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一見那女鬼現出原形,面上不免也多了分慌亂,不過很快便被強壓了下去。
看得出來,這次這個女鬼覺得是個狠角色,起碼老道士不是她的對手。
這種時候比的就是先下手爲強,放大招直接撂倒纔是正道兒!
老道士穩下心神。懸空點燃一道黃符,雙手掐出變幻多端的訣,口中一直唸唸有詞,不多時,他手指尖便閃顯出幾道強烈的藍色電光,滋滋地環繞在他指間,隨着他雙手距離的分開,逐漸形成一個偌大的閃電球。
那閃電球在就形成之際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地朝那女鬼襲去,那女鬼倒也鎮定,不慌不忙從從口中吐出一顆潔白的霧狀珠子,那珠子一脫離女鬼的身體,便彷彿通了靈性一般,猛地衝那團閃電球迎上去。
霎時,空氣中爆發出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四處盤旋的是鬼怪淒厲的叫聲。
一見到那顆白丹,老道士的臉色明顯大便,只是那是已經來不及了。
在白丹撞擊上閃電球的那一刻,眼前只見一大片刺眼的白光猛然炸裂,那團閃電球頃刻被爆破成幾縷青煙。
老道士忽然扶住自己的胸口,猛地倒退了好幾步,一口鮮紅直接噴口而出。
“老頭兒!”我不由得驚呼出聲。
道士老頭兒,你千萬頂住啊,不然我就要遭殃了!
老道士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也不知從懷裡摸出一顆什麼藥丸子吞下,這才臉色稍微好看一些。
“想不到你竟然已經修煉出屍丹,倒是我老道眼拙了,竟沒有看出來!”
“臭道士。念在你將我從那萬人坑中帶出來,我今天也不爲難你,只要你別多管閒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原來這女鬼是從那萬人坑裡爬出來的!
老道士啊老道士,讓你把這怪物弄出來,這下好了吧,陰溝裡翻船了吧!
老道士到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往那女鬼面前一杵,依舊一股子道骨仙風,“千年前你貴爲一國公主,卻在去異國和親的路上發生了意外命喪當場,隨行將軍怕擔責任,故而命你丫鬟替你出嫁,而你的屍骨則被就地草草掩埋。你死後怨氣難平本也是理所當然。誰料不久後爆發了一場大戰,上萬名士兵慘死戰場,將你的埋屍地活活煉化成萬人坑,強大的戾氣鎮壓了你的亡靈,致使你無法投胎轉世,我憐你生前積德行善,本想渡你過此劫難,修魂七年送你去冥府投胎,下輩子再世爲人,誰想你竟如此冥頑不靈!”
原來這女鬼竟是個公主!
“呸!臭道士,真的是你好心嗎?廢話少說,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你就去地獄給你家天尊效命吧!”
女鬼瞬間化作一灘噁心的屍油,等我再仔細一瞧,那屍油竟騰空飛起,明明是液狀的物質可愣是彷彿油進入水一般。一滴不漏地形成緊密的一團,不停地在空中變換出各種形狀,直至完全黏在老道士身上。
此時的老道士已經完全進入入定狀態,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單手稽於胸前,任由那灘屍油上下爬滿他全身,就彷彿靈魂出竅了一般。
空蕩蕩的過道中不住地盤旋着陰風低沉的嘶吼,不遠處是那尊被屍油糊成一團的老道士,我忽然猛地清醒過來,立馬起身朝前方奔去。
“道長!”我試探地輕喚了一聲,然而並沒有任何動靜。
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尖,早已沒有任何氣息。
我的腦子頓時就懵成一片,這老頭兒在白沙島上就曾救我於水火,想不到這次卻爲了我獻出了生命!
眼眶突然一緊,眼前模糊得一塌糊塗,好像有什麼東西掉落下來,潮溼地滑過我臉頰,在溫熱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冰涼的線。
慕長安,你果然是個災星!
對你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我不住地在心裡咆哮,雙膝一軟,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長安,乖,不哭。”清冷的男聲溫柔依舊。
驀地擡頭,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瑾。”熟悉的氣息令我本能地驚呼出聲。
“老婆,我想你了。”
他輕輕地貼在我的耳側,削薄的脣時不時地摩擦着我微微發燙的耳垂,曖昧的氣息將我完完全全包裹,我的心也隨之砰砰直跳起來。
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想起之前的種種,硬逼着自己擺出一臉冷漠,“你來幹嘛!”
“我來幫你。”
“不需要!”我冷冷地瞥過臉去,腦海中不由自主地記起方纔那女鬼說的話,氣性不免又大了些,“如果因爲我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能成爲鬼母的體質,你大可以不必如此勉強,儘管拿了我的命去,隨便放在哪個你喜歡的女人身上就好,反正你要的從頭到尾都不是我。”
“長安,從你出生到現在,我足足等了十八年,你這丫頭爲何如此遲鈍。”他的臉上驟然浮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對,我就是遲鈍!就是遲鈍!就是遲鈍!”我氣急敗壞地咆哮着,也不知哪兒來這麼大火氣,總之看到他就不爽。
“乖,別鬧了,沒有任何意義,我們倆又不可能分開。”
呀呵,還學會死皮賴臉了?
這事兒難道你說了算?
“過來,讓老公親一下。”
“不要。”
天知道,其實我心裡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不過是拉不下臉死撐着而已。
顯然顧瑾方纔那話根本沒有想要徵求我意見的意思,大約只是個通知。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熾熱的吻已經鋪天蓋地般朝我襲來。
我到現在也沒搞明白,自己當初幹嘛要跟他鬧騰,存粹找不自在!天知道我這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整個人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心裡空落落的。
柔情的吻徹底將我的腦子和內心攪和得天旋地轉。
前一刻還在生死攸關,這一刻卻溫存至此,這輩子活得這麼刺激我快受不了了!
顧瑾,從這一刻起,我再也不會放手了!
“老公,我要給你生猴子!”我像只無尾熊般,死死地夾住他的腰肢,整個人完全掛在他身上。
話說經過這回冷戰,我的臉皮厚度好像有了質的飛躍。
他寵溺地吻了吻我的額頭,“乖,先等我把道長弄回來。”
“嗯。”我點點頭,老老實實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
他佇立在過道之間,單手旋起一個巨大的風團,將老道士完完全全包裹在漩渦中,不多時,老道士身上的屍油便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願以爲他想幹嘛,敢情又是潔癖在作怪。
他口中緩緩吐出一口白色的仙氣,散發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一絲不落地飄進老道士的?腔中,沒一會兒,老道士的眼皮子便開始有了動靜。
“老頭兒。”我眼瞧着他張開了雙眼,當下興奮不已。
既不希望老道士死,自然也不希望自己背上人命債。
老道士一眼便瞧見了他面前的顧瑾,饒是此時青華大帝一副凡人扮相,身上那凜冽之勢也絕對無法遮掩完全。
“謝天尊救命之恩!”老道士極爲莊重地跪叩在顧瑾跟前,頂禮膜拜。
然而顧瑾此時已經牽起我的手,走出了實驗樓。
不知那老道士待會兒起來會是什麼樣個表情。
一路上,偶爾會遇上過路的學生教師,自然打招呼的人不少,我略顯尷尬地想從他掌中將手指抽回來,誰知他反而攥得更用力了些。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名花有主,這樣就沒人再敢打你的主意了!”他貼着我的耳側小聲呢喃。
我不由得羞紅了臉,故意僵着嗓子傲嬌道:“你不是之前還飛掌一揮直接將我甩回陽間來了嘛,你……”
他忽然猛地堵上我還在喋喋不休的嘴,望着我手足無措的樣子,然後得逞似的放開,“傻丫頭,我從來就沒打算放棄過你。”
擦,你不是一直很高冷的嗎?
大庭廣衆喂!
“你說說,我不在這段時間,你說了想了多少髒話?嗯?以後不許了。”
“是,我知道了錯了,再也不會了。”
我卑躬屈膝地跟在他身後,待他走遠方纔驚覺不對:哎呀我去,你又偷窺我的思想!
回宿舍收拾東西之際,碰巧趕上任海滴她們回來,一個個跟餓狼似的直接便把我堵在了門口。
“我們可都聽說了,倆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還在大庭廣衆之下玩親親,蠻有勇氣的哈!”
阿西巴!誰的嘴巴那麼快,從剛纔到現在不過才短短一刻鐘,更何況誰親親了,就是嘴脣不小心碰到了而已……土鳥討圾。
“誰親親了……”
我正欲開口解釋,直接便被三人撲倒在牀,“不許回去,顧教授一回來你就回去,你這麼重色輕友真的好嗎?”
就在我們糾纏之際,我放桌上的忽然一響。
任海滴立馬迫不及待地一把摸了過來,得意洋洋地在我們面前晃悠着,“瞧瞧瞧瞧,這纔多少時間,立馬電話便追過來了!”
“接起來!”
我立馬白了李玫一眼,“信不信讓你們集體掛科!”
“呀呵,還敢恐嚇人了!綁起來綁起來,顧教授今兒晚上不親自來抱回去,別說掛科,掛脖子都不好使!”
任海滴說話間已經接通了電話,電話正是顧瑾熟悉的聲音,只不過卻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溫柔。
“老婆,怎麼還沒回來?”
好吧,我已經從她們瞠目結舌的表情中讀出了濃濃的戲謔。
任海滴朝我遞來一記威脅的眼神,用指頭在我掌心寫下了gay這個詞。
次奧,沒愛了,我好不容易拐到一個這個帥的男人做老公,我容易麼我,這是分分鐘要撕逼的節奏啊!
然而面對虎視眈眈的三人,以及李玫在我眼前嘚瑟的已經撥往綠蘿那的電話。
我沒骨氣地朝牆角縮了縮身子,硬着頭皮對着電話喊道:“瑾,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
“嗯?”
“我是gay!”
電話那頭明顯一愣。
耳旁縈繞的是三個損友刺耳的得逞般的笑聲。
等着!你們千萬別犯到我手裡!
許久,電話裡才繼續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五分鐘,我在校門口等你們,大餐,晚了你們就等着集體掛科吧!”
“果然是心有靈犀!”任海滴喜滋滋地收起我的,“我要去五星級酒店的旋轉餐廳,一直嚮往那樣的氣氛!”
她笑嘻嘻地朝另外兩人使了個眼色,三個人幾乎就是直接把我拖下樓去的。
次奧!西湖的水……我的淚……
五星旋轉餐廳,轉你妹,轉的都是老孃的票子!
我的嘛內啊,我彷彿已經在看到一大堆紅彤彤的票子在不遠處的前方跟我揮手。
我還要養猴子的喂……
許是有了我這個人質,我覺得任海滴的態度明顯囂張了不少,比如這會兒,她一把把我塞進了後車廂,吩咐吳悅李玫一左一右摁住我,然後自己坐到副駕駛談判去了。
“前幾天長安搬回宿舍來住似乎心情不太好。”
好吧,其實她是在替我打抱不平,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學業做賭注。
“嗯,我去出差,沒帶她去。”
呸!撒謊都不帶臉紅的。
三人?刷刷地望向我,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那你們會結婚嗎?”
話說,任海滴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有點蠢嗎?雖然跟你的智商很協調的樣子。
“我們已經結婚了,戒指她都戴上了。”顧瑾一手把着方向盤,我分明從後視鏡中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笑。
感覺又要開始坑我。
果然。
“阿西巴!慕長安!結婚這麼大的事情你都瞞着我們,友盡!”
擦,一人往我頭上揮了一巴掌。
哇哈哈哈,只要再湊?七掌,我就能集?降龍十巴掌,當上大俠了!
不過顧瑾,我怎麼瞧着你是個借刀殺人滴意思?
敢情上回我跟你鬧騰那火氣你壓根兒就沒消下去,在這兒等着我呢!
酒店門口,是綠蘿早已久侯的身影。
一見到我還不忘拍着我的肩膀調笑,“看上去帥而‘能幹’的樣子,你有福了!”
然後四人幫便集體“哦吼吼”地捂着嘴巴完全將我整個買單的苦主撇在了腦後。
一餐飯整整刷掉我一萬塊大洋,那種肉痛的感覺,完全無法用淺顯的語言來表達好麼。
雖然是顧瑾的卡,可是我以後還要養猴子的啊!
我覺得剛纔,我應該多點一杯82年的雪碧來靜靜。
“老婆。”回到家,他第一時間討好地湊了上來。
“哼,別理我,你這個敗家老爺們兒!”
“老婆,原來你喜歡錢啊。”
呸,你這不是廢話!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不就是紙嘛。”
呀呵,還敢不食人間煙火了!
“我要養猴子!需要很多很多嘛內養猴子!”我刻意大聲強調道,其實我纔不是小氣呢,只不過心裡不爽他剛纔借那仨坑爹貨的手給了我三掌。
他死皮賴臉地將腦袋往我懷裡一歪,“老婆,那我們生猴子吧。”
以前明明是高冷男神的說,現在畫風完全不對啊!
誒,你放我下來!
趁我愣神之際,他忽然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脣上一涼,一道柔軟的東西已經貼了上來。
我猛地睜開雙眼,震驚地瞪大眼睛望着眼前這張近得幾乎快要與我貼合的俊顏。
整個人卻逐漸沒了骨頭般完全融化在他溫柔的懷抱中,脣的觸碰漸漸愈演愈烈成舌頭的纏綿,我覺得自己心口“砰砰”跳得飛快,那陌生的舌頭溫柔而霸道地撬開我的脣瓣,一陣前所未有的顫慄自舌尖傳遞到心底,頓時只覺得自己臉上燙的厲害,下意識便有些不知所措地闔上了雙眸,彼此的呼吸交錯地吹拂着對方的面頰,耳畔只剩下略顯粗重的喘氣聲。
“我愛你!”
他伏在我耳畔低聲呢喃,性感的舌頭曖昧地舔舐着我的耳垂,渾身就好似被一陣溫柔的電流淌過一般,激起陣陣酥麻的顫慄。
“老公。”
我伸出雙臂輕輕地勾上他修長的脖子,熱烈地迴應着。
劇烈而深情吻星星點點地落在我裸露的肌膚上,彷彿是想透過細膩的肌膚深深地吻入我的靈魂一般。
兩具光潔的身子交織纏綿在寬大的牀上,只留下一室旖旎。
時光亦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它漫長但卻美好,身體和靈魂在經過漫長的洗禮後終於還是疲憊地癱軟了下來。
潔白的牀單上,那一抹鮮豔的紅以最極致的形狀綻放出珍貴的美好。
待第二日醒來,窗外已是一片清亮。
身上彷彿被卡車一般痠軟得要命,我已經回憶不起顧瑾昨晚到底要了我多少次,他彷彿一隻精力充沛的野獸不停地在我身上來回折騰着,直到我終於因爲體力不支而昏死過去。
這會兒望着身旁之人,我的臉上依然覺得發燙得要命。
微微挪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他卻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雙眼,側過身子一臉滿足地凝視着我。
“老婆。”他寵溺地吻了吻我微微發燙的額頭,喑啞的嗓子帶着幾分令人沉醉的性感,深邃的眸子溫柔得彷彿想要將我融化。
一想起昨晚的事,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眸,被下的手指不經意間碰觸到他**的肌膚,忙不迭尷尬地收了回來。
然而顧瑾卻並沒有給我任何逃離的機會,一個翻身又徹底將我壓在了身下。
“老婆,早起做個晨運吧!”
“唔……”
上了賊船了啊,這貨原來是種馬體質啊!
我覺得自己今天有必要請個假了。
“那天晚上在夢裡,也是你嗎?”
顧瑾心裡自然清楚我說的是什麼時候,涼薄的脣柔柔地親吻過我微蹙的眉間,“嗯,你是我的人,從靈魂到**。”
其實我心裡一直想問,那晚的破身之痛絕不可能有假,那麼昨晚我身下這攤血跡以及下體傳來的陣陣痠痛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這樣的問題實在是難以企口。
“那天晚上是我們靈魂上的結合,而昨天晚上是身體上的。”他似乎看穿了我。
所以,他剛纔那句“你是我的人,從靈魂到**”是這個意思?
“以後不許窺視我的想法!”
“知道了。”他輕抿薄脣,似在笑。
一小時後,某種馬滿面春風去上課了,而我獨自一人躺在被窩裡捶胸頓足。
說什麼“一天三餐外加宵夜”,吃不消啊吃不消啊,老孃非但罷課還要罷工!
綠蘿來敲門的時候我還在睡,也不知道她怎麼摸到我們家門牌的。
“喲,看來你家大教授把你辦得不輕啊,這都快中午了還躺着呢!”
我瞅着她莫名有種黃?狼來了的趕腳,“我家沒雞!”
“呸!你才黃?狼呢!乖,陪姐姐去接個活兒。”
“什麼活兒?……”什麼活兒也不去!我這後半句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綠蘿便徑自接了下去,“就是上回跟你說過的,幫人配個冥婚。”
“你還沒去?”
“廢話,總得選個好時辰啊,你以爲是跟你似的,晚上配了白天配?”
“我擦,本來還想給陪你去的,現在啊,打死你我也不去!”我這話音才落,擱牀頭櫃上的便響了起來,趕緊跑過去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您好哪位?”
“是長安同學嗎?我是李曉迪的媽媽,你還記得嗎?”電話那端是中年婦女略顯疲憊的聲音。
我忙點頭,“阿姨您好。”
“你好你好。”那頭忽然出現一陣短暫的停頓,彷彿是在猶豫什麼,半晌兒才繼續開口道:“我能麻煩你個事兒嗎?”
“阿姨您說。”
“是這樣的,我們家曉迪走的時候啊也沒談過男朋友,我擔心她到下面會孤單,所以就想給她配個冥婚,起碼到了那邊也有個護着她的人,可是一直找不到個何時的人來給她捧骨灰盒,仙姑說骨灰盒一定不能是親人捧,可我們家曉迪身前也沒什麼朋友,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了。”
這次輪到我沉默了,我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綠蘿。
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李曉迪媽以爲我這是不同意,幾乎是帶着哭腔在那頭哀求,“閨女,我知道這種事情的確讓你爲難,可是阿姨真的沒有辦法了……”
“阿姨,您別急,我去,您放心,我待會兒就去您家。”
我好說歹說止住了那頭的眼淚,挑着眉直逼綠蘿,“說,你給配冥婚的女主叫啥!”
“李曉迪啊,怎麼了?”綠蘿狐疑地望向我。
“我去。”
“次奧,你怎麼罵人!”
“我說我去!”
“你還罵!”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
“乖。”
配冥婚雖然並不是什麼難事兒,但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直到快要天黑我們倆才匆匆趕到李曉迪家。
按規矩是“新郎”家派個人拿了新郎的生辰八字以及過世的時辰來“新娘”家下定、接親,然後由我捧着李曉迪的骨灰盒,她媽則抱着一個穿着白色紙嫁衣的紙人一路將人送至“新郎”家,當然還有一些“陪嫁”不過基本也都是紙活兒。最後再由綠蘿充當靈媒從中做一場法事,這事兒就算成了。
因爲冥婚忌諱日光,所以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後再進行,我按照綠蘿的吩咐像古時嫁娶一般佈置好李曉迪家,自然用的也都是白色紙活兒,然後在八仙桌上擺放好龍鳳喜餅、喜果等物什,等到天一黑便拉上窗簾在屋中各個角落都點上白蠟燭。
沒一會兒“新郎”家派來的人便來了,“新郎”的母親親自領着一名挑着兩隻蓋着白布籮筐的老頭兒,扁擔的一頭還繫着一朵白色大紙花。
我們幫着一起將這些“聘禮”在李曉迪家門口焚化,然後再由那老頭挑着“新娘”家的“陪嫁”原路返回。
那時天色早已黑,因着已入冬,路上的人格外少,偶有三三倆倆的路過見到我們這陣仗基本也是不敢多看一眼,拔腿便跑。
出門前,綠蘿千叮萬囑,不論如何這趟沒完成之前,只可眼觀前方,千萬不能回頭。
我捧着貼有李曉迪遺像的黑色骨灰盒子走在最前面,身旁是身着黑色長布衫,頂着道姑丸子頭的綠蘿,這會兒她正提着一面繫着白綢布的銅鑼時不時地敲擊兩下,似乎在提醒路上那些黑暗中的鬼物別衝撞了“新娘子”。
刺骨的寒風不停地拂過我的面頰,捧着大理石材質骨灰盒的雙手不由得愈發僵硬了幾分。
身後除了幾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寂靜得可怕。
“長安。”
“長安。”
兩聲低沉的呼喚自後方傳來,我下意識地一回頭,當場嚇得心跳停止了半截兒。
就在距離我們不到兩米的地方,數十個白色的紙人整?地排成兩列,緩緩前行。
正前方是一匹白色的紙馬,上面坐着一個穿着紙衣面無表情的年輕男子,臉色刷白好似塗了麪粉,雙頰是兩坨豔彤彤的紅。
一眼望去,紙做的花轎,紙做的聘禮,白茫茫的一片,煞是淒涼。
“讓你別回頭!”耳畔忽地傳來綠蘿呵斥的聲音,我猛地回過神來,竟已走出二十米開外。
“不許再回頭了,萬一那新郎看上你就麻煩了!”
後背頓時一涼,“不會吧……”
“怎麼不會,從古到今這樣的例子多了去了,所以讓你小心點兒。”
“哦。”我輕輕地答應了一聲,腦子裡卻一直盤旋着方纔看到的場景,那白紙轎子裡坐的,會是李曉迪嗎?
自從剛纔無意間的回頭一瞥,這會兒渾身就跟鑽進了冰窟窿一般,明明裹着羽絨服,卻已經開始不停地打冷顫。
身後,彷彿總有雙陰冷的眼睛在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好不容易熬到“新郎”家門口,此時院裡已經聚集了不少親朋好友,不過看上去年紀都有些大,或許是年輕人不理解或者害怕這樣的事情吧。
那挑籮筐老頭挑着一擔自“陪嫁”繞着“新郎”家院子一圈兒後,便在幾個老太太的幫助一下將“陪嫁”在門口焚燒,這迎親便算徹底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便是拜堂。
此時男方家早已準備妥當,“喜房”裡供奉“百份”全神。對面炕上設矮桌,供“新郎”照片或牌位,前設蘋果、龍鳳喜餅若干盤。並有大紅花一朵,下綴緞帶上書:“新郎”字樣。
我在衆多人的注視下將李曉迪的骨灰盒安放在有着“新娘”字樣的牌位,緊接着綠蘿便要用紅頭繩將兩個牌位拴起來。
誰知就在那紅繩將要拴上之際,桌上“新郎”的牌位忽然往旁邊一倒,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
“都出去!”綠蘿冷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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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知曉情況不妙哪裡還敢多做逗留,沒一會兒便都走了個無影無蹤。
我在綠蘿的吩咐下關上房門,心裡卻七上八下的,她這半吊子辦事兒在我看來總有些懸。
不多時,一身着白衣的年輕男子便從“門外”走了進來,滿臉慘白雙頰通紅正陰悽悽地望着我笑。
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
這不就是方纔在紙馬上的那個“新郎”嗎?
那李曉迪呢?
“方纔這婚還沒結成,不作數,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要娶她!”那男鬼望着我咧着嘴巴直冷笑。
綠蘿面色一冷,一把將我拽到身後,“開什麼玩笑,合婚庚貼都燒給你了,新娘也是你自己看上的,你耍我玩兒呢!”
“新娘我還又沒睡,還給你就是了,我只要她!”
“我呸,你當是淘寶買東西呢,還帶退貨的?我告訴你沒門兒!”綠蘿氣急敗壞地衝那男鬼嚷嚷着,“再說了,這冥婚向來沒有活人跟死人配的,這是大忌,你別給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那人錢財與人消災,你不會不懂吧!”
“大不了這買賣我不幹了!錢我會一分不動全退回去!”
“赫赫赫。”男鬼一笑,原本慘白的臉上立馬浮現了一抹青灰,整?的指甲頓時層次不?地長了兩三存,“這可由不得你了!”
“你這是非要逼我動粗了?你好歹死了幾十年了,敢情在底下都沒好好學習,既然如此姑奶奶我今天便來給你上上課!”
綠蘿說着直接朝那男鬼飛起一腳,她心裡原本盤算着,這男鬼才死幾十年道行不深,打服帖了也就老實了。
誰成想,那男鬼也不是個吃素的,伸爪便徑直迎上了綠蘿腳上的千層底兒。
“次奧!”綠蘿腳上吃痛,懸空翻個身,這纔有些不穩地重新落回到地上。
然後我便看到她一直不停地在甩腿,估計是傷得有些厲害了。
“綠蘿,怎麼回事啊?”我湊到她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鬼不對勁,他法力完全不是個才死幾十年的新鬼該有的!”
我直覺一沉,忽然又有種要被翻盤的感覺。
“小妞,不要怕,既然我說了要娶你就不會傷害你。”
嘖嘖,看來還是個癡情鬼。
“我已經結婚了,所以你還是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了。”我做柔弱狀,故意朝他晃晃手中的鑽戒。
男鬼不屑地冷笑一聲,“我不介意,只要你跟了我,我立馬替你弄死你現在的男人,如此一來,你也算是寡婦,也不算是你對不起他了。”
我在心裡默默地呸了一口,勉強支起嘴角,“我謝謝你這麼替我考慮啊!”
“廢話少說!要打便打!”綠蘿直接把我往旁邊一推,摸出一張黃符,掐訣催動。
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綠蘿快速唸咒,最後忽地雙眼一凝,指尖直指手中的黃符,“急急如律令!”
黃符徹底幻化做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徑直飛向男鬼身上,燒得男鬼猝不及防,淒厲的慘叫不絕於耳。
那男鬼身上就彷彿被燒得融化了一般,黑黃色的屍油厚厚地裹了一層,黏糊糊地往下滴着,面目全非的臉上只剩下一隻凸起的猩紅的眼珠子,其餘部位皆是黑乎乎地糊成一團。
就在我暗自慶幸之際,那男鬼忽然直刷刷地從那團火焰中飛了出來,拽着我的衣領,一把將我拽至半空中,直接從窗戶飛了出去。
陰冷的寒風爭先恐後地從我被揪起的衣領中往裡鑽,不一會兒渾身便凍得幾乎僵硬,我嚇得腿都軟了,膽戰心驚地低頭往下面一看,媽呀,居然有好幾層樓那麼高,掉下去可就真的是跟顧瑾生生世世不離不棄了。
死死地閉着眼睛,彷彿這樣就算真的掉下去也會比較不疼似的,
也不知飛了多久,男鬼終於在郊外的一處偏僻的墓地將我放了下來。
“這下那該死的神棍就沒辦法再打擾我們雙宿雙飛了!”
“鬼大哥,您就放過我吧,我真的很愛我老公,要不咱們下輩子再做夫妻吧!”此時身處荒郊野嶺,獨自一人面對一直窮兇極惡的鬼,說什麼也不能講硬氣啊,堅決將服軟政策貫徹到底方爲上策。
“那你現在死吧,如此一來便是下輩子了,咱們也不去投胎了,有你這麼個美人兒陪着,咱們長長久久做對鬼夫妻,多好!”
呸,好泥煤啊!誰要跟你個醜八怪做夫妻,老孃的老公是誰你知道麼!
“可是我老公他也不是人啊!”我故意爲難地望着他,“他本事很大,說不定會打得咱倆飛灰湮滅也沒準!”
天知道啊,面對着這張面目猙獰的臉,我是做了多少次自我催眠才勉強將心中那種噁心的感覺稍稍壓制。
感覺這次如果能安然無恙的活着,隨便領個催眠師資格證應該是不在話下了。
“莫非你老公也是鬼?”
“差不多吧。”
“你放心,憑我的能力對付區區一隻鬼還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他手下有一幫鬼怎麼辦?”
“那就打得他神形俱滅!”
嘔!完全聊不下去了,那股腐屍被燒焦的味道聞起來還真是有夠喪心病狂的。
就在我欲哭無淚之際,身旁的男鬼忽然在我面前吹了一口腥氣,等我再次清醒過來,自己已經躺在一個完全密封的長方形空間裡,周圍是黑洞洞的一片,那股子濃郁的惡臭愈發明顯並且還伴有常年累積下來的腐朽氣息。
耳旁忽然傳來一陣陰慘慘的笑聲,我僵着身子緩緩地側過頭去,身旁正是那男鬼死去多年的身軀,他正歪着腦袋望着我,笑得一臉詭異。
一種侵入骨髓的陰冷頓時爭先恐後地滲透進身體,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棺材。
手上忽覺一陣冰冷的刺痛,等我反應過來,那惡鬼已經完全把我的右手窩進了手裡,黏糊糊的感覺,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就跟開了外掛似的往外冒。
“咱——們——洞——房——吧……”陰森的聲音久久迴盪在這黑暗的棺材中。
那屍體忽然猛地騰空懸起,緩緩地向我身上壓來。
明明已經失去多年,他的身上卻完全不見任何一點腐爛,只是裸露的臉上呈現一種詭秘的青灰,冰冷的嘴角藏着一抹陰毒的笑。
隨着他身子的越靠越近,我整個人就開始不由自主地擅抖起來,那種恐懼就好似在掛點滴時被注射進了體內一般,隨着身體裡的血管遊走到全身各個角落,從頭到腳。
我的牙齒下意識地抵上了舌尖,從那次過後,這幾乎就成爲了一種本能,舌尖血已經成爲我面對這些靈異事情時必不可缺的定心丸。
明明從前只要我一有危險顧瑾就會出現,可今天他卻好像完全失去了對我的感應一般,哪怕已經是如此攸關時刻,已經沒有半點動靜。
腦子裡想着他,牙齒已經開始微微有力。
隨着一聲“轟!”的悶響,這隻龐大的棺材忽然猛烈地晃動了幾下,幾秒鐘後便“砰”地一聲原地炸成一地殘屑。
我的牙齒本來還沒咬上舌頭,結果在慣性的作用下,直接就是狠狠的一口,連收都收不住,腥甜的血頓時便順着我的嘴角滑了下來。
擦,哪個混蛋坑我!
此時,老舊的墓穴已經完全被炸成一個巨大的坑,上面的封土堆早已不知去向,等我整個人完全恢復平靜,身旁哪兒還有那男鬼的半分蹤影,偌大的棺材坑內只有我一個人抱着膝蓋不知所措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