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升入中空、明亮的月光灑落在梨花樹的枝頭,好似有淡淡的水霧在瀰漫縈繞着。
霧氣若有若無的隨風飄蕩着、如風中雲縷般的飛旋輕舞着,如水如煙。風中蕩起的悠悠之意,讓那皎潔的月光也有些黯淡失色了。
隨風有花瓣零星的飄落,雖然只是淡淡薄薄的劃過夜空、點綴在那雲縷般的輕霧之中,好似蝶兒優美靈動。
好美的景緻!
溫馨之中透着濃濃的溫情,那份暖暖的溫情、看似脈脈無語,卻讓人很舒適愜意。
康然站在梨花林中也擡頭望向空中的圓月,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心情去感受這樣的美景了。
林中好似有人在嘆息,嘆息聲很輕卻很幽怨、似乎被壓抑了許久又無處訴說的傷情和心痛,都凝聚在這一聲幽嘆之中。
梨花谷地處於陰陽界交匯處、謂之‘幽冥谷地’,所以無論出現什麼或是發生了什麼都在情理之中。康然順着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一個輕盈嬌俏的影子孤單的站在清冷的月光裡。
“小蝶?怎麼…你怎麼會在這裡?”康然愣了一下,康小蝶此刻應該留在‘避奚園’中給他操持家務事、怎麼可能瞬移到幾千裡之外來到他面前與他相會,是想給他個意外的驚喜?
“不對,你…應該是如煙?”那影子一身豔麗的宮裝十分的雍容華貴,水袖長裙、雲鬢珠釵,明顯是個古代美女的裝扮。只是她的身形隨風微微擺動着,好似片虛幻的魂魄。
美女也仰頭望月,淒涼的臉色十分的孤寂落寞、幽幽一嘆之中,幾許離愁、幾許別恨,還有幾許癡癡的留戀與不捨。
千年前他辜負了她,拋下了這個真正對他癡情癡心的女子、如今這些只能訴說於風中的心底憂傷,都是爲了他嗎?
“如煙?如煙…”康然擡手就想抓住她飄飛的衣帶,但是淡淡的霧色飛旋輕繞着、他的手中卻什麼都沒有,那個亦霧亦云的影子在他的視線裡依舊如水似煙。
“如煙…水如煙…”康然很想追過去抱住她,告訴她、他回來了,他會好好珍惜這一世的情緣、讓她也會在他的溫柔中告別那些心痛憂傷,他可以把自己的全部都給她。
風中的落花紛亂飄零,香氣隨風襲來、濃郁而醉人。
漫天飄零的花瓣中有人帶着恨意問道、“他拋妻棄女、絕情絕義,如果不是因爲他、你又怎會形神俱損的流落到這片谷地中,姐姐莫不是還在想他?”。
“如雨,是你啊…”如煙回過頭,虛幻的眼神幽幽一閃就笑了、“真愛過了,又怎能輕易忘記?能被忘記的,又怎會是真愛?”。
“你該不會是,想守着你的那份被傷透了心的真愛,在這裡等他吧?”如雨很不屑的反駁道、“姐姐你還是清醒些吧,這裡是‘幽冥谷地’。即使你的原神不散、憑你的能力也是走不出去的,你不是還做夢以爲他會來找你、爲你凝魂聚魄把你帶出去吧?”。
如煙聽了又是幽幽一嘆、“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愛他也是我自己情願的!你說的對,我再也走不出這片谷地、也再無緣和他相見,但是…他還在我的心裡我就已經得到了,他…就是我的!”。
“他是你的?”如雨訕笑着搖搖頭、“難怪你會被拋棄,受了這麼多苦、傷了那麼多心,如今只能守着一縷殘魂在這裡苦熬着、居然還能自欺欺人的這麼騙自己,你該不會是被那個大和尚給洗腦了吧?”。
如煙咬着脣又是一聲輕嘆、“你不懂!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他追尋了兩世纔得到實屬不易、是應該好好的珍惜,他並沒有錯!”。
“那他爲什麼不珍惜你呢?”如雨不屑的嘲笑道、“只爲了一隻還幻化不成人形的小狐狸,拋棄帝王家的世代尊崇和富貴、在他眼裡你還不如那隻寵物,你不恨嗎?”。
如煙又低嘆了一聲,往林子深處走去了。隨風隱隱傳來一句、“等你懂得了什麼是愛,就不會有恨的感覺了…”。
谷地邊緣通往營地的方向,有一點瑩瑩碧光如燈盞一樣的掛在半空中。碧色的光暈華美亮麗、梨花霧雖然很濃,層層席捲過去卻始終都無法淹沒那點亮色。
碧光閃爍間,華堂那立於樹梢枝頭、衣袂飄揚冷傲俊朗的姿態,看似狂傲不羈卻又如仙似神般的高不可攀!
天際一縷斜陽的餘暉尚未落盡,映在小溪流淌的水面上、金鱗閃爍,水波瀲灩。
看這個時辰分明只是黃昏,而谷地中卻已是月入中空的午夜時分了。
項坤已經在溪水邊轉悠半天了、看着華堂站在樹梢上幾欲乘風而去的‘仙姿’,不由很自慚形穢的向項鵬問道、“二哥你說,華莊主的前世不會真是神仙吧?他的那顆珠子,也太神奇了吧?”。
項鵬也擡頭望向高高的站在樹梢上的華莊主,普通人即使功夫再高、輕功再好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的站在樹梢頂端不動,看來華莊主的確不是個凡人。
“他是在給少爺指路!”項鵬答道、“這麼大的霧氣,如果沒有那顆碧玉珠的指引、陷在谷地中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走不出來,不過這位華莊主如此淡泊狂傲…應該是非神非仙,而是…”。
項坤見他沒說完,追問道、“而是什麼?二哥你怎麼不說完,而是什麼啊?”。
項鵬沒理他,站起身就向華堂腳下的方向衝了過去、有人撥開樹枝從裡面鑽身出來,正是他們的大哥項光。
華堂從樹梢飄身而下,一直懸停在空中的那顆珠子也隨之滑下落入他的掌心中。華堂避開衆人的視線快速的擦了一下脣角,但是沒留神、他纖塵不染的雪色衣袖也沾染了一絲殷紅,他傷了。
催動碧玉珠的靈氣、用珠光指路看似即簡捷又簡單的好辦法,但是想長時間的讓珠子像燈盞一樣的發光驅散霧氣、就要燃燒催動者的神魂精髓,華堂是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會出谷又怕誤事致使他們面臨險境。
只能一直站在樹梢像航標燈似的、以燃燒自身爲代價確保蘭天行能找到方向安全歸來,無論是爲了塵夢還是爲了還千年前的人情債、華莊主一直都在盡心竭力,毫無保留。
“師兄…師兄你…”蘭天行在華堂身後扶了他一下、“傷了?先回營地調息?”。
“還好,師兄我還沒那麼弱…”華堂笑了笑問道、“東西…拿到了嗎?”。
“哦…回去再說!”蘭天行也笑了笑,華堂急需回去調息恢復元氣、有什麼想說的等回去之後再聊,也不急於這一時。
“如煙!”康然一聲輕喚也隨着追了過去,他已經爲當初的偏執決絕而後悔了、如今還能有個這樣的機會讓他補償,他是絕不會讓自己再錯失的。
“嗯?誰?”花如雨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一驚回頭時卻什麼都沒看到。他們似乎是在不同的時間段裡存在於同一個場景之中,他能看到她們、而她們對於他卻是視之不見,根本看不到。難怪水如煙對他的呼喚聲充耳不聞,是真的聽不到。
康然從她身邊掠過時、花如雨突然擡手劈出了一串閃着寒涼冷光的花瓣,花瓣圈起一張大網無聲無息的向康然罩了下去。
水如煙長袖輕揮、曼妙的身形如舞姿般的柔美、但是她長袖揮出的威力卻絕不是看上去那麼柔弱,花瓣網被打散、落花紛亂的從半空中墜下,還未落地就化作了塵埃。
花如雨一聲怒喝、“少管閒事!你已經是個殘魂了,不怕我真的打散了你、讓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嗎?”。
“別動他,讓他走!”水如煙淡淡一聲回答道。
“動了又怎樣?”花如雨冷笑、“你不是愛他想得到他嗎,不如讓我攝了他的魂留下陪你吧?”。
水如煙微一停,長袖向康然站立的方向迎風一抖、就想把他給推出去,康然卻順勢抓住了她的袖口向前一竄身就站到了水如煙的面前。
“如煙…”康然剛想說話,水如煙卻猛一轉身虛幻的身影瞬間消散、康然手中抓住的那隻袖子也如水霧似的從掌心流出,化作了一縷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