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凍寒核心咒語的作用下,汲魂鋼迅速降溫,從而具備了穩定的形態。火矮人卡茲穆克先試了試溫度,隨後便打開了模具。“成色太好了!至少在地獄中我沒見過比這更好的汲魂鋼了!”
“降溫速度越快成色越好?”費奇並沒有在汲魂鋼配方中看到這個知識點。“卡茲穆克,現在可以開始刻印符文了吧?”
“呃,大人你太快了,我還沒好——我是指法力的消耗。”
“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恢復。”費奇就想看這個工匠有什麼樣的製作手法,好從裡面偷師,自然要嚴苛地催促他。另一方面,他也得防着火矮人在護符裡暗中做手腳。在地獄裡,不光是魔鬼不能信任,這裡所有活着的都不能完全信任。
火矮人心裡默默罵着“卑鄙、邪惡、混蛋的魔鬼”,同時卻不從表情中泄露任何線索。他在過去上百年的時光中都是這麼幹的,永遠是一副委屈卻無力反抗的樣子。不過這次他碰上了費奇。
“你的臉色和你靈魂之火的表現完全不同,在想什麼呢?定然是在偷偷罵我。”黑色的羽毛穿透高溫,在火矮人脖子後面戳了戳,疼卻不會真的造成傷口。“我是個欲魔,能嗅出鬼心思,這包括你們所有人!所以,趕緊幹活兒!”
在攻城武器營地歷任的管理者中,至少在這裡的人還有記憶的管理者中,費奇是最嚴格的一個。他的嚴格體現在監督方面,只要有時間就會到工匠營地和陣地上巡視,不斷提出問題,不斷讓他們加快進度或者改正錯誤,工匠和士兵們都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紛紛感覺自己過得如同奴隸,而奴隸主無處不在。
費奇卻不是這樣想的。在平時多讓他們做一些正確的工作,等真遇到事情的時候多一些富餘。一旦出了紕漏,費奇不得不嚴厲懲處他們,這畢竟是魔鬼的做事風格。可是費奇不喜歡這種做事風格,所以在源頭上就儘可能減少這種事發生的概率。
當然多看多問多做還可以多多偷學,魔鬼的作戰系統也可以看做是一個系統,是系統就能夠破解,找到精髓之後好好研究領會,然後變成自己的知識。
說道獲取魔鬼的知識,《畫皮書》不能不提——那絕對是本邪氣森森的書。書的封皮手感極佳,卻是用天使的皮膚製作的,而且仍具有活性。換句話說,那皮膚仍有溫度,也有感應周圍環境的能力。
費奇在看書的時候,有次不小心將它從桌子上碰翻下去,居然能感覺到疼!《畫皮書》通過那滴血液和費奇建立了聯繫,書皮的感覺能傳遞給費奇,包括冷熱和觸覺,甚至可以撓癢癢……兩天後,他發現自己可以如同控制手指那樣開合這本書,還能翻頁。書頁上可以做筆記,然後一個念頭就能讓筆記隱藏或出現。又過了兩天,他可以讓這本書漂浮起來,繞着自己緩慢飛行,還能直接回到身體內而不需要去摸它。再過兩天,書的飛行速度變快,而且擁有和費奇一樣對火焰和傷害的抵抗能力。很快,他總能知道那本書被放在什麼地方,隨時都能收回來……
《畫皮書》擁有各種詭異的能力,靠的是其強大的邪惡能量,這些也在書中有記錄。書籍本身很邪惡,普通人無法閱讀,輕者墮落重者發瘋,但最終都會將自己獻祭給魔鬼。只有邪惡的人能不失心智地閱讀,但是對精力的消耗也很大。只有一種閱讀者不會受到負面影響,反而能開發出這本書種種神奇的功能:邪惡靈光比《畫皮書》還要強大的魔鬼,比如費奇。
至於善良的人,別說讀裡面的內容了,就連看一眼這本書的封皮都會受傷——聖光小天使就不幸受傷,光亮度猛然下降,只能縮回法印中由費奇提供法力,用數天時間進行恢復。強大的善良生物,尤其是天使,若是頂住傷害不斷看這本書也沒什麼好下場,很大可能會墮落成欲魔。目前還沒有足夠強大的天使進行嘗試,但是魔王在書裡保證有這種效果。他非常自信天使只要開始看裡面的內容,就會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直到墮落。
因爲書裡面的知識實在是太誘惑了!
在書裡,費奇搞清了一個問題:天界生物不都是天使,不是所有魔鬼都是欲魔。天界,作爲對具有善良特性一些世界的統稱,裡面也自然生活着許多生物。它們正確的名稱是天界生物,但有時候會被泛稱爲天使。不過天界的一隻兔子不會墮落成欲魔,一隻熊也不行,只有真正的天使纔可以。真的天使都是經過神性、神力介入才“創造”出來的,沒有其他途徑。天使不是一種血統,而是一種“身份”。
與天界生物對應的是魔鬼,魔鬼是隨着地獄這個邪惡世界的需求而產生的物種。在長期的演進中,爲了適應戰爭局面或者實現野心,最強大的魔鬼們也以自己的意志創造出一些新的魔鬼品種,比如蒼蠅身子的控斥魔,但這些依舊沒有脫離“原生生物”的範疇。根據《畫皮書》的說法——也有可能是處於自擡身價的考慮——只有獨一深獄煉魔和欲魔兩種類別,是超脫於“地獄原生魔鬼”範疇,如同天使和天界生物的關係一樣。
地獄最早的要素是“邪惡的靈魂,秩序的懲罰”,阿斯蒂莫爾斯成爲地獄的主人後,將“墮落”這個概念引入進來。他有着不亞於神靈的力量,欲魔便是他設計來專門對應“天使”的。且不見其他生物墮落並死亡後都是從靈魂軀殼和劣魔開始(被魔鬼刻意保留改造的除外),只有天使墮落成欲魔嗎?只是他後來發現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行爲。不同於天使,魔鬼全都是有野心,想要進階的。欲魔這方面的心思雖然比較弱,但只要有好機會(比如變成高階魔鬼),她們還是會進階。而一旦進階,欲魔就又變成地獄原生生物,這不等於白乾嗎?
所以他後來改變了計劃,將“天使”和“低階神靈”兩個級別合一,對應地在深獄煉魔之上設置了“獨一深獄煉魔”形態,作爲魔鬼的最高級別。到了這一層,再向上沒有進階,只有地位和權力的變化。每一個獨一深獄煉魔都是領主,而且它們是成爲地獄大領主和九層地獄領主的候選人——這看起來就很像是神靈逐漸建立神國。
但是原來的設計還在,只是沒有被激活。天使是多種多樣的,欲魔也是,畢竟慾望也是多種多樣的,欲魔的多形態就是這種體現。《畫皮書》給出了多形態的配方:地獄的好感,目標形態的一部分軀體或者靈魂,一隻天使,一個儀式。每一個形態本質上都是一次新的墮落,只不過是將其他天使的墮落時產生欲魔的那份能量,轉移到自己身上。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費奇將深獄煉魔作爲自己的一個形態,那他首先要深獄煉魔的一部分身體,最好是心臟、大腦之類的關鍵器官。然後他要去找一隻和深獄煉魔對應的天使,最好是熾天神侍(這分明是找死的行爲)。《畫皮書》中給出了方法,殺死天使後可以捕捉它的靈魂和裡面的神性。如果欲魔此時還沒有死的話,那剩下的就比較簡單,只需要累計地獄的好感,然後準備儀式就行。靈幣、靈魂幼蟲、血池,這些都是儀式的消耗品,繪製符文還需要足夠的法術方面的知識。
費奇的多形態就是這麼來的。他的地獄好感不錯,而且還獻祭了契約魔的身體,儀式物品也足夠。不過他的儀式並不對,自創的增強儀式和欲魔墮落儀式只有不到半成的相似之處。
不過,費奇算是“首次”墮落,這個過程地獄直接接手了,這也是爲什麼他差點變成劣魔。好在此時帶有神性力量的雷霆擊下,僞造了天使的氣息,這才從通往劣魔的道路上移開,向着欲魔變軌。隨後費奇也全力施放牧師神術力量,於是爆發出聖徒身份。而聖徒也是神靈插手才形成,如同天使一樣具有神性,所以可以給費奇創造一個欲魔形態。
因爲契約魔的身體這個時候已經獻祭了,費奇缺少“目標形態”,於是只能用坑神劍帶來的天使氣息進行創造。男版雙黑翼欲魔,女版雙白翼僞天使就是這麼來的。多形態的欲魔,當形態差別不大時,會具有混合形態,也就是黑白翼的狀態。費奇本質上是用他的增強法陣,以不到半成的相似性,加上首次墮落引入的地獄力量一次性補充規則(地獄討厭混亂),從而引發了欲魔多形態儀式,誤打誤撞成了雙形態欲魔(混合形態不算一種形態)。
如果用增強儀式再來一次,那迎接費奇的毫無疑問是變成劣魔的結果,好在《畫皮書》消除了這個隱患,而且還給出了費奇所有儀式中配套物品的製作方法。書中還有一些欲魔專用的咒語,可以運用身體儲存的地獄邪惡力量,施展出類似神術的效果——只是在這裡叫做欲魔術或者邪術更好些。
儲存在邪惡靈光中的邪惡(看起來好彆扭,還是叫地獄氣息吧)以後還要消耗,所以邪術就不練習了。費奇需要一個好工匠來製作儀式中需要的器具,特別是可以儲存靈魂的容器。他自己是個不錯的魔法物品製造者,但他至少見過兩個比自己要強得多的。一個是血販集市的神秘法師林奇,簡直強到不能理解;一個是眼前的火矮人卡茲穆克,中規中矩完全不會有失誤。
“下面的符文要一氣呵成,我給你兩分鐘的休息時間,別給我失誤。”費奇一旦眯起眼睛,就說明他認真起來,周圍的工匠都會自覺提高警惕,更加小心。這屆指揮官最可怕的地方是:他好像真的懂!戰鬥方面輕鬆殺死骨魔說明他懂,工匠製造的時候經常點出關鍵,從未說錯過,也說明他懂。這就沒人敢偷奸耍滑了。
卡茲穆克點點頭,扶着火爐坐下來,靠呼吸旁邊的熱空氣來恢復體力。地獄的第一層經常會天降火球,但相比於火元素位面來說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這也影響了火矮人恢復的速度。他的所有力量來自於火,儲存於火,他的身體每一個細胞中都有火元素存在。衆人將爐火儘可能燒旺,卡茲穆克感激地點點頭。
不過對於一直盯着他的“監工”費奇,卡茲克可不敢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尤其是精力逐漸恢復之後的舒暢感覺。過了大約十分鐘,他撐着膝蓋站起來,然後開始繼續雕刻符文。
費奇看着他四平八穩的手法,從中獲益良多。專注和集中若是能夠做到極致,平凡的方法也能迸發出大師級別的美感。卡茲穆克就是這種“匠人”,在單調重複中不斷磨練;而血販集市的神秘法師費奇則是“藝術家”,隨心所欲甩幾筆也能製作出符文來。要想創造新的符文,後一種更有機會;若是想製造好的產品,前一種方法顯然更勝一籌。
“護符好了。”大約四個小時之後,卡茲穆克擡起頭來,小心翼翼捧起護符,遞給費奇。“這上面缺一些符文,所以目前不能生效。”
“我當然知道上面缺少符文,我是故意的,難道要把完整的符文全都透露給你嗎?”費奇搖了搖頭。如果換個身份、換個地點,他倒是真想和這個火矮人一起探討一下符文製作。
“那……大人,你現在是要找其他人完成後面的符文,還是去看看魔鬼大炮?”
費奇考慮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你休息一下就繼續去幹活兒!忙完了魔鬼大炮之後我還有新的任務交給你,還是一個半份的法術器具。多留些精力,懂嗎?”
“是,大人……”卡茲穆克微微嘆了口氣。給魔鬼幹活就是這樣,肯定要被最大化壓榨利潤。按照火矮人的契約,他只需要爲營地工作,但現在很顯然是在爲營地的指揮官工作,這是超額的。不過他又能怎麼樣?跑是跑不出地獄,打又顯然打不過,那就只能忍了。
費奇離開攻城武器營地來到了血販集市,很順利就找到了神秘商人林奇。這一次帳篷裡只有法師一個人,那隻叫做厄瑞尼斯的欲魔不在,估計又去集市上尋找冤大頭或者生意夥伴。這倒是正和費奇的意,他徑直坐到林奇面前,從空間袋拿出自倉庫中找到各半斤的三金(精金、黃金、白金),一斤秘銀,若干元素寶石,嘩啦啦倒在工作臺上。
“有個訂單,絕對有的賺。我要做個小金屬提燈,能掛在腰上的。我給你設計圖,你來製作如何?”
神秘商人林奇撓了撓頭,說道:“雖然很想拒絕你,但實際操作起來會很費力,還不如趕緊完成更有效率。好吧,只要有足夠的蛇魔心臟——或者靈幣也行,我給你做。你來的也巧,再過幾天我就不在這裡,而要去灰色位面了。”
“去那裡做什麼?那可是離開魔鬼的方向,進入到交戰的核心地帶了。”
“只有在那裡才能得到足夠的蛇魔心臟。血販集市這裡還是太慢了,而且競爭對手太多,浪費時間。”
“既然這樣……”費奇抱起雙臂,重新擺出監工的姿態:“我在這裡盯着你,免得你走了,我拿不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