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釋迦珠柔和的治癒氣息,鍾天此刻像是置身於森林之中那般,脈門被一股木系脈力不斷洗滌着,連呼吸都變得舒暢了起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大起大落,鍾天確實已經好久沒有,如同這次一般暢快的沉睡了。
那全身原本因爲抵擋了“北漠刀”釋放的刀氣,而已經枯竭了的脈力。卻像是醍醐灌頂一般,重新涌入鍾天脈門之中,趕緊將充盈的脈力輸入進釋迦珠。在重新感到那股清涼的治癒之意後,鍾天方纔放下所有警戒。
可一放下戒心後,那一股重重的疲倦之意瞬間席捲了鍾天。自從進入魔煞谷之後,鍾天的心就沒有一刻落過地。終日惶惶恐恐,爾虞我詐。而此番成功得到魔煞谷大當家信任,那自己與雷音寺的裡應外合,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睜開惺忪的睡眼,鍾天看着眼前寬敞舒適的廂房,輕輕撫摸着柔軟的被褥。不用想,自己肯定已經成爲了魔煞谷中的一員了。
看着廂房之中的精緻桌子上,一件乾淨的黑衫,整整齊齊地疊放其上。鍾天看了看自己身上,血污與灰塵早已被清洗乾淨,傷口也已經開始癒合,結了一層厚厚的痂。顯得更加猙獰兇惡!
一擡手,換上黑衫,鍾天擡手便推開了廂房之門。
“小六爺早!大當家交代,您要是甦醒了,便直接通知他過來,所以此刻請讓小的跟着您吧。”一出門,一個身材不高,但相貌十分俊朗的青年出聲道。
鍾天看了身邊的青年,不禁仔細打量了一番。還特意將目光,不懷好意地停留在了青年的小腹和胸膛之上!
那青年見鍾天熾熱的目光,正不斷上上下下地掃視着自己的身體,還專門停留在那兩個令人羞煞的位置上。臉上悄然涌現出來一陣紅暈,目光不斷地躲閃着。見到青年如此姿態,鍾天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令人玩味的笑容。
“我說呢,這魔煞谷五人,並不是一團和氣啊……”鍾天心想。眼前此人,想必就是那精於易容的“紅狐”了。儘管經過了大風大浪,可畢竟是女子,身體的那兩個位置被其他男子盯着看,心中的羞恥之意,想必是難以掩飾的。
可當日,自己昏迷之前,明明已經聽到大當家將自己當作了自家兄弟了。這“紅狐”突然出現在此處,又是爲何?監視麼?倒也不像,停留在房門之外,並不是監視。
“難道,這‘紅狐’與大當家,並不是夫妻一心麼……”鍾天心想,腦海之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看來,這大當家的頭把交椅,坐得好像並不是怎麼踏實啊……
“既然大當家的要你去通知,你便去通知了罷!剛剛的冒犯,兄弟你莫怪啊!”被那“青年”狠狠的颳了一眼後,鍾天撓了撓頭,訕訕的笑了笑,“我身體尚未調息好,便不四處走動了。”
關上門,鍾天盤腿而坐,開始在牀上冥想起來。體內周天隨之運轉……
門外,見鍾天竟然忍住年輕人應有的好奇之心,沒有選擇四處觀察自己這魔煞谷。“青年”頓時一陣氣急,用力地跺了跺腳,輕咬銀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三爺,那小子並沒有出門之意。按着你的要求,我本想趁着他走出大廳之後,便通知與你,一舉殺了這小子的。”看着白衣男子,“青年”說道,那語氣嬌滴滴的,顯然,這青年又是“紅狐”易容之物。
“咦?絕無可能!這小子賊眉鼠眼的,來我魔煞谷之中,定然不是投誠!二姐,恕我冒犯。你的易容術有沒有被這小子看出來?”白衣男子說道。此刻臉上的那疑惑的神情,讓“紅狐”頓時一陣氣急!
“我說三爺,你還信不過奴家麼?”“紅狐”一臉媚態的樣子,向白衣男子撒嬌道。眼神之中,悄然閃過一絲陰沉之色。
“我怎麼會信不過你呢?要知道,我陸三之所以留在這魔煞谷之中,還不都是爲你麼?”輕撫着“青年”的青絲,路三神情的說道。眼神裡滿是含情脈脈,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妻子。
魔煞谷的一處峭壁之上,一名面色陰沉的男子,看着這偌大的寨子,眼神之中滿是沉重之色。伸手拿過身邊擺放着的酒罈,仰頭便飲。像是有着難以消解之愁。
“心中之愁,可不是手中之酒能夠消解的。解鈴還須繫鈴人啊。這麼多年了,大當家您還是那麼多愁善感。”男子身後,女子的聲音忽然響起,那慵懶的聲音,不禁令人小腹一陣邪火上涌。
男子頭也不回,自顧自地飲着手中之酒,說道:“媚兒,陸三與你我,一轉眼,十幾年的刀口舔血、出生入死的風風雨雨已成往事了。想起當初三人一起浪跡天涯、對酒當歌的歲月,現在想來,也是十分懷念啊。”那言語之中,滿是落寞之感,絲毫聽不出,這竟是叱吒風雲的魔煞谷大當家所言。
“可這陸三,在魔煞谷建立起來之後,卻與我們漸行漸遠了……大當家,當初我們三人雖歃血爲盟,杯酒結義。可如今,陸三與我們,還算的上是情同手足麼?”女子說道,眼神之中,滿是決絕之色。
“是啊,‘北漠刀’劉成、‘紅狐’柳媚兒、‘索命白’陸三,在這荒谷之中,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劉成看着遠處的山崖,嘴裡反覆唸叨着當初的結義之言。似乎像是在看着這些年來,三人所走過的天涯路……當初的初心,是否還在?
“大當家,那小子醒了。”女子似乎並不想回憶起這些年的風風雨雨,打斷了男子的沉思。
“都說了,你我夫妻二人,不必那麼生分。若旁邊無人,叫我阿成便好。”男子仰頭一飲,將壇中之酒一飲而盡,提着酒罈,緩緩地站起身,說道。“來吧,爲我們魔煞谷的小六爺,開個宴席!”
天色入夜,魔煞谷四周的懸崖峭壁開始想起陣陣蟲鳴之聲。在這個連月色都難以照入的荒涼之地中,也只有陣陣蟲鳴之聲,顯得這魔煞谷,還有一絲生機。
可今夜,那隱匿於山谷中的寨子,卻燈火通明。一陣陣歡聲笑語爆發開來。爲今夜荒涼的魔煞谷,染上了狂歡的色彩!
“小六爺,今日是您與諸位當家結拜的大喜日子。您可要不醉不歸啊。”
“瞎說什麼?這小六爺本就是咱魔煞谷之人,這魔煞谷本就是咱的家了!歸歸歸,還能歸哪兒啊?整天擺弄那些文人的東西,真以爲自己是世家大族啊?”
“誒,小六爺看着呢!你倆還在吵吵嚷嚷的,這不是讓小六爺看了笑話麼?”
大廳之中,幾十張桌子上擺着大魚大肉,一幫大老爺們勾肩搭背地喝着,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了些許醉意。狂歡的氣氛蔓延在大廳之中。
鍾天此刻也加入其中,與這幫老少爺們暢飲着。大聲的說着粗鄙之語。那渾身上下散發着的痞氣,像是早已混跡匪宅已久的小土匪一般。哪裡有一絲雙脈脈師的高貴自傲!
“我說那個傻大個子,你這話我愛聽!我鍾天本就一孤兒,一出生就沒父沒母的,天天就和山裡的野兔子說話,和村裡的壞孩子打架。這魔煞谷啊,還真算是我第一個家!”
眼中悄然閃過一絲落寞之色。鍾天笑着說道,可心中那股悲涼之感,與今夜狂歡的魔煞谷顯得格格不入。每每想到自己孤兒的身份,鍾天不禁有了一絲悲愴,不知是對生父的憎恨,還是對生母的思念,亦或是對自己這些年來孑然一身的自嘲。
五位當家見鍾天這六爺的身份,適應得如此之快。不禁齊齊瞠目結舌,這真是天才脈師麼?跟一羣匪類抱在一起,大聲罵娘,渾身上下一股子痞氣,整個就一小流氓!
五爺看着鍾天,傻呵呵地笑着,一拍大腿,拿過身邊兩根小短棍,就向鍾天走了過去。
“小六,來,試試!”獨眼壯漢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頭的鐘天,爽朗的笑着,像拿着什麼寶物,要與鍾天分享一般。
“五哥,這兩根是什麼?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鍾天滿臉通紅,雖是脈師,但因爲年齡尚小。一番豪飲之後,也是涌現了絲絲醉意,迷迷糊糊地看着獨眼壯漢。
“這東西名爲‘卿煙’,裡邊卷着的,是一種叫‘卿草’的東西。下邊是一個火象小陣法,稍稍輸入脈力,便可點燃裡邊的卿草,往身體裡一吸,脈門瞬間便可活躍起來。像是置身於雲霧之間,身心放鬆。”見鍾天不解,獨眼男子開始解釋起來。
“但這卿草,卻只有男子喜愛,對於那方面,可是有着一些功效的。”眼中閃過一絲淫邪的目光,獨眼男子點燃了一根卿煙,遞給了鍾天。“小六,別說五哥不給你面子啊!”
接過獨眼男子手中點燃的卿煙,鍾天照着做了一次。吸了一小口,頓時,全身像是置身於九天之上的雲霧之中,全身上下都變得輕盈起來。剛剛因爲醉意而沉重的身子,此刻像是注入了一絲清涼,那充滿異樣芳香的卿草味道從口中傳來。
猛地再吸了一大口,那股身心輕盈之意再次傳到全身上下,脈門中的冰雷之力開始活躍起來!輕飄飄的感覺,像是可以踏空而行一般,呼出的煙霧像是將外界紛紛擾擾暫時隔絕了一般。
什麼雷音寺、尋找孃親、懲戒生父、替斬業尋找刀鞘的種種,已經將鍾天瘦弱的肩旁壓得快喘不過氣來的壓力,在此刻有了一絲輕鬆之意。像是可以忘記一切憂愁那般。
可過了一會兒,那種輕鬆之感便隨着煙霧消散而去,身上的壓力,自己的決絕,又重新回到了鍾天身上!
放不下的,始終都不會放下。即便迷離了精神,有了一小刻的歡愉,但塵世種種枷鎖,豈是這般輕易放下的?
而鍾天,更是不會忘記自己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