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想起衆多中藥方和民間偏方里，都提到了中藥泡酒的方法。除了供人飲用之外，酒的功效不是挺多的嗎，比方說酒精消毒，再比如可以生火，再多的，我也暫時想不起來了。”吳蔚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有意賣弄，只是有感而發。
洛文海笑道，“據我所知，酒對人最大的用處就是飲用。有些‘癮君子’，身體都被酒精給泡壞了，也照喝不誤。足見這個酒，對人吸引力多大。”
“我還真見過酒癮大的。我原來一個街坊，一天至少得喝二斤。別人都說他，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得有十七八個小時醉着，剩下那幾個小時是在喝酒。”昝雲飛也過來湊熱鬧。
“酒也容易出事。我們村裡有個老村長，媳婦兒肺心病去世，心情不好，跟人喝酒以後就睡着了。第二天一看，人都硬了，炕上流的黑血，都凝固在身子底下了。村裡人都說，他喝酒喝的胃出血了，或是腦出血了。”
吳蔚小時候一提這事兒就害怕，因爲他看到了那雙醉死人的腳，黃白黃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
“唉，你看我，大過年，提這幹啥！呸呸呸！”吳蔚吐了幾口唾沫，“百無禁忌，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看着吳蔚神叨叨的，洛文海會心地一笑，“小吳，你媽媽是不是經常在家裡這樣說啊？”
“是。我媽就是一農村老太太，特迷信。剛纔要是我媽在場，肯定會給我一巴掌。然後又是焚香又是禱告的。”
“我記得你老家是平澤龍寧的，你說過。”
吳蔚驚訝於洛文海還記着他的家鄉，急忙點點頭，“是，是，我家在龍寧城關。”
“我去過青川。龍寧沒去過。不過，是偷偷去的，去看雪兒。”洛文海提到洛輕雪，神態變得異常溫柔起來。
“輕雪姐現在好嗎？總也沒看到她了，都想她了。”
“還不錯，挺好。就是一直不交男朋友。成深也一樣，整天東遊西蕩的。這倆孩子，一個省心的也沒有。”
此時的洛文海，哪裡是叱吒政壇的一方大員，分明就是嘮叨家事不肯停下來的老父親。這樣的洛文海，在下屬眼中一定是從未見過的。
“你回家過年嗎？”洛文海又問道。
“嗯。我想初二回龍寧老家看看。我媽說她想跟我們一起回去。”
“你母親，跟你住在一起嗎？”
“是的。”吳蔚並沒有多說。洛文海張了張嘴，還想繼續問下去，見吳蔚一臉幸福的樣子，把想問的話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雲飛，你是小吳的頂頭上司。他比你年輕，什麼事兒都指點着點兒，千萬不要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嗯。我會的。我們倆就住上下樓，是好朋友！”
“首長，吃飯了。”廚師小張把第一盤端到桌上，招呼衆人道。
三人圍坐在餐桌旁，餐桌有些大，三個人坐着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喝點吧，就當今天提前過年。”洛文海興致很高，從酒櫥裡拿出一瓶五糧液來。
吳蔚趕緊接過酒，只倒了一杯，“首長，這酒，您說讓誰喝？我們倆開車過來的，得留一個清醒的，回去好開車。”
“你這個小吳同志，看這意思是想灌我這個沒車可開的老頭子？”
吳蔚乾笑兩聲，道，”那哪能呢，您想讓誰喝，一聲令下，我們馬上執行！”
洛文海聽這話，哈哈笑道，“看到了沒？雲飛，小吳同志在基層學到的東西可是蠻多的，現在越來越像縣領導了！”
“嗯。我也看出來了，話有時候說的糙了點，但讓人聽着心裡痛快。”昝雲飛也笑。
“這呀，讓我想起了我在農村插隊時候的事，那個時候，跟村裡、公社、縣裡的幹部接觸的挺多。他們呀，看着挺糙，但辦起事來卻有板有眼。鬧矛盾的呢，他們的法子特有意思，一點小手段，輕易地就能把矛盾化解掉。那是因爲呀，他們的腳始終站在羣衆中間。現在咱們有些幹部，不愛坐在羣衆的門檻上了，離老百姓越來過越遠，說的那些話，說不到他們的心坎兒裡去，還反過來陣陣有詞，說羣衆素質低。”
洛文海端起杯子，衝倆人示意一下，兩人趕緊端了起來。洛文海咂了一口酒，接着說道，“其實呢，是他們自己素質低，是他們自己不懂老百姓，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我這可不是教育你們，你們想想，過去戰爭年代，爲啥咱們能得到老百姓的支持？還不是因爲能上羣衆炕、穿羣衆鞋、走羣衆路？當領導的，就是你有多大能耐，學歷有多高，知識水平有多高，沒有老百姓的支持，那你什麼也幹不成！”
吳蔚認真地聽着洛文海的話，他忽然明白了，什麼叫“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剛纔，洛文海講了耕柱子被責的故事，現在，又說起黨羣幹羣關係，難道是在對自己表達什麼嗎？
洛文海剛走，吳蔚在省委辦公廳被束之高閣，最苦悶的時候，不是沒有暗自埋怨過洛文海，他覺得，洛文海沒有安排好他的歸宿，讓他受張思顯的氣，受辦公廳某些鳥人的閒氣。
吳蔚把前前後後的事和洛文海說過的那些話聯繫起來，似乎明白了他的苦心。
他記得洛文海曾經說過，黨培養一個幹部，就跟蓋大樓一樣，必須得從基層蓋起，基層的基礎打不紮實，向上走也越來越漂浮，到最後不得不用輕體材料來維持樓層的高度，這樣的高度是最怕風吹雨打的。在基層幹十年，能扛颶風；在基層幹一年，三四級的小風就能吹倒。
“小吳，我聽雲飛說，積餘現在的狀況很不好，這個就要看你了。咱們當領導的，也得多學點辯證法，多學點哲學。得善於抓住主要矛盾。積餘的矛盾在哪？如果你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你再把這個關鍵環節解決，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昝雲飛頻頻點頭，吳蔚則是把這些話深深印到了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