見到本宮如此激動,想必同這位故人關係匪淺,能得太子殿下的器重,也是這位女子的福分。”

聞言,郝連城的臉色白了不少。

遇見他是她的福分麼?呵呵..還真是諷刺,所有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場精心編排的陰謀...就是因爲認識他,她滿門盡毀,這還真是天下的福分?

“挽妃娘娘嚴重了...”郝連城努力平靜着自己,卻依舊心潮澎湃。

碧雪依舊死死的盯着虞輓歌,嚥了口口水,失控一般的衝出來:“不!不是..你就是虞輓歌...你就是她..你怎麼會沒死?怎麼會沒死!不,她死了,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已經死了!”

虞輓歌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失控的碧雪。

從前的碧雪似乎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不知爲何,這幾次接觸,她都明顯察覺到碧雪不如之前沉穩,若說是因爲她的緣故受到影響,這影響未免太大,甚至連一個人的冷靜和頭腦一同剝奪了。

隨着碧雪的突然現身,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北燕帝也蹙起眉頭,看着這位在南昭頗有盛名的太子妃,有些惱怒。

“不知碧雪姑娘在說些什麼?”虞輓歌淡淡的開口,看着那雙猩紅的眼。

碧雪衝上玉階,幾乎要衝到虞輓歌面前,虧得侍衛反應極快,將她攔在三步之外。

從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瞧見虞輓歌的每一根髮絲,這是她..這分明就是她...

“虞輓歌!虞輓歌!你怎麼會活着,怎麼會活着!!”碧雪扯着嗓子嘶吼起來,眼中閃爍着猙獰的恨意,像是一頭惡狼,一旦侍衛鬆開,她相信,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狠狠的咬住她的脖子。

虞輓歌只是冷笑,心中卻升起一抹悲涼?這個曾經和她背對着背並肩作戰的女子,這個陪她一起招搖過市耀武揚威的女子,這個濃豔的是天際另一抹霞色,揚言要和她一起光耀南昭的女子,竟然如此恨她。

虞輓歌的眼有些酸澀,卻沒有閉上眼,數年相處,她竟然始終不知她是如此的恨她!是可悲還是可笑!

北棠妖這時開口道:“太子殿下,本宮真是不得不懷疑貴國太子妃是不是有麻風病,數日接觸下來,倒真是駭人。”

不少人紛紛點頭附和,碧雪這些日子來的表現確實太過失態,而這眼下的反應,更像是瘋了一般。

碧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轉過頭怒視着北棠妖嘶吼道:“她是虞輓歌!是虞輓歌!”

北棠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帶着嘲諷和涼薄,根本不做理會。

倒是雲國公這時站了出來開口道:“想來太子妃是誤會了,挽妃並非姓虞,名字倒是輓歌,姓雲,名婉歌。溫婉的婉,歌舞的歌,想必陛下爲挽妃娘娘所取封號婉睿,便是取的這婉之一字。”

碧雪不信,腦中不斷的涌現出各種鮮血淋漓的畫面,看起來有些駭人,時時刺激着她的神經。

“我不信!!我不信,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郝連城的心頭一沉,有些複雜,走上前,鉗住碧雪的手臂:“閉嘴。”

碧雪有些慌亂的轉過頭,對上那雙棕色平靜的眸子,心頭升起一抹懼意:“別過來...你別過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面對着虞輓歌時的瘋狂和恨意,在面對着郝連城的時候卻變成了一種驚惶無措的恐懼,是的,是恐懼。

虞輓歌神色不變,冷眼旁觀着這場鬧劇。

郝連城扯着碧雪的手腕,將她從玉階之上拖了下來,不經意間擡頭看向虞輓歌的方向。

幾人之中,倒數湘羽最是平靜,縱然她的驚訝不比兩人少,但她更多的則是激動,甚至於..虞輓歌在她眼中看到了點點掩飾不住的興奮,可是當目光觸及湘羽身後奶孃懷中的孩子時,心頭的激動卻又一點點褪去。

郝連城命人將碧雪帶出了大殿,拱手上前一步開口道:“碧雪近來情緒不穩,還請陛下和挽妃娘娘不要怪罪。”

北燕帝臉色依舊,虞輓歌卻是笑道:“想必那是南昭陛下的皇孫吧?”

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虞輓歌所說的方向,湘羽有些緊張,也回頭看向自己的孩子,伸手將他抱在了懷裡。

郝連城有些遲疑的答道:“是本宮之子。”

虞輓歌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那個孩子,白嫩的皮膚上染上淡淡的紅暈,一手摟着湘羽的脖子,一手裹着拳頭,回頭看向衆人,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打量着。

“真是靈巧可愛,太子殿下有福了。”虞輓歌淡淡的開口。

郝連城微怔,湘羽卻抱着孩子走了出來,走到玉階之下將懷中的娃娃輕輕放下:“競軒,去,讓挽妃娘娘抱抱。”

小小的孩子眨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母親,又轉頭看了看玉階之上的虞輓歌,而後咧嘴一笑,流出一滴口水,便邁着小短腿爬了上去。

衆人不禁笑看着這滑稽的一幕,湘羽也站起了身,在遠處靜靜的看着。

南昭的朝臣對此並不贊同,畢竟是北燕嫡親的皇室血脈,名正言順的皇太孫,若是這挽妃娘娘真同那個女子有所關係,亦或者這個女子想要對皇孫不利可如何是好?

湘羽的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可不知爲什麼,她就是認爲她是輓歌,也許是慰藉,也許是期盼,也許是直覺,也許是執拗,她就是這般認爲。

縱然她會覺得自己背叛了她,可是她依舊相信她不會傷害她的孩子,那個驕傲而任性的女子,跋扈卻善良着。

半盞茶的功夫,小小的娃娃終於觸摸到了虞輓歌的裙襬,肉呼呼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扯着那金色的裙襬。

彎下身子,將這孩子抱了起來,仔細看着他的眉眼,水汪汪的眸子像極了湘羽,挺拔的鼻子和溫和的脣角倒是像了郝連城,雖然平凡了些,卻是個漂亮的孩子。

虞輓歌的心情有些複雜,面前的,是她曾深愛的男人和她最好朋友的孩子,感受着溫溫軟軟的身子,似乎只有純淨的孩子才能讓她感受到一絲溫度。

小小的孩子張開雙臂:“抱~”

奶聲奶氣的聲音逗樂了不少使臣,小小的孩子像是樹袋熊一般掛在了虞輓歌的脖子上,光滑的小臉一點一點湊了上來,對着虞輓歌,吧唧,親了一口。

流出的口水不小心留在了虞輓歌臉上,遠遠看去,一片晶瑩。

虞輓歌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也親了親他的小臉,目光溫柔。

衆人都靜靜的看着這一幕,沒有人出生打擾,金鑾殿上,一身光輝的女子彷彿要在這裡定格成永恆。

北燕帝拍手招進了舞姬,這孩子似乎也十分喜歡虞輓歌,一直黏在她身上,笑個不停。

歌舞昇平,卻人人心思各異,推杯換盞之中,不知又有多少陰謀生成。

一直到宴會結束,虞輓歌將孩子交還給湘羽,湘羽看着她欲言又止,可人多眼雜,終究是說了聲謝謝。

虞輓歌回到挽月宮不久,正在桌前摘下耳墜上的黑玉耳墜,就聽聞小盛子在門外輕聲道:“主子,湘羽側妃前來拜訪。”

虞輓歌手上的動作一頓,湘羽,此刻,你想對我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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