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澤回來，吳蔚仍然心神不寧，沒下高速，直奔京城腫瘤醫院。
剛一進屋，便聽到了洛成深的聲音，看那樣子，是在跟洛文海發脾氣。吳蔚暗罵，這個兔崽子，已經警告過他了，居然還不收斂，這是逼我說出實話嗎！
吳蔚敲門進去，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臉上。洛成深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閉了嘴。
對吳蔚，洛成深還真是有些怕怕的，這小子，不講究，手又重，打幾下真是受不了。
“小蔚來啦？好孩子，不是說不讓你過來嗎，怎麼又來了？”
屋裡只有他們三人。洛輕雪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洛成深站在牆角。洛文海的氣色好多了。
“爸，我不放心。今天回了趟平澤，就直接趕過來了。”吳蔚放下手裡的水果，坐到父親的牀前，“爸，感覺怎麼樣？”
“呸！裝好人！”洛成深嘀咕道。
“成深！爸的內衣得換了，趕緊給爸買去。莫代爾的，爸，你穿多大？”洛輕雪瞪了洛成深一眼，問道。
“成深，照你買就行。”洛文海知道女兒的心思，這是要把洛成深這個不和諧因素給除去，父子倆好好說一會兒話。
“我去！真是的。”洛成深極不情願地出了門，房間的門被他摔得山響。
洛文海不由皺了皺，“這個成深，越來越不像話了。小蔚，你別生他的氣，從小沒母親的孩子，就是這樣。”
“爸，你怎麼這麼說。我還沒有呢！”洛輕雪維護洛成深道。
洛文海乾笑了兩聲，“雪兒還生氣了。你弟來了，你回去休息休息吧。這幾天你都沒好好休息了，多虧了我閨女，不然的話，老爸這病，還真是個問題呢。”
聽着父親近似討好地語氣，洛輕雪“撲哧”一聲笑了，“爸，過兩天應該能吃些流食了。我到超市去買個小電磁爐，跟你煮些東西。”
說完，洛輕雪走了。
屋子裡只剩下父子二人，洛文海躺在牀上，看着兒子，眼角不知不覺間溢出淚來。
“爸，你怎麼了？”吳蔚從桌兒上抽出一張紙巾，洛文海接了過來，笑道，“人老了，愛流淚。看着你們姐弟倆，我就是死了，也就瞑目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爸你說什麼呢！手術成功了。以後的日子好着呢！”吳蔚倒了些水，把棉籤拿過來，輕輕地蘸些水，洇着洛文海已經起皮的嘴脣。
洛文海笑道，“小蔚啊，我這個病，我自己是知道的。你現在成家立業了，只是雪兒還沒有個歸宿，我還是放不下心啊。等休養一段時間，我不得回到工作崗位上。京城的事情，太多了。”
“爸，還是多休息一段時間吧。今天晚上我在這兒，明天我想到德原去一趟。”
“德原的事兒有消息了？”
“可能又有什麼線索了。他們的局長給我打過電話。我也想過去看看，當時，媽和青藍光顧着讓我回來檢查，我都沒見着那幾個坑我的人呢。”
“那種人，不見也罷。有些人哪，把所有的事都以利益來考量，所以纔會出現這麼多的犯罪。小蔚，曹克和雲飛來過，我說了你的事情，把你託付給了他們倆。雲飛爲人，我很放心，曹克呢，也是久經考驗的。他們不會坑你，有什麼事多徵求他們的意見。”
“爸，我有事徵求你的意見，只有你纔是我最親的人。當然，他們的意見我也會聽，但我不會完全聽從。而且，有時候連你的意見我也不會聽，你可別批評我，我做事只求無愧於心。”
洛文海笑着看了吳蔚一眼，心道，我這個兒子，跟我年輕時的脾氣有的一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看來老話還是不錯啊。
“以後做事啊，不要憑衝動，也不要光靠蠻力。爸知道你有一身好功夫，可你想過沒有？爲什麼你一直出狀況？那次，你和馬睿聲在外面吃飯，被人追殺，這次，你又被人綁架，這證明，你在有些事情的處理，火候把握還是不夠啊。其實，爸年輕時也犯過你這樣的錯誤。後來才發現，條條道路通羅馬，有的時候，最近的那條路不太好走的情況下，你完全可以繞個遠嗎。”
吳蔚靜靜地聽着，父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有些他卻不敢苟同，他不想做個沒有個性的官員。
父子倆又說了好多話，當然也提到了昝雲飛建議的開發區管委會主任一職。
“你要是去那兒，爸同意。我知道你是個搞經濟的好手，而且對區域經濟也有獨到的見解。你去幫幫雲飛，雲飛可以省一大塊心呢。曹克呢，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下次再動幹部，他應該會接陸慕白班，當個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曹克的心是很細的，善於協調，可以說是長袖善舞。雲飛相對來說，是個有棱角的人。當時他們倆這個班子搭配，我還是有些擔心的。現在看來，當時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們的黨性在那兒，素質在那兒，他們倆，哪個也不是甩大鞋的人。”
“可是，爸，我真的不想去……”吳蔚這話，幾乎是從嗓子眼裡說出來的。
洛文海苦笑了一下，“看來，雲飛一定跟你說了，那天他們倆來看我，我把你託付給他們，也告訴他們倆咱們父子的關係，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是在我們的羽翼下，不利於你的成長？”
吳蔚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深深地看着父親，“以前，我駐村的時候，覺得如魚得水。因爲在蛇仙，我想幹什麼，村裡的老百姓都會支持我。現在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沒了根。在檔案局當個局長，我的想法，是還在基層幹幾年。我不想只搞經濟，我想更深地瞭解社會的矛盾，想在矛盾中讓自己成長起來。”
“小蔚，你能這麼想，說明你還是很成熟的。你去幫雲飛，也是面對矛盾的事情，你怎麼這麼牴觸這樣的安排呢？難道，你在怪爸嗎？爸不想把咱們父子關係公諸於衆，是想保護你，不想你被捧殺，也不想你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你明白嗎？小蔚？”
原來如此！果然和他猜得一樣，洛文海是在保護他。
逆境中成長，吳蔚不喜歡安逸的生活。上學的時候，他總把自己想像成河流中的魚兒，奮力地向上遊，不是順水，而是逆水。
老師教導他們時，總說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現在，他所處的，是順境，要儘快成長，就要擺脫順境，或者把順境轉化逆境，讓自己得到全方位的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