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富家小姐,原本是沒有資格來參加這種賞花宴的。
她家雖然有錢,卻不過只是個商戶,但是畢竟自小被父母嬌養,如今又快到了婚配的年齡,於是她父母自然心裡有所盤算。
家裡已經有錢,現下便卻個權。女兒樣貌才華皆是不俗,想來嫁個官家兒郎也是足夠的。再者說了,若是女兒嫁了個官家人,那麼她們家也算是朝中有人了,往後無論是往來走動,還是出門做生意,總歸有個靠山,在江湖上行走都更有底氣。
這念頭一起,富家小姐的父親便開始盤算起來了。
這一日的賞花宴,她便是隨着禮部徐侍郎家嫡女徐蘭,一塊兒來的。
徐蘭本對這個商戶女十分的看不上,可是父母交代,卻是讓她再怎麼不耐,也不能不帶她來,於是她只能捏着鼻子帶着這個一看就粗鄙不堪的商戶女來了這長公主辦的賞花宴。
原本徐蘭也只想當這商戶女算作個隨身丫頭罷了,可如今一看,她倒是後悔得不能再後悔了。
這商戶女瞧不出好歹,可她再怎麼樣,也是朝中正四品官員之女,也是有些眼力見兒的!
這院子裡候着的,哪個不是家中父親品級不夠,或是官家庶女?而那些獨個兒一堆堆立着,卻不見她們主子的婆子丫鬟們,自然是因爲主子們都在大殿上!
能上大殿,與長公主說上話的女子,自然是身份地位在她之上,這點子小事,她還用得着想?
徐蘭細細看了眼玄薇,只見她周身氣度不凡,心裡更是緊張。她本想拉一拉那商戶女,讓她閉嘴的,誰想到她竟直接頂撞上那位月牙白色素衣女子了!
玄薇此刻已經輕輕捏過小貓的骨頭,確定小貓骨頭沒有什麼問題,這才扭頭去看那立在一旁面色略有些尷尬的姑娘:“是我的小貓抓傷了你?”
徐蘭本想將這事兒略過去,人剛擺出笑來,卻聽身旁那不知好歹地商戶女冷哼一聲:“就是這小畜生,抓傷了我蘭姐姐,做主子的也不知道過來道歉……”
這富家小姐畢竟心裡也有些膽怯,她清楚得很,能在這裡出現的女子,各個都是她惹不得的。但是,面前的這個女子,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搶她的東西,她本就看她不爽,如今她又是得了理,自然憋不住還是開口說了句嗆話。
可她身旁的徐蘭,卻是臉上一陣發白,恨不得喊人去堵住她的嘴了!
“小貓無禮,抓傷了姑娘,是我沒教訓好,我替這小傢伙跟姑娘說句對不住,姑娘不要與個小玩意兒計較。”玄薇朝徐蘭笑笑:“還請姑娘將傷口露出來與我瞧瞧,若是抓得深了,可得取些涼玉膏覆上,免得留下疤痕。”
徐蘭聽到玄薇地話,頓時心中大鬆一口氣。她趕緊順着玄薇給的臺階往下走:“本沒有什麼大事,只是略紅了些。原不知這貓兒是有主的,將才我這丫頭摔傷了她,是我得先跟姑娘道歉。”
富家小姐一怔,扭頭去看徐蘭。
徐蘭卻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她,面上微微一寒,斥道:“菱秋,還不跟這位小姐道歉。”
這被叫做菱秋的富家小姐,此刻面上已經紅得發紫了。
她從來都是呼奴喝婢,張揚無比的,何曾被人如此對待過?
更何況,面前的那個人……明明就……明明就……
玄薇聽了徐蘭的話,面上也是一冷。她扭頭看向菱秋,勾起脣角似笑非笑:“你摔了我的貓?”
紅棗站在玄薇身後,此刻也是心中一震。她印象中的玄薇姐,從來都是溫溫柔柔,甚至可以說是好說話的。可如今這個盛氣凌人,清貴無比的女子,真的是那個跟她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裡摘菜聊天的玄薇姐?!
“是……是你的貓先抓傷了徐蘭姐!這種不長眼的小畜生,我就是摔死她了又怎麼樣!”
徐蘭一聽,卻是立刻倒戈:“別說了。明明是你將才捉了人家過來的。”
玄薇已經將這個叫做菱秋的姑娘十足厭惡了,她們家小淵淵軟萌可愛,她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你說,摔死了,又怎麼樣?”玄薇從來都軟萌的聲音,此刻竟微微陰冷了下來:“既然這麼好奇,不如自己試試?”她說着,將小傢伙從紅棗懷裡捧出來,眼睛盯着菱秋,依舊似笑非笑:“你來摔摔試試,咱們來看看,能怎麼樣?”
菱秋面上僵住了。她望着玄薇的笑,卻覺着這笑容瘮人得緊。她將才本就是硬着頭皮逞口頭之快而已,如今讓她摔了這貓,她還能真不要命了不成?
顧瀾站在玄薇身後,此刻竟是有些驚訝。
玄薇什麼時候如此張狂過?
可玄薇此刻就是如此張狂。
她今日來這賞花宴,目的便是讓這京中衆人知道她的存在。既然如此,那她此刻便盛氣凌人了便又如何!
“我……我……”菱秋狠狠瞪着玄薇,半晌沒說出話。徐蘭卻是背後一身冷汗,她雖然不清楚這白衣女子究竟是誰,可分明是一個自己都惹不起的人。
可千萬不要將怒氣轉移到她身上啊!
“都讓你道歉了,你還多說什麼!”徐蘭眼珠子一轉,扭頭對着菱秋斥道:“我本是得了你父母的請求,才勉強帶你來一回,可你竟這般不識好歹,連規矩都不懂!”
菱秋面上一陣白一陣紅,她咬了咬下脣,狠狠壓住一口氣,終於躬下身子,朝玄薇行了一禮:“是民女失禮,請姑娘見諒。”
玄薇盯着菱秋看了一陣子,轉而不再理會她。她抱着貓兒,轉身笑盈盈對着顧瀾說道:“想來姨媽該是得尋我們了,咱們先去那邊兒候着吧。”
顧瀾點了點頭,瞥了那渾身微微顫抖的菱秋一眼,而後隨着玄薇離開了。
周圍人安靜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玄薇一衆人離開了這院子,纔有聲音三三兩兩恢復了過來。
經過這麼一場小小的風波,徐蘭也不再理會菱秋了。她獨個兒立在院子裡,周圍竟是空出一小片的地方,連半個人都不敢往這裡走。菱秋握着拳頭瞪着眼,心裡狂風亂作。
她記得……這個姑娘,好像之前自稱“季玄薇”的,那許家人,似乎也認得她。
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