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秀瀾月主辦權之後,清暖萬分感慨。
在這封建社會,人一出生這血統身份的烙印就已經揮之不去了,你看英郡王身爲皇帝長子,聖眷隆重又管着兵部,生母出身豪門還是九妃之一,雖然他只是郡王,但就連宗室第一人的成親王都不敢輕易得罪這位侄兒的;而洛祈涵不受寵,風評不好,被皇帝當做棋子利用,連奴僕內心裡都看不起他,母親雖然是皇后但出身低微,可那又如何?
嫡庶之分已經確定,就算英郡王再怎麼想要這秀瀾月的主辦權以確定自己的地位,卻還是不得不故作謙虛讓這樁差事落到清暖的手上,這等憋屈的感覺着實能夠讓人發瘋,估計英郡王肯定是不停地扎小人詛咒陌冰彥,如果不是當年陌冰彥壓制着,一直都不同意無嫡立長這一條,英郡王底氣也更足一些。
但問題是,清暖根本不想要這個主辦權。
秀瀾月的主辦權之所以是香餑餑,那就是因爲這並不只是單純的相親宴會,這是各個家族和勢力用來拉關係謀利益的一個平臺,主辦者無疑能夠撈到非常多的好處賣很多人情,協助的人也能夠喝口湯,但清暖自家人知自家事,且不說她根本沒有任何經驗這一點,再說洛祈涵也沒有爭奪那個位置的資格,清暖就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所以她只能找洛含芳求救了。
沒辦法,這是皇家的事情,就算去找祖母和母親,她們也肯定也給不出個章程,還是要找皇室成員比較正確。
“你可是糊塗了,這秀瀾月的事情,公主只是看着,不能夠插手的。”洛含芳笑道,爲了防止公主以此爲夫家牟利危害皇朝的統治,所以此事只能夠由皇室女眷經手。
清暖怎會不知道這一點,她嘆道:“我這何嘗不是病急亂投醫呢?母后也沒有處理過此事,我的祖母和母親就更不知道了,我思來想去,這才發現自己的交際圈有多麼狹窄,所以巴巴地趕來求您的。”
洛含芳早就知道清暖的交際圈很窄,也無非就是陳嫣然阮玉萱,頂多再加一個葉貞音,還真的沒有辦過這種事情,她也知道秀瀾月這個大型相親宴的重要,便有些遲疑。
清暖又道:“若是您也不清楚,能否爲引薦我去拜見主持過這事情的長輩呢?”
洛含芳便問:“楊路不幫助你?”
清暖搖頭:“倒不是楊總管的問題,只是我主辦的話沒有往例。”
“沒有往例?”洛含芳一下子還沒想明白,但馬上便想明白其中關鍵,這秀瀾月是一等一的大事,必須要皇室地位極高的女性主辦方可,但後宮卻又不能夠插手,所以在太子沒有娶妃的時候,皇帝都是讓宗室最德高望重的長輩或者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的正妃主辦,比如太子娶正妃之前都是成親王妃主辦,直到有了太子妃才移交主辦權。但嘉臨皇朝早有慣例,太子妃若是有什麼事情,那皇帝就一定會讓太子迎娶一位次妃,若是太子妃逝世,那就會娶繼妃,總之,從來沒有太子在卻讓嫡皇子的正妃主辦這場活動的先例。但這次卻正好卡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要說皇帝現在還沒有決定太子妃的人選,就算決定了,那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完成的。
清暖此次前來,倒不是問怎麼舉辦,內務府都是有慣例在的,照葫蘆畫瓢就是,只是不知道應該按照什麼等級辦,洛含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到底是按宗室女眷主持的辦呢?還是按照太子妃主持的辦呢?按道理說,後者比前者要盛大,但問題是“這件事情我決定不了,還是要等楊路去請示皇上。”洛含芳拒絕道,不過她又補上一句,“但我先帶你去請教一下嫂子,她主辦過幾次,應該有經驗。”
等清暖回到王府,陌安璉不解:“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
清暖問:“你覺得我在繞彎子?”
“不是我覺得,而是你本來就在繞彎子。”陌安璉漫不經心地說,“你和陳嫣然本來就是好朋友,她現在出嫁了,你無論是下帖子請她來玩也好,自己去拜訪她也罷,何必要找這個機會以請教的名義去看她呢?何況我覺得你太過操心了,既然你都說了她嫁出去之後就會和你漸行漸遠,你何必要這樣亂來?”
清暖搖搖頭,說:“嫣然是我第一個朋友,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自然要關心她。”
“我倒覺得你要關心另一個朋友。”陌安璉緩緩地說,“阮玉萱?她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現在太子妃死去,一批人倒臺,太子巴不得有個位高權重而且還手握軍權的岳父,現在她的處境就和你當年的處境差不多,你還是多關心關心她吧,尤其是這些相親會,多跟着她,省的她被人算計。”
清暖擺擺手,回答:“玉萱那邊根本不用**心,皇上既然沒有立刻指婚,那就代表根本沒有這個意思,玉萱表面看上去天真活潑,心思卻十分細密,而且還有樑國長公主和簡親王世子妃看着,不會出事的,若是真的出事了,那必定是縝密至極的計劃,我也管不了。”
陌安璉盤算了一下,覺得清暖講得也對,卻還是有些不明白:“但你爲什麼這麼擔心,彷彿覺得陳嫣然必定會出事一樣。”
“你不瞭解女人……”清暖搖搖頭,嘆道,“外界都傳言說成親王妃身體不好,所以禮佛多年,但內心慈悲還能夠在那幫如狼似虎、心如蛇蠍的女子手中保住自己唯一的兒子?不管王府的事情還能夠讓那些女人一個兩個都生不出孩子?這等本事豈是真正向佛的人能夠做到的?”
陌安璉聽得毛骨悚然,便道:“我以爲只有政治鬥爭纔會你死我活,沒想到後院也……”
“後院的鬥爭,遠遠恐怖於政治鬥爭。”清暖說,“政治鬥爭只不過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就算失敗了說不定還有復起的機會,而女人的身家性命和後半輩子就栓在男人身上,能不手段盡出麼?陌冰彥制定的制度還不錯,至少將內鬥只限於胤夏內部,否則嘉臨皇朝能不能……”接下來的話有點犯忌諱,她便不說了。
陌安璉頓時有點頹廢,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清暖也知道自己的行動有些不妥,但她更知道嫣然和自己雖然都是不好的姻緣,但她們的情況不一樣,自己這邊身份高貴不說,洛祈涵對自己也有幾分情意,加上他特殊的狀況,自己其實是非常幸福快樂的;但嫣然的身份對於夫家來說就太低了,而且那個成親王府完全就是虎狼窩,而且現在洛復瞻的身體漸漸好轉,指不定多少人盼着嫣然死好頂替她,這能一樣麼?
且不說這些,就單單憑嫣然現在還是新婦,在那邊毫無根基,若是有什麼人給她下了兇猛的絕育藥,洛復瞻的次妃就是立定了的,難不成要嫣然接下來的日子看人臉色熬過去?
雖然在嫣然出嫁之前,清暖暗暗地塞了一點好東西過去,但終究要自己看一次才放心,嫣然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非比尋常。
於是,次日,洛含芳就帶着清暖去了成親王府。
成親王妃身上都帶着淡淡的檀香味,容貌秀麗不說也慈眉善目的,手上有念珠而且房間裡供奉着菩薩,但清暖卻知道這個女人的手段,不由覺得很冷。
佛口蛇心,大抵就是說這種女人吧?無論她是被環境逼的還是本來就是這個面目,但無可否認,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小看的女人。
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當年抽什麼風,居然覺得洛復瞻纔是良配……大概他們覺得那些鬼蜮魍魎的手段對付不了自己吧……不過這等婆婆清暖可根本不敢要,你看紅樓夢裡面林黛玉是希望嫁給賈寶玉的吧?但王夫人那心性可真是清暖之所以吐槽,實在是因爲她覺得尷尬。
她知道的很清楚,在洛復瞻沒有出事之前,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們兩人的婚事,結果卻因爲種種原因而沒有在一起,清暖便怕所有人都拿自己和嫣然比,偏偏她又知道這纔是最可能的情況,所以才如此迫切。
好在嫣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暫時還沒有什麼心結。
成親王妃特意讓嫣然來見清暖,清暖就表現得非常親熱,然後眼巴巴地望着兩位長輩,洛含芳笑道:“就你們兩個關係好,嫂子,不如讓她們去聊聊吧?”
“她們閨蜜見面,自然是開心的。”成親王妃沒有任何反對。
清暖自然不會在明知道四周都是別人的耳目的情況下說什麼要緊的話,所以她只問嫣然:“你身子可好?”
嫣然知道清暖此番是特意趕來,也明白她的意思,便抿脣笑道:“自然是好的。”
“那就好。”清暖放了心,而陌安璉則嘆氣:“沒想到你就是爲了說這一句話,實在是……”
實在是,太重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