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帶着父親住進了一間小旅館。兩人分別收拾了一下,一夢拿起衣物給父親道:“爸爸,你去洗個澡吧。”
魏良平握住一夢的手,語重心長地道:“我叫你任叔叔幫我把原來的房子買回來,至於錢方面,首期先欠着你任叔叔的,以後的我們父女一起還,你說怎麼樣?”
一夢縮回手,轉身忙活牀鋪,“爸爸,你覺得還有必要呆在這座城市嗎?”
“當然有必要,這裡雖然是一座小城,發展不大,但畢竟是我與你母親相識相愛,生下一夢的地方。要不是我一時糊塗,也不會……”魏良平思及到貪污以後的家破人亡,重重嘆口氣,頭低得很低。
一夢走上前,從身後抱住父親,“以前的事,就不要想了,女兒這六年不孝,一直沒去看你。我一直在埋怨你,可後來我想通了,爸爸也是爲了媽媽的病。”
“害。”魏良平想到他那荒唐的錯事,不禁莞爾,“一夢啊,你是不是不想呆在這?”
“嗯。不想。”這裡有太多殘酷的回憶,她無法做到心平氣和,“要是爸爸想呆在這裡的話,爸爸就呆在這吧,我去b市,那是副省級市,比這地級市好找工作,而且離這也只有兩個小時的車程。”
“你在那無依無靠,能行嗎?”魏良平有着一絲擔憂。
一夢報以安地道:“我那有個師兄,很照顧我的。他幫我打通了關係,讓我到他現在所處的醫院實習,要是乾的好可以轉正。”
魏良平放下心來,拍拍一夢的手,曾經嬌貴而白嫩的小手已經不復存了。他一陣心酸,“踏實的幹,莫要像父親這模樣。”
“放心好了。”一夢把臉埋在葉天明的背上,微微閉上眼,她的未來,實在太迷茫了,她看不到彼端,只能盲目地有着一個信念。
只要活着,就好。
***
任泉的手段能力實在很強,不到三天,一夢的老房子重新買了回來。就連任泉也嘎嘎笑說:“這房子主人真好說話,七年分期付款也答應,還真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
魏良平看着房子還是六年的那模樣,也跟着笑了起來,“買這房子的人,好像是收藏一樣,既不住也不動,原封不動。”
任南笑道:“那不是更好,幫你保管了六年。”
魏良平樂呵呵地笑了。同在老房的一夢四處觀望着自己曾經住過的房子,她在這房子裡,發生過很多事,每一件事都讓她銘記於心。
那次生日派對,那場啼笑皆非的活動,青蔥年華中,單純又浮誇的行爲,現在品味起來帶着一種不能言說的惋惜。那個時光,真的是她最無憂無慮的歲月。
父親幾年的改造中,變得很隨意,房子幾乎沒怎麼整修,除了把一些傢俱換了外沒有其他變化。他們以最快的時間搬回原來的住處,這完全不在一夢的預計中。
在搬回老房的第一個夜晚,她收到一個短信,是任南的。他說,“睡了嗎?”
一夢迴,“沒有,躺在牀上呢。”
然後,任南打來了電話。她有些猶豫地接通電話,聲音稍不自然地道:“喂。”
“現在都凌晨一點,你還不睡?”電話那頭傳來任南質疑的聲音。一夢眨巴眼,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她愛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礙着他了?而且他特意打電話來,就爲這個?
“我想睡來着,被某些信息聲吵醒來着。”一夢的口氣突然差了起來,電話那頭的任南半晌也未說話,最後過了幾秒,他道:“晚安,一夢。”
一夢翕動着嘴脣,未回答。她沒掛電話,那頭也沒掛,然而兩人卻不再說話,就這麼僵硬着。一夢深深吸一口氣,掛斷了電話。她閉上眼,蜷縮在牀上。
她不能妄想着什麼,她不斷這樣暗示自己,她從六年前,就知道一個事實,任南之於她,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沒有一絲一毫的遐想。
一夢整頓好父親,便想去b市找她師兄了。魏良平有些不放心,想去送她,被她推脫掉了。她不再是嬌生慣養的公主了,幾年的打磨,早就老辣起來,處事也不如當初那樣。父親見一夢這般泰然,心生寬,便依了她。
一夢手提從北方學校帶來的行李走到車站,買了車票上了開往b市的車。她以爲她能擺脫這個城市,擺脫六年前的那些是是非非。
一夢的師兄叫言珩,他是學臨牀學,比一夢大三屆。一夢大一時,他已經大四。由於兩人是老鄉,這個學校的老鄉微乎其微,兩人便走得近些。
言珩是個極其陽光又溫柔的男人。他待一夢很好,很照顧她。雖然兩人的專業不一樣,但言珩卻懂得很多,帶她認識很多幹部,打點好以後的人際關係。
一夢那時很自閉,也是她的師兄一點點開導她,幫助她度過陰霾期。當然,言珩知道關於一夢的許多事,包括任南。可見,他對於一夢而言,不僅僅是師兄,還是她最好的知心人。
兩人相處僅僅只有一年,言珩也是本碩連讀五年,然而第五年卻回到b市實習,很少在學校。但距離也無法讓兩人的關係疏離,他們依舊是好朋友。
其實一夢有想過言珩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可她再也不敢貿然亂猜,她怕又會錯意釀成不好的後果。還好那時她沒花心思亂猜。因爲言珩在她讀書的這幾年中,交了女朋友。一夢慶幸了。
她一下車,赫然擡頭卻見車門口站着一身休閒裝的姣好男子,他正朝着她笑,依舊那麼陽光,嘴角邊上的酒窩陷在兩臉頰旁,露出兩顆小虎牙。他朝她走來,“小師妹,歡迎哦。”
“你怎麼來了?我說我去找你就好了啊。”一夢雙手提着行李,艱難地上前走了幾步。
言珩撲哧笑了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打算提着這麼重的行李去醫院找我?”
“你嫌棄啊!”一夢半開玩笑半撒嬌道,惹得言珩哈哈笑了起來,“怎敢嫌棄有名的小辣椒小師妹呢?”
一夢呵呵笑了起來,由言珩帶到停車棚旁,見他手一按,面前的車“啊”了一聲。是一輛奧迪q7。一夢怔了一怔,無不調笑道““師兄這麼有錢?居然開百萬小車了。”
言珩笑了笑,把她行李放在後備箱裡,開門進去,發動越野車,停在一夢身邊,“上來吧。”一夢依言上了車。她剛一上車,言珩道:“這車是我爸買給我的。”
果然。一夢早就料到了,這裡的習俗就是等兒子有了工作,家裡有經濟條件的會給兒子買房買車,作爲娶老婆用的。言珩開的是上百萬的車,想必家裡條件不錯。一夢笑道:“師兄跟嫂子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言珩一愣,隨後開懷大笑,“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怎麼結婚?”
“啊!?師兄跟嫂子分手了?”一夢着實吃了一驚。
言珩發動車子,踩上油門。待車子穩步前進之時,言珩側頭一臉笑意地看着一夢,“傻丫頭,我那時只是隨口說說,你也當真。你知道,你師兄要求很高的,找個稱心的,不容易啊。”
一夢眨巴着眼,哭笑不得。這個也要開玩笑?
言珩見一夢這“癡傻”的模樣,尷尬地笑着,“一夢,你有男朋友沒?”
一夢白了他一眼,“你是知道我的,我過不了自己那道坎。”
“還爲你那個竹馬?”
一夢不回答,而是轉移目光,頭朝車外看着b市的繁華。副省級市就是不一樣,高樓聳起,如拔地而起的山巒,一幢又一幢。
“我調到b市附屬第三醫院了。”言珩道:“你也去那個醫院沒意見吧?”
“我真的能去?”
“算你運氣好,第三醫院全面整修,要大量的醫生和護士,正在四處網羅呢,他們看了你的簡介直接就答應了。”言珩眨眼放電看她,“還是我個人魅力好。”
“臭p。”一夢開心而笑,嬌嗔。她沒想到工作這件事會這麼順利,也許是天在幫她吧。她提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言珩的車在一小區內停了下來,兩人下車後,言珩一邊走一邊道:“這房子租金是按年交,我先幫你把第一年交了,以後要住要留,你說的算。”
一夢雙手合十感謝道:“師兄大人果然是萬能的。”
言珩習慣地撓着她頭頂的發,“你呀……”
一夢呵呵地笑着,樣子極其傻。然而言珩眼底溢出他鮮有的溫柔。他只想對她好,從大學接新生的那天,他站在校門口,見到嬌小瘦弱的她一人提着那麼重的行李,一步步挪來時,他就想對她好,希望她過的好,那種信念一直圍繞着,以致他忘記了他不過是她的師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