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是大夫人派人送來的雄黃粉,吩咐了各處都要灑,讓流鶯陪您去後院散散步,奴婢們好在屋裡佈置一下。”
步履匆忙的進了屋,流蘇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小杌子上,淨了手過來跟白瓔珞說道。
神情一怔,白瓔珞反問道:“端午了?”
抿嘴笑着,沉香從一旁過來說道:“小姐,今兒五月初三,後日就是端午了呢。”
這些日子,靖安侯府的喜事一樁連着一樁,得閒的時候,白瓔珞就跑去煦和軒逗坤哥兒,一日日的,連快到端午了都沒察覺到。
起身朝外走着,白瓔珞自顧自的低聲唸叨着,“不是和祖父說好,將學堂裡的事交待清楚就來京城的嘛,都半個月過去了,怎麼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小姐,什麼學堂?”
聽到了幾個字眼,流鶯好奇的問着,白瓔珞忙搖了搖頭,將話題帶了過去。
進慶安堂坐了一會兒,白老太太就念叨着說要去看坤哥兒,白瓔珞少不了又要陪着,便攙着白老太太去了煦和軒。
賈氏還在月子中,不便起身,白老太太慈聲叮囑了幾句,便讓乳母抱了坤哥兒過來。
小傢伙能吃能睡,才半個月的功夫,已經是個小胖墩了,白老太太抱着襁褓,臉上的皺紋隨着笑容的加深,也跟着愈發深邃起來。
少頃的功夫,薛氏也跟着來了。
陪着賈氏說了會兒話,一行人才離去,薛氏一路跟着回了慶安堂,纔將來意說明。
“方纔,東宮的內侍前來傳話,說太子側妃請珞姐兒進宮去說說話呢……”
一臉欣喜的瞟了白瓔珞一眼,薛氏看着白老太太回話道。
太子側妃,自然便是林之湄了。
因着六公主的緣故,白瓔珞和林之湄也漸漸的熟絡起來了,如今,距太子大婚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林之湄也率先有了身孕,於情於理,白瓔珞都該進宮去賀喜。
白老太太點了點頭反問道:“可說了是哪日?”
“端午那日的巳時,不過估摸着,宮裡的內侍,許是會早些來接珞姐兒進宮。”
逢年過節,外命婦遞牌子進宮,內務府都會安排出個接見的時辰,不過,宮車一向都要早一會兒,這也是慣例。
白老太太回頭看着白瓔珞叮囑道:“既是太子側妃的宣召,那後日你便早些起身進宮吧,免不了還要拜見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禮數上不可有一絲懈怠,記住了嗎?”
白瓔珞乖巧的點了點頭。
端午當天,剛過辰時,白瓔珞便到了慶安堂,白老太太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她的服飾和妝容,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大的會兒功夫,管事便過來傳話,說宮車已經在大門口候着了。
馬車在內宮門處停下,又換了軟轎,眼看時辰尚早,白瓔珞便去了寧華宮。
正是後/宮妃嬪給皇后娘娘請完安的時辰,宮門口香風陣陣,白瓔珞免不了又要一一行禮問候,待到順利的踏入正殿,白瓔珞頓時覺得膝蓋似是僵住了一般的痠痛。
“就知曉你會來……”
叫了起,皇后熟絡的和白瓔珞說着話,話語間的那份親厚,讓白瓔珞有些受寵若驚,一旁,皇后身邊的宮婢捧過了一個錦盒。
“這是思然給你的,昨兒纔到的,本宮聽聞太子側妃宣你端午節進宮說話,便沒讓人送去,這會兒,借花獻佛,便算是給你的端午節禮物吧。”
笑呵呵的說着,皇后指了指宮婢手裡捧着的那個錦盒。
一臉不可置信的驚喜,顧不得還在皇后面前,白瓔珞情急的打開了錦盒。
金光燦爛的一堆首飾珠釵,讓人眼花繚亂,而盒子下面,一眼便能看到有一封桃紅色的信箋。
迫不及待的打開信,白瓔珞仔細的看了起來,不一會兒,眼中就泛起了晶瑩的淚花。
三月初九便到了大安,在都城外的皇家莊園裡休息了幾日後,三月十六,拓拔弘睿從宮內出發,將六公主從莊園裡迎娶到了宮中。
大婚的盛況,六公主並沒有講多少,反而對大安都城內的風俗民情講了許多。
六公主說,大安皇宮的生活,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艱難,拓拔弘睿的母妃早逝,如今的太后也是先帝駕崩前才上的位,於拓拔弘睿既無生恩又無養恩,所以相處起來到也不難,只要維繫好表面的和睦就好。
而拓拔弘睿的後/宮,如今也還算風平浪靜,暫時還不想花費心思去想,但願大家相安無事,一片太平。
信中,六公主說的最多的,卻是和拓拔弘睿微服在都城遊玩的有趣。
成婚至今也才兩個月不到,六公主和拓拔弘睿能有如今這般如膠似漆的模樣,白瓔珞很爲她感到高興,畢竟,這段親事最初的目的是政治聯姻。
從寧華宮出來,看着頭頂湛藍的天空,白瓔珞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
當日拒絕六公主爲她做陪嫁,雖然最後兩人都釋懷了,白瓔珞的心裡,卻自始至終有個疙瘩,若是沒有白家二老,沒有白秀,沒有杜軒,白瓔珞興許不會猶豫,興致勃勃的答應六公主,兩人在異國他鄉相依相伴,做一輩子的好姐妹了。
可是,她有那麼多不能忘懷的人和事,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如今,眼見六公主找到了自己的幸福,白瓔珞心裡的歡喜難以言表。
即便這只是個開始,可也是個美好的開端,白瓔珞打心底衷心的祝願他們,希望他們白頭偕老。
到東宮的時候,門口正好有一頂軟轎,白瓔珞進了正殿,便看見了偎在太子妃身側的竇繡巧。
“臣女白瓔珞,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拜倒磕了頭,聽聞太子妃叫起,白瓔珞便站起了身,一擡眼,正對上竇繡巧示威一般的挑釁目光,白瓔珞故作不見,自然的挪開了目光。
白瓔珞與太子妃,本就沒什麼話,坐了一盞茶的功夫,太子妃關切的問候了幾句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的身體,便打發白瓔珞出去了。
起身行了禮,剛走到殿門口,便遇上了林之湄身邊的宮婢,一臉倨傲的模樣,瞧那樣子,是打算從太子妃面前請人了。
暗叫好險,白瓔珞疾步下了臺階,朝東配殿的方向去了。
內殿裡,林之湄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身上覆着一張薄毯,倒也瞧不出身形。
請了安起身坐下,白瓔珞莞爾笑着祝道:“瓔珞前些日子跟着祖父祖母去京郊的莊子裡住了一陣子,側妃有身孕的事,也是回到京城才知曉,倒是錯過恭賀側妃了。今日,便一併將這禮補上吧……”
笑盈盈的說着,白瓔珞起身鄭重拜道:“祝側妃和太子舉案齊眉,祝側妃和腹中的孩子平平安安,一世順遂。”
宮中妃嬪在子息上向來艱難,大富大貴這樣的話,便有些虛了,所以,倒不如平安來的要緊,白瓔珞的話,林之湄開心一笑,身上頓時多了幾分精神,不似方纔那般懶怠的模樣了。
“從前關係好的那些姐妹,如今也都嫁人了,關係最好的思然,卻又遠嫁到了大安,如今,連陪我說話的人都沒了,思來想去,也就你還得閒些,這不,才請了你來說說話,瓔珞,你不會怪我吧?”
解釋着自己的意圖,林之湄的眼中有些小心,白瓔珞忙搖頭說不會。
擺了擺手,揮退了身邊那些宮婢,林之湄起身下了軟榻,過來和白瓔珞坐在了一起。
堪堪才兩個月的身孕,再加上林之湄本就身形纖細,白瓔珞看了幾眼,什麼也看不出來,一旁,林之湄注意到,掩着帕子笑道:“才兩個月而已,宮裡的嬤嬤說,興許還不到一個棗核大呢,哪裡就能瞧得出來了。”
白瓔珞陪着笑,心裡,卻不由的泛起了嘀咕。
原本以爲林之湄是有了身孕,不似從前那般自由自在,所以無聊的緊,才宣了自己進宮。從寧華宮出來,白瓔珞又以爲,林之湄定然也是收到了六公主的書信,而她倆是六公主共同的朋友,所以,在一起回憶從前的美好,也是件趣事。
可自打進了東配殿,林之湄東一句西一句的閒聊着,卻無一句重點,白瓔珞頓時覺得,林之湄此次宣自己進宮,怕是沒那麼簡單。
直到殿外傳來了宮婢的通傳聲,說太子和北寧伯世子到了,白瓔珞頓時明白了林之湄宣召自己的目的所在。
如此想着,白瓔珞的心裡便頗有些哭笑不得。
原本以爲,和林之予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可如今,似是自己那番話從來沒有說過,林之予也沒有聽到。
太子和林之予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離開了,期間,白瓔珞一直低垂着頭站在林之湄身側,太子問一句,白瓔珞便恭敬有禮的答一句,自始至終都未擡頭。
能感覺頭頂上方盤旋着一束怨怪的目光,白瓔珞只做不知,直到太子和林之予離開,白瓔珞才長出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輕鬆了幾分。
“瓔珞,從前我一直覺得,有情人終成眷屬,纔是這天下最美好的傳說。可如今,我不這麼想了,所以,以後,但凡有我哥哥在的地方,我希望,你都能保持着剛纔的狀態,可好?”
面上帶着柔婉的笑容,林之湄的話語,讓白瓔珞有些微微的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