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訴騰摩多,他若是不願意管教自己的兒子,本公子不介意替他管教。”
回頭斜睨着那羣如喪家之犬一般飛奔而去的人,杜轅冷聲說着,人羣裡,已經有人交頭接耳的說起了杜轅的來歷,不一會兒,便有人叫起了好,顯然是覺得解氣極了。
再回過身來,杜軒已經帶着白瓔珞上了車,原本被丟出來的箱籠也都收拾好了,杜轅衝車簾一角探頭出來的杜軒頷首一笑。
一行人調轉車頭回了逍遙居。
馬車裡,白瓔珞跟杜軒說起了方纔的事,連說倒黴。
杜軒走後,彥哥兒鬧騰的不肯睡覺,她不過想帶着彥哥兒下樓在後院散散步,就下樓的那麼一瞬,卻被在大廳晃盪的宰相府的狗腿子給瞧見了,緊接着,那錦衣公子便聞風趕來,不依不饒的想要進去去看看下人所說那位貌美的小娘子。
陸瑤功夫了得,將一羣人逼退到了客棧門外,可那無良的客棧老闆卻生怕惹怒了宰相府的那位二公子,着急慌忙的將他們都趕了出來,否則,她們也不會暴露於衆目睽睽之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咱們要在樓蘭逗留一段日子的,總要在外頭行走,所以,難免什麼時候就遇上這樣的事了。只要你和孩子沒事兒,至於那些不長眼的人……”
杜軒眼神一冷,本想說句狠話,一低頭,卻見白瓔珞懷裡,彥哥兒揉着惺忪的睡眼,衝他露出了一個歡喜的笑容。
順勢抱過沖自己伸手的彥哥兒,杜軒握了握白瓔珞的手,“就當在街上被瘋狗咬了一口,別去想了,啊?總有一日,讓你出了這口惡氣。”
白瓔珞笑着點頭。
一盞茶的功夫,馬車便駛回了那條安靜悠遠的巷子,停在了宅子的正門外,看着那頗有氣勢的硃紅色大門,白瓔珞低聲笑道:“杜轅來樓蘭纔多久,就有這麼一棟宅子了?”
“這可是座精妙至極的宅子,明日得閒,我帶你去看看它的後門,到時候,你更加要稱奇了。”
想到自己初次進來的那個門,修的和這正門絲毫不差,還是掩映在青樓成羣的暗巷裡,杜軒就有些忍俊不禁。
進了屋,那位福伯早已按照杜轅的吩咐,將給杜軒和白瓔珞住的屋子都安排好了。
引領着杜軒和白瓔珞朝那邊走,杜轅衝彥哥兒伸手,“明彥,我是叔叔,你爹爹的親弟弟,叫叔叔……”
彥哥兒睜大了眼睛,看看抱着自己的杜軒,再看看衝他笑着的杜轅,頗有些費解。
此刻的杜軒,做了簡單的易容,已經不是素日英俊的模樣,而杜轅卻沒做什麼變化,所以,彥哥兒有些糊塗了。
儘管如此,興許身上有那絲血緣,看着父親母親都衝自己點頭,彥哥兒衝杜轅張開了胳膊。
接過彥哥兒,問着小傢伙身上孩子特有的香甜氣息,杜轅覺得心裡的某個地方,軟軟的陷了進去。
一個人漂流了那麼多年,杜轅在心中早已沒有了希望,只打算渾渾噩噩的度日。在傾城公主府做個混吃等死的面首時,意外遇到了杜軒,他的孿生兄長。
如今,又有了這樣一個擁有相同血脈的孩子。
將來,他們會有更多的親人,更多的幸福吧?
杜轅在心裡暗自想着。
越往下想,心裡便愈暖,杜轅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未等他從自己的情緒中回過神來,耳邊,想起了彥哥兒糯糯的喚聲:“叔叔……”
一歲的彥哥兒,比杜軒和白瓔珞知道和見過的旁人家的孩子都要聰慧的多,對於聽到的看到的,彥哥兒有極強的領悟能力,往往教給他什麼東西,一兩次過後,他就能記得很清楚了。
杜轅眼角都溼潤了,連連點頭應是,彥哥兒得到認可,一口一個“叔叔”叫的愈發歡暢。
杜轅的眼角眉梢,盡是喜悅。
杜軒和白瓔珞看到,相視一笑,眉眼溫暖。
安排好的院子很寬敞,與怡心苑的佈局相似,正屋五間,帶東西廂房。
院門的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寫着“悠然閣”三個大字,與杜轅所住的“逍遙居”遙相呼應。
大致看了一圈,白瓔珞吩咐流蘇和流鶯住東廂房,隨遠和陸瑤去住西廂房,安排完,便帶着彥哥兒去梳洗沐浴了。
一切收拾好又哄睡了彥哥兒,到正屋時,杜軒還在和杜轅說話,話語中談到的,便是方纔那樁鬧事中的人。
想要調戲白瓔珞的,是樓蘭宰相家中的二公子忽禾。
樓蘭宰相騰摩多,輔佐過樓蘭的三代君王,算是樓蘭的股肱之臣。
他的爲人,國中的朝臣都是一半讚賞佩服,另一半卻冷眼不屑,這便是因爲他提出的某些國策雖對樓蘭國本有利,卻傷及樓蘭國中部分百姓的利益,儘管最後未被採用,可他提出時,朝中總會引起正反兩方的辯論,惹得衆人心生怨懟。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騰摩多是個很有政治天賦的人,雖然在樓蘭朝中黨羽衆多,可他從未生過謀逆之心,蘇伊爾納甫一出生便被立爲皇太女,繼而登上帝位,這其中,也有他的功勞,所以,蘇伊爾納也好,當今太后也罷,對騰摩多都很是尊敬。
不過,許是將精力都花在了外頭的朝政大事上,騰摩多的內院,便有些混亂。
宰相府中,騰摩多娶了一位正妻,小妾則納了有十二位之多,儘管如此,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騰摩多卻只得了兩個兒子。
大兒子烏格敦出自騰摩多的第六位姨娘,自小由騰摩多親自教養長大,如今已經年近三旬,領着禁衛軍頭領的差事,也算是有些出息。
而方纔鬧事的那位二公子忽禾,則出自騰摩多的正妻,所以,忽禾是騰摩多膝下唯一的嫡子,自小到大被寵的沒了邊際,才造成如今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局面。
聽說,這幾年,被忽禾在街上瞧見搶回家糟蹋了民女有幾十名之多,哪怕是鬧到了府衙那裡,最後都是不了了之了,所以,對忽禾,樓蘭都城裡的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但凡家中有妙齡女子,輕易都不敢出門,生怕被忽禾瞧見。
遇不到漂亮的未嫁姑娘,忽禾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轉向了那些年輕的少婦,而跟在他身後那些下人,也爲虎作倀,整日想着討好忽禾得到賞銀,所以纔有了那狗腿子下人瞧見白瓔珞的芳容,繼而帶着忽禾去吉祥客棧的一幕。
“今日時辰也不早了,大哥和嫂子旅途勞頓,早些歇息吧,來日方長,有什麼話,咱們以後再慢慢細說。”
說完了騰摩多,眼看天色已經晚了,再加上晚上鬧了這麼一出,杜軒和白瓔珞都已經疲憊不堪,杜轅便起身離開了。
杜軒沐浴完,連呼終於可以踏踏實實的睡一覺,摟着白瓔珞上牀,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一早起來,屋裡便多了幾個服飾相同,手腳麻利的丫鬟,說是管家差她們過來服飾杜軒和白瓔珞的,其中竟然還有一個乳母。
一路從京城到樓蘭,彥哥兒早已斷了奶,白瓔珞失笑,遣離了那名乳母。
杜轅沒過來,杜軒也不急着過去找他,用完了早膳,杜軒帶着白瓔珞,抱着彥哥兒參觀起了這座宅子。
夜裡來往了一回,杜軒只知道這座宅子前後門是一樣的,可如今看了一圈才發現,若是從宅子當中劃一條線分開了,這分明可以分割成兩個二進的宅子。
而杜轅住的那個院子,和杜軒白瓔珞所住的這個院子佈局一模一樣,恰好是背對背的。
關上東西兩角的角門,打開前門和後門,儼然可以成爲兩座宅院。
金屋藏嬌,便是有人來抓姦,怕是也全然不怕。
杜軒撫掌大笑,對白瓔珞說起了那位他也未曾謀面,卻覺得着實是個妙人的琉璃王。
再回到悠然閣,杜軒和白瓔珞剛坐下,便聽得前院一陣喧囂。
不一會兒,陸瑤進來回話,說是宰相府的大公子帶了五十名禁軍,將正門給圍住了,直嚷着說要給他弟弟討個公道,讓逍遙公子出去給他一個說法。
“這人真是大膽,大張旗鼓的爲私事而來,卻帶着禁軍,宰相府就算勢大,可禁軍也不是他家的護院家丁啊,一點兒分寸都沒有,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禁軍統領的。”
白瓔珞不屑的說道。
白瓔珞的話,讓杜軒心中一動。
得知杜轅出門了,杜軒笑了笑,穿上他那件飄逸的白色長袍,跟着陸瑤出了門。
正門大開,威風凜凜騎在馬車的男子,就那麼出現在了杜軒面前。
此人便是宰相騰摩爾的大兒子烏格敦。
烏格敦身材健碩皮膚黝黑,濃眉大眼,相比身材肥碩的忽禾,兩人高下立現。
將杜軒當成了杜轅,烏格敦指着杜軒衝身後擔架上的弟弟問道:“忽禾,可是那小白臉踩斷了你的腿?”
忽禾強撐着坐起身,重重的點了點頭。
烏格敦惡狠狠的瞪着杜軒,揚起手中的長槍,就打算朝杜軒衝過來。
杜軒卻忽的笑了。
目光如羽毛一般輕飄飄的從烏格敦身上滑過,杜軒看着面顯畏懼看着自己的忽禾道:“本以爲你就是個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浪蕩子,如今看來,你不但蠢,更是一點腦子都沒有,活該你被人當槍,什麼時候被最親的人整死了都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杜軒說這句話時,滿臉的不屑,像極了杜轅。
而一旁的忽禾,看看杜軒,再扭頭看看要爲自己出氣的兄長,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變幻的精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