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倉越以鈴子侄子的身份隨同,坐在白色的警車裡,讓他渾身不自在。三人坐在後排,夜擠在中間,靠着鈴子閉目養神,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鈴子也是一派閒適地望着外面越來越荒涼的景色,心頭泛起冷笑。
“喂,及川傢什麼時候在空座也有據點了?”鈴子突然大聲問道,引得前面的兩人一震,車子明顯晃了晃。
副駕的位置坐的是之前那名便衣,頓了頓,倒是相當冷靜:“明知道我們是及川家的人,鈴子小姐還故意上鉤?”
“不上鉤行麼,醫院的廁所可塞不下那麼多人。”鈴子冷哼,嘲笑對方無能。
“解決那些小魚小蝦,對鈴子小姐來說自然輕鬆不過。”對方也不饒人。
“哦,我還以爲及川家盡是些魚蝦,原來那些就是。”
“哼,鈴子小姐還是那麼能說會道!”
“放肆,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跟我說話!”鈴子突然發難,她好歹曾是羽田家的繼承人,就算沒坐上那個位置,地位依舊不低。既然是他們這個圈子裡的人,就沒必要低調了。
“呵,羽田家應該沒有閣下的名字了。”
“你。”鈴子一時語塞,氣憤地瞪着男子微笑的側臉,恨不得直接在那上面踩上一腳。感受到懷裡的人動了動,鈴子不由地收起情緒,生怕吵醒了她,但是她沒注意到夜微睜的一隻眼睛,正發出冷冷的光看着前坐的人。倒是司機,無意間通過後視鏡看到。除了驚詫這纖弱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目光外,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只是小心謹慎的他,對這個安靜到詭異的女孩上了心。
在拐過一個彎後,原本荒涼的路上漸漸有了人聲,鈴子看了看外面簡陋的集市,猜測大概是空座附近某個小山裡的居住地,只是一路都沒有見到路牌的她,確實不知道這算是什麼地方。
穿過一羣人,車子在一幢簡單的土圍牆前停下。三人進到院子才發現,裡面竟然是那麼地大,假山小河,亭廊曲橋,綠鬆翠竹被着厚厚的白雪,略有些刺目。可這規模比之羽田家有過之無不及,只不過裡面的房屋都是一層的平房而已。
三人靜靜跟在後面,被帶進了中間的主屋。夜坐在輪椅裡,微笑地看着懷裡的小白,似一點也不在意身在何處。
走在最後的那位司機,看着夜自娛自樂地逗着貓,疑惑地皺了皺眉。在幾人進入主屋後,快步追上那名假裝便衣的同伴,悄聲耳語之後,也不待對方反應,又快步退下了。
走廊上只留下那人,越過未合起的門,望着坐在裡面的三人,目光不由地放在了夜胸前的項鍊上。熟悉地讓他怒火中燒的物件,倏地燃盡理智,猛地跨步上前,在手觸及移門前一刻後頸被一個重擊,未及回頭便昏了過去落入另一個懷抱。
外面的動靜並沒有驚動裡面的客人。夜照舊窩在鈴子懷裡,倒是小白,此時坐在了夜該坐的位置,淺倉越與鈴子中間的墊子上。
壁爐的火燒得很旺,發出輕微的
‘噼啪’聲。淺倉越望着空蕩蕩的客廳,好奇怎麼這麼大的屋子裡,除了一個壁爐就只有他們面前的小桌,空間佈置的相當簡陋。
看着另一邊夜舒服地窩在鈴子懷裡,任她撫摸自己長長的頭髮,無聲地淺笑。心神不由一蕩,趕忙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了室內唯一的火堆上,隨着跳動的火苗,一邊納悶怎麼主人還不出現,一邊無聊地看着裡面燃斷的木炭,莫名開始晃神,沒一會就毫無預兆地向後倒去。
‘咚!’木質地板發出相當大的聲響,驚動了一側安靜休息的小白,起身竟然看到兩邊三人都昏了過去。
中招了?不由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打了個哈欠,繼續睡去了。
只是外面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相當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預想。看着大門被猛地拉開,十幾個身穿白色和服的大漢立在門口,恨恨地看着倒地的幾人。
兩人上前將淺倉越綁起架走,鈴子母女兩側被人直接擡到了另一間房裡。扯動間,夜手臂的傷口裂開,血液從垂掛的手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後面的小白危險地眯眼看着那個失去意識的人,在一隻手接觸到他之前快速竄了出去。白色的身影渾跡於白雪間,一下子便失了蹤影。
沒人會在意一隻貓的動向。
於是市丸銀在下一瞬便變回人形,尋到了被安置在一間放有衆多醫療設備的房間的夜。
幾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布帽口罩的人,各拿着不同的工具圍着昏迷中的夜,讓市丸銀心頭一跳。
越到跟前的時候,看到他們正剪開夜的衣袖,露出鮮紅的手臂。有人拿着棉球清洗傷口,蜿蜒整條胳膊的傷慢慢顯現,縫過的針腳在手臂上如同一條蜈蚣般讓人觸目,而此時某些部位更是明顯地出現有化膿的跡像。市丸銀瞪大了澄藍的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閉目不動的夜,恨不得給他一拳;才兩日不見,她居然就給自己弄了這麼個傷!她到底想幹什麼啊!
“有感染的跡像,必須得等這傷好了,才能手術。”有人看了看那處傷後道。
另幾人雖沒開口,但都點頭表示同意。於是有人着手爲夜處理傷口。
市丸銀忍不住疑惑,回頭看着夜微微皺起的眉,想來即是昏睡中,傷口沾上酒精的痛感也讓人難以忍受。不由罵:“活該!”
於是,市丸銀清楚地看到,夜皺起的眉不自然地一跳,心下了然,這丫頭是裝昏呢。於是走到牀頭伸手忍不住拍了拍夜的額頭:“還要繼續保密?或是等着讓他們把你大卸八塊?我說沒我你真的可以嗎?”就這麼一頭闖了進來,市丸銀忍不住擔心。之前還一副求他幫忙的樣子,可未及開口就被打斷,她甚至不曾確認他會不會出手,還是她根本不用他幫忙?
看戲雖然是不錯的消遣,但市丸銀心頭總覺得不安,此時他已沒了那份閒情,只是不想她再以身犯險。
她從來都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讓他怎麼放心。
對上緩緩睜開,慢慢變得清晰的黑眸,市丸銀有些無
奈,撫着夜墨黑的髮絲,腦海裡卻將之想像成銀色,如同自己的。
“我真懷疑我當初是不是找錯了人。”她和她太不一樣了,但是又那般相似,市丸銀總覺得很難理解,完全想不透是什麼樣的因纔有了今天的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時存在的時間段是不是還是之前的延續。他想了很多種原因卻無一能與夜的情況聯繫起來,甚至之前還特意去了趟屍魂界,除了證明自己的記憶沒有斷層之外,一無所獲,還差點被人發現,他當真不如從前了。
“如果一個錯誤沒有及時被阻止,那麼,接下來的一切就都是錯!”夜的聲音突然響起,那種不帶任何感情的冷然,與沒有焦距的雙眸,讓一旁替夜治傷的人不由一驚,手一抖,夾着酒精棉的鑷子就脫手而去。
市丸銀看着那雙冰冷地望着自己的眸子,莫名笑了:“你如何知曉自己今日所爲是對還是錯?對錯本就在一線之間,你又要如何保證自己永遠不錯?說到底,人無完人!”
夜沒有回答,就那樣面無表情地再度閉上了眼睛,剛纔的話語如同幻覺,讓身邊的人不由地向遠處同樣呆愣的幾個望去:“奇怪,身體各項指標都表明她依舊處在昏迷狀態。”一名女子在查看一旁的儀器後道。
幾人不明所以,市丸銀並沒有理會身邊的人的吵鬧,只是在有人準備替夜注射藥劑時,揮手將針頭打斷,反覆三次,讓一屋子的醫生亂了方寸。
市丸銀看着裝假昏睡的夜緩緩道:“難道明知是錯還要堅持?小夜,我不明白。”
“如果那個對錯不是我以爲的,”說着,夜抓住一隻拿着注射器顫抖着的手,順勢起身一帶,擡手一翻,在那人反應過來前將注射器插入對方的右眼。不理會那人的尖叫,繼而翻身下牀單手撐地,擡頭時正對上市丸銀藍色的眸。一時不去理會那裡的不安與心疼,夜燦爛一笑,“我會按自己的方式去做,只要結局是我想要的。”
那雙笑得眯成縫的黑眸,掩去了所有的情緒,市丸銀看不清,這樣的笑容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好,如果那是你要的。”脫口而出的話讓自己都有絲意外,只是面前的人卻彷彿早有預料,只是那樣笑着,然後:“被包圍了呢。”夜說得極平靜,讓市丸銀突然想起記憶中的那個人,也總是用着這樣平靜的神態一次次面對死亡:“你怎麼永遠不知道害怕。”
“因爲害怕只會讓死亡來得更快!”
市丸銀一愣,如果是以前那個夜,他不會意外,可眼前的這個明明只有八年記憶的人類,他無法理解,她怎麼能如此平靜地說出‘死亡’兩字,彷彿曾無數次面對死亡的洗禮。“我真懷疑,你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僅僅是這八年。”
夜的笑一滯,轉而又釋然,其實只從這一年的相處,她怎麼不知道他不簡單:“正確的說是二十年。”夜擔白,然後回頭,看着一屋子帶着驚恐表情的人。“啊呀,你們不知道這裡有一個幽靈麼?”夜說完明顯聽到了那些人的抽氣聲,心頭暗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