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白卿呆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二師兄雖然理解賀白卿此刻心情,但是他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我將這些事情告訴你,是讓你們心裡清楚。如今小師妹失蹤,絕對不是一件小事。我曾在心中猜測,小師妹若果真與宮裡的那位貴人有關,那麼她之前會出現在烏壩,也絕對與她的身份撇不開干係。畢竟無論是她的舉止言行,還是周身氣質,都與那個地方的當地百姓不同。”
賀白卿默默吞嚥了一口口水,緩緩點了點頭:“二師兄說得不錯。我也曾懷疑過小師妹的身世,畢竟,她雖與人和善,但舉止斯文有禮,特別是她的那一手字,絕非尋常人家女兒能寫出來的。還有,雖說小師妹平日也與我們一樣,會做一些家中雜事,可是她對一些一般人家的常識,卻很是缺乏。比如打水,比如縫衣……她之前絲毫不會,還是在烏壩時,才與鄰家婦人現學來的。還有,她那雙手上半點薄繭都沒有,根本就是以前半點不沾陽春水的模樣。”
他一邊說着,那些原本在平時並不讓他注意的細節,彷彿抽絲剝繭,一點點顯現在賀白卿的心裡。
這樣的姑娘,怎會是民間一般出身!
那樣的氣度,想必就是大富大貴的商賈人家都未必能養上的!
二師兄聽着賀白卿的話,長長嘆了口氣:“是的,這些都是她出身不凡的證據,我也曾看在眼裡。不過,她如今對以前的事情半點不曾記得,雖然不知小師妹失憶的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緣由,可這件事目前看來,姑且算是件好事。”他說着,看了賀白卿一眼:“我曾試探過小師妹,問她是否想恢復記憶,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可咱們小師妹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可心中卻很是大氣,她對自己失去記憶這件事,看得通透,早已不再介懷,也並不急於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只覺得現在活得很好,便足夠。”
賀白卿閉了閉眼,伸手掩住眉眼苦笑一聲:“玄薇啊玄薇……你來頭居然如此不小。”說罷,他聲音微沉,問向二師兄:“二師兄,如今該如何是好。若玄薇身份果然如此微妙,那麼她如今失蹤,單憑咱們,想必是如論如何都不可能將她找到了。我只是不知,小師妹這一失蹤,究竟……”
“她不會被害。”二師兄似乎知曉賀白卿心中所怕,趕緊斷言:“你想,既然她之前莫名失憶與出現在烏壩或許與她的身世有關,那麼說不準上一回她便也是被忽然擄走丟去的烏壩。那一回,她尚且未曾被害,說明……說明那些人,並不想讓她死。”
“所以,這一回也一定是一樣。小師妹或許會被丟在離京城更遠的地方,但一定不會被殺。”
二師兄的這些話,或許很大一部分只是在安慰賀白卿,並自欺欺人。但是,他所說的也不無道理。賀白卿聽了,心中也稍稍得到了些安慰。
他壓下心中震動,擡頭看向二師兄:“這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顧淵。”
二師兄一愣。
“顧淵與玄薇兩情相悅,若小師妹沒被擄走,過不了多久他們便要定親。”賀白卿說着,心中不停翻騰:“再加上,我與顧淵雖然接觸不多,但對他的人品,我還是有信心的。我雖走過大周許多地方,但對於尋人來說,還是顧淵更有經驗。他行軍打仗這麼多年,想必找起人來會更快些。若他知曉這件事後,對此心中有數,想來找人也會有些方向。”
二師兄皺了皺眉,猶豫片刻,搖了搖頭:“不能說。此事關係重大,不僅關係到你我的腦袋,更關係到玄薇生死。有些人雖說不願讓小師妹出現在京城,卻不忍讓她去死。但是這件事若真被人發現有人知曉,想必小師妹……就真的活不成了。”
賀白卿沒說話,心中忽然詭異地浮現出一絲動搖。他遲疑了片刻,對二師兄點了點頭:“好,那我不說。”話音一落,他微微頓了頓纔開口道:“不過……有一事,我還是沒明白。”
二師兄看着他:“何事。”
“小師妹的事情,又跟咱們大師兄有什麼關係?又跟大師兄當年被師父所厭棄,有什麼關係?”
二師兄表情忽然變得有一絲怪異,他頓了頓,而後丟出一句:“你以爲,深居內宮的玉貴妃,當年是如何得到寒髓這種西域奇毒的?”
夜已經極深了。
天上沒有一顆星子,連往日最爲溫柔的月亮,今日也怠惰地藏在烏雲間,吝嗇着它那一點點月光。初春乍暖還寒,夜風刺骨。
如今早已過了宵禁時分,顧淵獨自騎着他那名爲黑風的黑馬,於京城西城門外的桂雲山上的林間飛奔。
整個京城都被他翻遍了,竟然還是找不到玄薇的半點蹤跡。她究竟去哪了,是不是果真是有人將她拐走了?
顧淵面色陰沉,攥着長槍的右手手心,竟是潮溼一片。他眯着眼看了看周圍的方向,而後一咬牙,雙腿猛地夾了下馬肚子,令黑風再次奔騰起來。
桂雲山上,聽說是有個小山寨。這寨子裡的人,大半是十幾年前西北大旱時,投奔京城的流民。京城無處可居,他們便自發自動在京城外山上建了寨子,如今倒也活了下來。
這小寨子里人數不多,加上女人不過二十多人。或許是因着當年逃難來京城遭到了不公對待,所以對京城人也是有些怨憤,以至於直到如今風調雨順,他們也以打家劫舍爲生。
雖說這小山寨裡的人平日不幹好事,可終是未曾傷及人命。京城順天府也拿他們沒什麼法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們活了下來。
而現在,顧淵翻遍整個京城,都不曾找到玄薇,於是……他想到了這個山寨。
遠遠的,顧淵看見了那個黑漆漆的寨門。他目光一寒,馳馬奔去,人到了寨子門口,馬兒卻並未停下,眼看着連人帶馬就要撞上緊關着的寨門了,只見他握着繮繩的手一鬆,而後腳下用力,翻身踩在馬背上,而後縱身一躍,竟是藉着馬兒向前的力道,提着長槍翻過了足有兩人半高的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