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要到了。”特隆最後摸了一遍身上的裝備,看了一眼手中弩弓的狀態。“大家小心些,一會兒……費奇你來指揮。”
“不,還是你來指揮。我需要施法,嘴巴要念咒語,沒法指揮的。”費奇右手的魔法矩陣再次浮現,增加了寒冰符文的法術圓盤緩緩轉動,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他半邊身子。“特隆,我擅長分析,不代表臨場好。你經歷的戰鬥比我要多,所以我聽你的。”
“特隆,費奇讓你指揮,那我們也聽你的。”喬鐸也表態了。“總之呢,你只要帶領我們勝利就好說。要是輸了,我們就殺掉你。”
輸了就死了,變成乾屍,然後用來炸下一波“入侵者”,哪裡還有再殺一次的可能?喬鐸不過是在用玩笑緩解氣氛,特隆也不會當真。他點了點頭,走在最前面。
谷澗堡的法陣中樞房間設置在駐守牧師冥想間旁邊,平時都是關閉的。特隆在這裡暫住的時候身上有傷,每天都要去找駐守牧師更換繃帶和草藥,並接受神術治療,因此經常路過這裡。他問起過這個總是緊閉着鋼鐵大門的房間,谷澗堡的人就用“那是不能告訴你做什麼用處的地方”來回答他。
因此,他也就知道那裡是防禦法陣的中樞。
現在,鋼鐵大門虛掩着,留着一道狹窄的縫隙,好似在說:“我就在這裡,等你們上來。”忽明忽暗的光芒從門縫中射出,時而紅色,時而綠色,伴隨着呼嚕呼嚕的奇怪聲音。
突然,費奇和特隆同時喊道:“後退,向後退!”
大門猛地被推開,六個乾枯的殭屍衝了上來。它們缺胳膊少腿,有一個的腦袋還是扁平的。這幫殭屍穿着谷澗堡守衛者的衣服,有兩個只有單薄的睡衣。
“射擊!”費奇、特隆和安妮同時發射。他們三個很有默契,按照自己在隊伍中左中右的站位,分別射向對面最左、最右和正中的敵人。特隆命中了殭屍的膝蓋,直接打斷了它的腿,於是便擊倒了一個。安妮的巨弓力道十足,加長版的箭矢將兩個殭屍串了起來,然後向後倒在地上。費奇準確命中了殭屍的胸膛,擊穿了皮甲,但是沒對殭屍造成多大影響。
“我是瞄準腦袋的……”費奇一邊後退,一邊嘀咕。
冰峰要塞出來的人,從來不會只帶一柄弩弓。他們一邊後退一邊換武器,立刻發起了第二波攻擊。不過,對戰局幫助最大的其實是夏妮,她又甩出兩把小鋼珠,讓殭屍們人仰馬翻。不得不說,夏妮總是能在需要的時刻拿出正確的物品,這個優秀的本領可不常見。
幾輪邊撤邊打後,只會近戰的殭屍們都被擊倒在地。特隆用弩弓遠遠瞄着殭屍的腦袋,又補射了一輪,它們徹底不動了。不過,這些殭屍也將通往中樞控制室的唯一走廊堵了個嚴嚴實實。雖然衆人現在離得遠,比較安全,但總還是要過去的啊!
“得把屍體安全清理出去。”喬鐸看着那些殭屍,摸了摸耳垂。“費奇,想個辦法!”
“這個不用我想辦法,我們怪物獵人都是專業的。”
特隆和費奇已經非常默契地行動起來。他們集中了兩個人身上攜帶的倒鉤弩矢,綁上細繩,然後射進殭屍的身體裡。六根繩索分別拉動六個殭屍,不過這次大家一起用力,將它們拖離走廊。
似乎是發覺引爆殭屍也不能造成殺傷,所以那個敵人便將這點法力節省下來。等衆人繞了一圈,重新回到走廊時,鐵門已經緊緊關上了。
“不管裡面是什麼,它在積蓄力量。這麼久了,蝙蝠翅膀的怪物沒有再出現過。”費奇悄聲對衆人說道:“等一會兒進去戰鬥,要小心對手的突然爆發。特隆,你注意一下節奏。”
“節奏?你是指唱歌的節奏嗎?”特隆眨眨眼睛,目光裡全是迷惑。
費奇這纔想到,面前的這些傢伙哪裡玩過電子遊戲,用節奏來形容波次攻擊,這個說法他們當然從未聽過。“沒事兒,我的意思是見機行事,留下防守的餘地,不要莽撞。”
“懂了。”特隆掛好弩弓,抽出槍劍,拉到最長狀態。接近三米的長武器在城堡內部的空間內原本應該施展不開、處處受阻纔對。但他用其長度來開門,卻是最佳選擇。
“沒上鎖,大家小心點。”特隆將矛尖插進門縫裡,然後用力撬開。隨後費奇就能利用全域視野看到屋子裡面的情況。那是個與冰峰要塞冥想室差不多大小的屋子,差不多十乘十米,空空蕩蕩。屋子的一角堆放着滿是法術符文維修工具的兩個櫃子,旁邊是工作臺和小火爐。兩個箱子打開着,裡面還剩下十幾個金幣和銀幣。從牆壁上延伸出許多神術符文串,它們從城堡各個方向來,朝屋子正中央的地面匯聚。它們忽明忽暗,以呼吸的節奏不斷重複。
屋子正中原本應該是法陣中樞的地方,現在是一個由白銀圍攏形成的血池。銀已經有些氧化,但黑紅色的血液沒有凝結,仍舊保持着粘稠如同膠質的液體狀態。它沒有向外散發味道,否則血腥味一定能夠充滿整個樓層。在血池陰暗的鏡面中,依稀映照出一些搖曳的黑影,仔細觀察會辨認出那是無底深淵中惡魔羣舞的景象。費奇倒抽一口冷氣,難道這會是一個讓惡魔通過的傳送門嗎?
“看夠了嗎?”一個聲音從房間角落出現,費奇這才發現屋子中的敵人。它與之前在城堡內出現的怪物一模一樣,只是體型沒那麼大,只是比常人稍稍高出一線。黑色的蝙蝠雙翼緩緩張開,它也在這個過程中緩緩解除了隱形。
“來吧,你們找了我很久了。我就在這裡,等着一個個殺掉你們,用你們的血繼續增強我的法術!”怪物一邊說話,一邊探出碩大而狹長的舌頭來回舔着寬闊的嘴角,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它發出奇怪的笑聲,然後亮出鋒利的雙爪:“這個世界真美味!”
“幹掉他!雪人照明!”特隆一馬當先衝進房間,而他的弩矢更是迅猛。依靠快速更換重弩,他在一秒鐘內先後發射兩次。那怪物用爪子擋開了第一支,然後被第二支命中肩膀。
破甲弩矢深深地鑽了進去,黑綠色的血液流了出來。怪物用力拔出箭矢,帶出一塊血肉,不過傷口正在迅速癒合。“這是深淵惡魔!大家低低頭!”安妮的巨弓拉滿,箭矢從衆人頭頂飛過。爲了不誤傷,長弓的選擇有限,因此惡魔一低頭,也就避開了。
“左右分開!”特隆一挺槍劍,用半長也就是展開至兩米的模式,與怪物纏鬥到一起。那怪物精通近戰,雙爪、雙翼和尾巴,甚至它的牙齒都是極強的武器,左支右擋同時迎戰特隆、貝妮、喬鐸和朋朋四個對手,居然還能穩住局面,甚至保有反擊的餘力。
揮舞的刀劍反射着森森寒光,皮肉相撞的時候則發出沉悶的巨響。惡魔即便受些輕傷,也在不斷的僵持中自己恢復。它不斷改變自己的位置,用突然撲向某個方向施展全部武器的方式,逼迫那個方向的防守者暫時後退,然後拉扯四人組成的防線。別看在人數上特隆佔優,可他們只能追着惡魔,卻無法完全困住。惡魔在觀察他們四個人,四個人也在觀察惡魔,試圖找到破綻——或許朋朋不包括在觀察者之列。
安妮拿着巨弓在一旁乾着急,前面的戰局太亂了,惡魔的行動沒有被完全限制,同伴又背對着她,所以此時射箭太危險。她只能暫時和夏妮一左一右守在費奇身旁,在他施法的時候保護他。
費奇正在施展追蹤眼魔法,旋轉的魔法矩陣和不斷被敲擊的符文發出幽幽紅光。在這種亂局中,鎖定敵人肯定是最首要的選擇,相信當他的攻擊魔法加入戰鬥時,惡魔自然會潰敗的。可……
“爲什麼鎖定不上,魔眼總是偏?”費奇懊惱地一跺腳。這已經是第二次失敗了,與上次一樣,整個法術咒語沒有錯漏地完成,紅色的追蹤魔眼已經開始在惡魔頭頂浮現,但它會突然轉向,隔着差不多整個房間看着費奇這邊,然後潰散。“沒道理啊!”
他沒有收起魔法矩陣,而是運用真知領域法印,同時一晃左手手腕,抓起聖徽,高高舉起。雖然算不上完全的真理雷霆女神信徒,但費奇作爲牧師還是基本合格的。“邪惡,不管你隱藏在哪裡,我命令你現身!”
安妮有些呆,惡魔不就在房間對面和四個人正打着麼,還要怎麼現身?她突然發現夏妮從費奇背後伸過一隻手來,向後拽了拽她。蒙面的女孩已經後退一步,避開費奇的法術範圍,同時用手示意她也這樣做。安妮咬了咬嘴脣,猶豫掙扎了片刻,搖了搖頭,還是站在原地。
聖潔的白色光芒灑滿房間,然後如同雪花一樣飄落而下,與人接觸之後變換顏色。費奇的眼前一亮,特隆頭頂的雪花果不其然還是白色,朋朋是深灰色,但也就只有這兩個人正常。
費奇看到了綠色的喬鐸,這絕對不是被頭髮染的,而是雪花改變後呈現的。在神術中,綠色沒有絲毫意義,不對應善或惡,也與守序或混亂無關。白就是善,黑就是惡,灰色在中間;黯淡的以紫色爲主的純色爲守序,明亮的以紅色爲底的雜色爲混亂,還是灰色在中間。
喬鐸明亮的綠是個什麼意思?貝妮是個明亮的紅,這是可以解讀的,是有意義的。身邊的安妮是個偏黑的純紫,難道女神在以此警告他嗎?
當然,最怪異的是那惡魔,居然是中間灰色。這不對啊,惡魔應該是非常明亮的紅色底、表面呈現色彩斑斕啊,怎麼成了中間灰?費奇低頭看看自己,雪花在他身上直接融化了,根本就沒變色……
“估計是法術出了問題吧?”
他將視線移向戰場,準備繼續嘗試追蹤定位魔法的時候,目光掃到血池。血池原本就是黑紅爲底色,現在表面有了層色彩斑斕的雪花。他瞪大了眼睛,突然明白了什麼。
血池突然炸開,如同大浪一樣,劈頭蓋臉向費奇、安妮和夏妮三個人撲來。血浪中,胡德扭曲而恐怖的大臉若隱若現。這一擊實在太突然了,安妮和夏妮的反應慢了半拍。她們正要拉扯費奇離開,卻被費奇一把推了出去。
嘩啦一聲,血浪吞噬了費奇,然後重新縮回血池之中。安妮和夏妮坐在地上,驚恐地看向兩人中間:費奇乾枯的、乾癟的、佈滿傷口的“屍體”,漸漸停止了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