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就改名叫湘竹。”
看着面前那個眼神靈動面相討喜的小女孩兒,白瓔珞柔聲說道。
“謝小姐賜名。”
許是已經學過規矩,湘竹俯身行了禮,起身後站在白瓔珞斜前方,微垂着頭,一副目不斜視的乖巧模樣。
“趙媽媽的孫女兒真是好乖巧的性子,您放心,怡安閣上下都是好性情的人,她在這兒受不了委屈。”
流鶯搬來了小杌子請趙媽媽坐下,一邊打量了幾眼湘竹,抿嘴笑着衝趙媽媽說着。
“六小姐,秀兒,錯了,是湘竹。倒真不是老奴誇自家孫女好,湘竹的性子是再好不過的,如今她年歲還小,就放在院子裡歷練幾年,六小姐也好讓人調教調教,過幾年若是得用,您再看着分派差事也行。”
趙媽媽滿眼慈愛的看着湘竹,一邊回過頭來衝白瓔珞說道。
“好,您放一百個心,下次再見,定然長高了長胖了,少不了一兩肉絲兒。”
白瓔珞打趣的說着。
“那老奴就不耽擱了,這就回去了。”
“湘竹,送趙媽媽出去。”
得了吩咐,湘竹攙着趙媽媽的手,祖孫二人朝外去了。
歇了午覺起身,白瓔珞打整着要去慶安堂陪白老太太說話,還未出門,屋簾掀起,流鶯腳下帶風的進來回稟,“小姐,大小姐回來了,如今正在慶安堂呢,老太太請小姐們快些過去呢。”
“大姐回來了?”
欣喜的說着,白瓔珞不再停留,帶着流鶯和湘竹到了慶安堂。
剛進了院門,便聽得正屋裡洋溢着滿滿的歡笑聲,白瓔珞的脣邊,不自禁的便泛出了一抹愉悅的微笑。
進了屋,白老太太的身邊,正偎着一個雙十年華的俏麗女子。
女子身穿水紅色的斜襟褙子,下身穿着素白色的百褶裙,瓜子臉丹鳳眼,白皙的膚色,使得烏髮如墨。
頭上並不見多少珠釵,可一眼望去,臉上的明媚笑容,讓她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
“大姐……”
給白老太太和薛氏等人行了禮,白瓔珞笑語盈盈的喚着那個女子。
這個女子便是靖安侯府的大小姐白瓔萍。
白瓔萍是薛氏的嫡長女,在靖安侯府如明珠一般被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疼着,及至及笄後,白瓔萍嫁到了文華閣大學士嚴家,成爲嚴家長房的嫡長孫媳。
“才幾個月沒見,六妹妹越發嬌俏可人了。”
白瓔萍誇道。
“大姐一回來就取笑我……”
嬌羞的躲到了白老太太身側,白瓔珞趁人不備衝白瓔萍眨了眨眼,當即,白瓔萍臉上的笑容越發深邃。
說話的功夫,府裡的小姐們便全到了。
侯府四房,撇開只剩下白瓔珞一人的三房之外,大房、二房和四房的孩子們,如今共有九位小姐八位少爺。
九位小姐當中,最大的自然是白瓔萍,最小的,卻纔四歲。
此刻,屋子裡除了已經出嫁的二小姐白瓔巧和三小姐白瓔秀不在,其他的七個女孩兒們圍坐在白老太太身側,一時間,慶安堂正屋內鶯聲燕語,歡笑不斷。
從丫鬟手裡接過六個錦袋,按着大小順序一一遞給妹妹們,白瓔萍俏聲笑道:“江南的風景,可是畫裡都形容不出來的秀美,都是些小玩意兒,妹妹們拿去玩吧。還有些大的物件兒,回頭我讓丫鬟各自給你們送屋裡去。”
“謝謝大姐……”
屋子裡響起了女孩兒們異口同聲的道謝聲。
從白瓔萍手裡接過錦袋,觸手的感覺,依稀是牛角梳和小巧的梳妝鏡,白瓔珞不動聲色的回頭遞給流鶯收了起來,轉過頭去看,其他人都已經打開來看了起來,不時歡喜雀躍的低呼幾聲,交頭接耳的對比起來。
白瓔萍看到,目光不動聲色的從白瓔珞身上滑過,落在在母親薛氏身上。
過完年,嚴老大人致仕前往江南,白瓔萍和夫婿便按着公婆的意思送祖父祖母前往,這一去,便在江南逗留了幾個月,如今回來,白瓔萍講起江南的風俗人情,便帶着繪聲繪色的興奮,連帶着聽的人也好像置身其中一般。
直到臨近晚膳,辦公上學的男人們都回來了,慶安堂裡還是一片歡喜的海洋。
用罷晚膳,白瓔珞給祖父祖母以及一衆長輩們行了禮,帶着流鶯和湘竹回了怡安閣。
坐在軟榻上喝着茶,眼見湘竹一邊朝外走,一邊還回頭來看自己,白瓔珞頓時知曉,湘竹怕是有話要和自己說。
“湘竹?”
白瓔珞喚住她問道:“怎麼了?”
遲疑了一下,湘竹走過來低聲說道:“小姐,您在老太太那兒時,奴婢去尋祖母說話了。奴婢的祖母說,大小姐此次回來,是受人之託。”
“受人之託?什麼意思?”
神情一怔,白瓔珞猶疑的看向湘竹。
白瓔珞的問話,湘竹一瞬間卻愈發吞吞吐吐起來,白瓔珞的心裡,頓時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說吧,我受的住……”
白瓔珞沉聲說道。
“忠勇侯家的世子得了重病,連御醫瞧了都連連搖頭,怕是過不了今年冬天了。後來,不知忠勇侯府從哪兒尋了位遊走的得道高僧,他說,娶個媳婦兒過門沖喜,世子的病不出三年就能好,所以,所以……”
湘竹想到祖母跟自己說這些話時言語中的唏噓,看向自家小姐的眸光中,不自禁的便帶了幾絲憐惜和同情。
白瓔珞頓時覺得自己似是掉入了寒冬臘月的深井中一般,有些冷徹心扉的膽顫。
“忠勇侯夫人,託了嚴夫人,大姐姐得了信,便回來了,可對?”
白瓔珞緊緊的攥住炕幾的邊沿,平穩着心情問道。
湘竹搖了搖頭,“北寧伯夫人這些日子到處赴宴,想相看箇中意的兒媳,忠勇侯夫人便把此事一併託付給了北寧伯夫人。大小姐是從嚴夫人口中得知的,趁着剛從江南迴來,來給老太太和大夫人請安的功夫,便說了此事。”
“北寧伯夫人相中了我?”
想及那日會面時,北寧伯夫人雖喜極了自己,言語中卻頗有些試探,白瓔珞的脣邊,不禁泛起了一絲自嘲。
北寧伯夫人在京城裡到處奔走,親自相看兒媳婦的事,在貴門大戶裡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她從靖安侯府離開後,侯府的丫鬟們私下裡都在揣測,若是三爺和三夫人尚在,北寧伯夫人相中的,興許就是六小姐了。
聽到這樣的話,白瓔珞雖未沾沾自喜,可心裡不是不高興的。
可此刻,知曉了北寧伯夫人真正的盤算,白瓔珞頓時覺得,從前的那份自作多情,太要不得了。
更加不值當的是,那日過後,爲着北寧伯夫人那些誇獎,白瓔芸指桑罵槐的沒少編排自己,即便最後北寧伯夫人送了塊紫紋佩,白瓔芸雖得意了幾分,卻仍舊沒放過白瓔珞,否則,又怎麼會有誣陷自己的那一次。
若是白瓔芸知曉這內情,她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呢吧?
心裡煩亂不已,白瓔珞情急的看着湘竹,“可還聽到什麼旁的消息了?”
低垂着頭思忖了好一會兒,湘竹搖了搖頭,白瓔珞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一邊,揚聲喚進了沉香。
將從沉香那兒聽來的都告訴了沉香,白瓔珞微微有些慌亂的說道:“這幾日,你沒事便常去慶安堂走動走動,除了給祖母請安,尋你交好的姐妹也都打聽打聽,看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
卻不料,沉香一臉的不贊同。
“小姐,如今什麼都還不清楚,咱們貿然動作,老太太和大夫人知道了,心裡定然不喜。奴婢覺得,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說着,沉香柔聲勸慰道:“更何況,即便此事是確有其事,以老太太對您的疼愛,絕對不會讓您受這樣的委屈。”
沉香的話,讓白瓔珞有些莫名的安心。
靜下心來想了想,沉香說的也有道理,白瓔珞點了點頭,苦笑着說道:“當局者迷,方纔,是真的有些慌了。”
轉身沏了碗茶走過來遞給了白瓔珞,沉香低聲說道:“忠勇侯府這樣的處事手段,好人家,是絕對不會把女兒嫁過去的。雖說有個世子妃的稱呼,可比起女孩兒一生的幸福,也算不得什麼了,所以,即便有,也絕對不會是小姐這樣的嫡女。”
“可是,他們不會娶個庶女做世子妃的。”
白瓔珞搖頭說道。
兩人說來說去,只覺得腦中越發一團亂麻一般的紛亂。
將早已涼透的茶水一口喝進肚中,任憑清涼的茶水蔓延過五臟六腑,白瓔珞平穩着心緒說道:“這些話,都是咱們私下裡說說的,出去切記管住嘴,若是讓旁人知曉我們堂而皇之的把親事掛在口邊,怡安閣的人在這府裡就越發沒臉了。”
“小姐放心,奴婢心裡有數,便連流蘇和流鶯,奴婢也不和她們說。”
沉香鄭重應道。
事關慶安堂,唯有穩重如沉香,才能既打探到白瓔珞想要的消息又不被人察覺,其他人,便是流蘇和流鶯,白瓔珞信任如斯,依舊不敢冒這個險。
轉身欲退出內屋,沉香頓住腳步,回過頭來看着白瓔珞說道:“小姐,因爲趙媽媽的緣故,您這樣盡信湘竹的話,奴婢覺得,也有些不妥。防人之心不可無……”
白瓔珞擡眼望去,沉香猶疑了一下繼續說道:“趙媽媽是老太太的陪房不錯,可湘竹的娘,卻和王會家的關係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