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北寧伯世子已經離開侯府了,奴婢親眼看見大少爺將他送出門去的。”
雲水閣裡,有小丫鬟到白瓔芸跟前回了話,拿了賞錢歡天喜地的離去了。
喜雁想到午後在茗雅園遊廊裡的事,依舊滿心的惶恐,待到聽了那小丫鬟的話,急得臉色都白了。
走到白瓔芸身邊,喜雁壓低了聲音勸道:“小姐,下午的事,若是讓人瞧見,奴婢要受些責罰在所難免,便連府裡的其他幾位小姐,也要被人詬病,小姐以後萬萬不可如此行事了。”
白瓔芸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方纔的情形,想到對方面上和善的笑容,和那充滿了情意的目光,只覺得心裡滿是歡喜,喜雁的話聽在耳中,頓時覺得有些不中聽了。
回頭瞪了喜雁一眼,白瓔芸不以爲然的說道:“被人瞧見又如何?我光明磊落……再說了……”
白瓔芸俏臉一熱,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北寧伯世子爲人坦率,旁人若是想歪了,那也是旁人的事,與我又有何干?”
軟語哄勸了許久,見自家小姐不爲所動,喜雁心內憂心忡忡,搖了搖頭轉身徑自去忙了,心裡只盼着白瓔芸不要再犯傻。
沉浸在回憶裡怔忡了會兒,待到回過神來,白瓔芸起身去了秋然軒,卻得知二夫人還未回來。
想想這個時辰,大夫人必定在大花廳那邊送別一衆前來赴宴的賓客,二夫人興許也在一旁作陪,白瓔芸便又轉身去了茗雅園,在大花廳裡,卻並未見到二夫人。
喚來了花廳裡的丫鬟,才得知二夫人引領着北寧伯夫人朝慶安堂去了。
北寧伯夫人的母親在世時,和白老太太私交甚好,是故,北寧伯夫人幼時便常跟着母親來靖安侯府玩,及至母親去世,北寧伯夫人和白老太太也並未疏遠,每逢來靖安侯府,都要陪着白老太太說笑會兒。
今日,白老太太早起時便身子不爽快,北寧伯夫人定然要前去問候一二的。
如是想着,白瓔芸暗自後悔,方纔自己實在不應該離開慶安堂,否則,母親引領着北寧伯夫人過去的時候,就能看到自己殷勤服侍白老太太的模樣了。
腳下的步伐愈發急促,白瓔芸心中思忖着一會兒怎樣爲自己辯解。
剛一進了慶安堂的院門,白瓔芸眼前便一亮。
遊廊裡,秋紋正提着食盒,顯然是從小廚房過來的,白瓔芸上前問明,得知食盒裡端着的是白老太太要服的藥。
點了點頭,白瓔芸率先一步的進了門,看着端坐在上首處的白老太太,笑着說道:“祖母,到喝藥的時辰了呢,芸兒服侍您吧。”
言語間一派自然,好似她只是離開了一會兒一般。
下首處,二夫人心內暗歎白瓔芸終於開竅了,而北寧伯夫人,則親和的和站在一旁的白瓔珞說着話,話語間頗是疼惜,對白瓔芸的作態,視而未見。
自打第一次見面,北寧伯夫人給過白瓔芸一塊紫紋佩以外,之後再來靖安侯府,北寧伯夫人的目光,落在白瓔珞身上的便稍稍多些,即便知曉了白瓔珞父母早亡,北寧伯夫人雖略有些惋惜,可對她卻更多了幾分關愛。
從前,白瓔芸是不會爲此吃味的,可此刻,再一想到男子臉上帶着淡淡魅惑的笑意,和他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容,再看到北寧伯夫人對白瓔珞這般親熱,白瓔芸的心裡,便有些微微的不舒服。
“放一會兒吧,等涼些了再吃……”
眼見白瓔芸從食盒中端出了藥碗,一邊卻心不在焉的注意着北寧伯夫人和白瓔珞,白老太太頓時知曉,她心中怕是另有打算,來服侍自己喝藥只不過是個藉口罷了,想到此,白老太太便有些意興闌珊的擺了擺手。
面色微赧,白瓔芸眼角看到北寧伯夫人並未看向這邊,暗呼了口氣,將藥碗放在了白老太太身旁的錦桌上,一邊轉身退到了二夫人身邊站定。
“老太太,府上這位六小姐,卻着實是個可人疼的,要不是怕湄兒吃味,我真想認她做個乾女兒呢。”
北寧伯夫人滿意的打量着白瓔珞,回頭衝白老太太笑道。
呵呵的笑着,白老太太慈聲說道:“不是我誇大其詞,孫子孫女兒裡,就她最貼心。從前住的遠,每日請安來得早也就罷了,如今住在我眼跟前,真是時時刻刻都在我眼跟前晃呢,倒比我屋裡那些丫鬟都忙碌些。不過,也虧了她,要不然,我這日子也無趣的緊,她如今可是我的開心果呢。”
白老太太的話,無疑是盛讚白瓔珞,白瓔珞羞澀的低垂下了頭,一旁,二夫人面色不變,而白瓔芸,眼中已經隱約有了幾分怨懟。
當着外人的面,白老太太這般盛讚白瓔珞,卻隻字不提自己,這不是當衆給自己難堪嗎?
麪皮羞紅,白瓔芸低垂着頭不敢做聲,心裡卻是將白瓔珞罵了好幾遍。
又坐了會兒功夫,北寧伯夫人說叨擾了一整天,合該回府去了,便起身衝白老太太行了禮後出了慶安堂,白瓔珞規矩的跟在二夫人和白瓔芸身後,將北寧伯夫人送到了院門處。
再回到屋裡,摸了摸藥碗,溫度適宜,白瓔珞便端起碗喂着白老太太服了藥。
“回去歇着吧,今兒是你四姐姐的大喜日子,府裡忙的團團亂,晚膳定是送到你們各自屋裡去的。祖母方纔用了些糕點,怕是要晚些時候才用,你就不用跟在一旁候着了,回去用了晚膳,早些歇着吧,明兒還要大清早的起身進宮呢。”
就着秋紋端着的茶碗漱了口,白老太太直起身子看着白瓔珞說道。
見白老太太精神已比白日裡好了許多,白瓔珞也不再推辭,起身出了慶安堂。
出了院門走了沒幾步,便正遇上站在拱橋上撒魚食餵魚的白瓔芸,白瓔珞心中知曉,她必定是專門候在此處等自己的。
“你先回屋去吧,我和六妹妹說說話兒……”
回頭看了一眼喜雁,白瓔芸吩咐道。
見喜雁轉身走了,白瓔珞看了一眼站在白瓔珞身後的流鶯和湘竹,方柔和的笑道:“六妹妹,你每日要進宮,回來侯府,不是陪着祖母,便是獨自窩在蘭心閣,咱們姐妹倆倒是好些日子沒好好說話了。不如此刻說說閒話?”
便是自己拒絕,白瓔芸定也能強硬的留下自己,白瓔珞便點了點頭,回頭看着流鶯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吧,左右就剩幾步路了,我稍後就到。”
戒備的看了白瓔芸一眼,流鶯和湘竹二人下了拱橋,朝承歡居的方向去了,白瓔珞走到白瓔芸身邊,從她手中的帕子裡取了幾撮魚食,丟在水裡喂起了魚。
看着那些或紅或白的魚兒追逐嬉鬧,整個水面都跟着泛起了波瀾,白瓔珞的臉上便浮起了舒心的笑容。
夕陽的映襯下,愈發襯得白瓔珞容顏姣好,白瓔芸看了一眼,低頭再看到水面倒影中自己那也算的上是秀美的容貌在她面前就像鍾無豔一般,原本還算平心靜氣的心態,頓時多了幾分戲謔。
“瞧方纔的情形,北寧伯夫人似是頗喜歡妹妹呢,妹妹的心裡,是有幾分竊喜的吧?”
將帕子抖開,將裡面包着的魚食盡數倒在了池子裡,看着魚兒翻滾着搶食,水面上騰起了無窮的水花,白瓔芸回頭看着白瓔珞笑道。
白瓔珞笑容微斂,略帶着些不解的看向白瓔芸問道:“五姐姐的話,妹妹有些聽不明白呢。北寧伯夫人到侯府來,便算是侯府的客人,妹妹自該進退有禮,免得失了體統,難道五姐姐覺得妹妹行爲有不妥之處?”
“好一副伶牙俐齒,只不過當了兩個多月的伴讀而已,六妹妹如今口才見長呢。”
聽着像是誇讚,可從白瓔芸口中說出,卻怎麼都帶着一絲酸意。
回頭看了白瓔珞一眼,再一想到北寧伯世子面對自己時的那份如沐春風的和煦暖意,白瓔芸的心中,便似有了萬千底氣。
“六妹妹心中是何盤算,我猜也猜得到,只不過,老人們常說,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你我到底姐妹一場,我也不忍心看到你將來黯然神傷的模樣,所以,特此前來提醒妹妹一句:不該你的,便莫要去妄想,免得將來願望落空,妹妹心中的萬千愁緒無處排解。”
白瓔芸一副關懷姊妹的拳拳真誠。
另一旁,白瓔珞卻覺得一頭霧水。
“五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只不過,五姐姐的意思,妹妹我有些聽不明白呢,還望五姐姐直言……”
白瓔珞一臉茫然的看着白瓔芸問道。
“你……”
心中覺得白瓔珞是故意裝出這幅聽不懂的模樣來誆騙自己的,可白瓔芸固執的認爲,有必要和她把話說清楚。
跺了跺腳,也顧不得羞澀,白瓔芸直言說道:“你打的算盤,可不就是討好了北寧伯夫人,將來好嫁到北寧伯府去嗎?可你也不想想,北寧伯府是什麼門第,雖和咱們靖安侯府相差無二,可到底也是貴門豪宅,所以,他們是絕無可能娶你這樣無父無母的小姐做兒媳的,六妹妹,我奉勸你一句,你還是趁早歇了心思吧。”
想到流鶯跟自己咬耳朵時和自己說到的所見所聞,白瓔珞頓時明白了白瓔芸的心思。
目光清澈的擡眼直視着白瓔芸,白瓔珞一臉坦然的答道:“五姐姐,你大可放心,妹妹是決計沒有那樣的心思的,也決計……不會阻了五姐姐的路的。”
話音落畢,白瓔芸頓時心虛的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