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薇本還不知道顧瀾在驚訝什麼,她上前一步,站在那箱子旁邊,眯着眼細細打量上去之後,便也是驚得立刻瞪大了雙眼。
這幾隻雕花楠木箱子,所用的楠木可不是尋常楠木。打眼望上去,這箱子每一處雕花上似乎都流淌着金光,整個箱子在陽光之下顯得光彩熠熠,變幻一個角度,這箱子楠木上的暗金色還會隨之變幻……
這是金絲楠木,傳說中的皇家御用。
玄薇與顧瀾對視一眼,而後齊齊望向旁邊的幾個婆子與婢女,只見她們依舊不卑不亢地立着,眼觀鼻鼻觀心,兩手交錯,動作規矩而又溫婉。
看來,說是安期王妃賜來的婢女首飾,其實不過是個託詞,真正送這些給玄薇的,大約還是那一位剛剛與玄薇在鄭家小花園裡見過一面的人物。
見面在鄭府,賞東西在安期王府……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
玄薇心裡疑惑不解,面上卻安安靜靜受了這一切。玄薇搖了搖頭,不等先打開這些箱子,只悄聲問了顧瀾一句:“安期王妃呢?我不應該先去見她麼?”
顧瀾好似剛剛回神,她一把拉住玄薇的手,一邊拉她進了廳裡,一邊說道:“乾孃說是來我這裡尋你的,估摸着現下……乾孃!”她說着,扭頭一看,便見到了坐在廳中央的安期王妃。
安期王妃人站在廳中,抄着手望着桌上擺着的幾個匣子。她聽到了顧瀾的聲音,便扭頭看了過來。
安期王妃的目光剛落在玄薇面上,眼角便忍不住溢出些笑。她上前兩步,伸手握住了玄薇與顧瀾的手:“這大晌午的,也不便差府裡的馬車去接你,讓人瞧見了總有說辭,只能委屈你坐坐瀾兒的小馬車。來來來,先坐了歇歇,外頭可熱?”
玄薇瞧瞧嚥了一口口水,她可沒見過安期王妃這副模樣。之前雖然是見過一面的,但那時候,玄薇心裡本就不安,再加上安期王妃又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物,她的印象裡,這位一品誥命夫人,堂堂安期王妃,該是慈祥中帶有威嚴的模樣。
可卻沒想到,如今看起來,她卻是這樣……慈祥有餘,威嚴卻半點都無?
顧瀾似乎一點都不介意安期王妃這樣的態度,她樂滋滋跟玄薇坐到了桌子旁邊,朝安期王妃撒嬌一般點了點頭:“可不是,這天兒可真是熱得讓人心裡燥得慌。乾孃,瀾兒想喝荷花蜜,要冰鎮的。”
安期王妃寵溺地輕輕拍打了顧瀾一下,嘴裡嗔道:“大晌午地便要吃那東西,若是飲多了頭暈可怎麼好。若是乾孃沒記錯,你小日子也快來了,可別貪涼。”說到這裡,她又笑着去拍玄薇的手:“看人家季姑娘多好,若你這皮猴兒有人家玄薇姑娘半點兒端莊秀氣,乾孃也不至於不敢讓你出門見人了。”
顧瀾雖聽了滿滿兩耳朵的嘮叨,但人卻是不惱的。她笑得有些耍賴,伸手拉着安期王妃的手搖啊搖:“乾孃呀,玄薇可難得來呢,我知道乾孃那裡絕對有今年新荷釀的荷花蜜,我們倆絕對不會貪杯的!”
安期王妃本也不想左了顧瀾的意,如今被女兒家軟綿綿撒了一通嬌,心裡早就軟了下來。她與身旁的婆子吩咐了兩句,而後又扭頭細細看着玄薇,面上只是笑。
玄薇心裡發毛,可臉上卻半點不得表現出來。她被盯得頭皮都發麻了,只能佯裝羞怯,輕輕低下頭去。
“季姑娘,是咱們府上有緣分得緊呢。若不是我那三個兒子都已有了良配,瞧着這樣好的姑娘,簡直恨不得昧了回家藏着呢。”
要說玄薇剛纔還是被盯得頭皮發麻,如今聽見安期王妃這樣一說,簡直是嚇得渾身發麻了。
顧瀾兩隻腿兒一蹬,連連擺手:“乾孃乾孃,這可是我未來嫂子,可不能搶了去!”
安期王妃掩着脣笑了一通,伸出手指點了點顧瀾的額頭:“不與你搶,沒人能將咱們玄薇給搶了去。”說着,她落下了手,細細摩挲着玄薇的手指尖上的那一點點薄繭,心裡微微一疼:“唉,只可憐咱們玄薇,這樣好的姑娘,卻是受了這樣大的苦。”
玄薇喉嚨裡一癢,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着。她趕緊嚥了口口水,開口說道:“玄薇何曾受過苦,本是受了老天眷顧,纔有幸得一路貴人相助。便如王妃一般,若是玄薇不曾得菩薩垂簾,又怎會得王妃這般疼愛。玄薇本就是普通老百姓,如今這樣,是該燒高香纔是……”
“這孩子,說得什麼話呢。”安期王妃在聽見玄薇說自己是‘普通老百姓’時,忽然輕輕拍打了一下玄薇的手背:“你是我孃家,紀氏家的女兒,身份自然是最最尊貴的。”
玄薇一愣,擡頭一臉莫名看着安期王妃,卻見她面帶淺笑,又一次輕輕拍了拍玄薇的手:“莫要妄自菲薄,可記得了?”
玄薇不懂,扭頭去看向顧瀾,顧瀾也是一臉的聽不明白,此時也朝玄薇看過來。
“來,看看這些。”安期王妃頓了頓,站起來說道:“這些匣子裡的,都是你自孃家帶來的首飾,也俱是先帝賞賜給你母親的東西。你來看看,可有中意的,若一眼瞧中了,可得讓下人將顏色式樣記下來,好配着這些首飾尋料子做衣裳。”
玄薇懵懵懂懂站起身來,任由安期王妃拉着去瞧那些剛纔就放在桌上的小匣子。匣子精緻無比,金絲楠木細細雕琢,琺琅描金做了框子,上頭玉石小鳥兒栩栩如生,兩隻眼睛與淬火般紅豔的小嘴,俱是瑪瑙所雕。
光這盒子便價值千金,想都不用想這盒子裡的首飾是該有多麼的珍貴。
玄薇心裡一直翻滾着安期王妃剛纔所說的話,卻是沒有仔細看清楚安期王妃所指的那些首飾。王妃說了些什麼,她也只是左耳朵進右耳多出。
“好了好了,這天兒也夠熱的,屋裡的冰塊若是不夠,便叫人再多取些來用。”安期王妃將首飾與玄薇瞧過一遍,竟是伸手掏出自個兒的帕子,輕輕替玄薇撫過額頭:“也用不着急,這些首飾暫時先放你這裡,這些天挑一挑再做決定,左右距離那賞花宴還有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