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區依然是那樣寂靜,靜得只剩下風聲和落葉的沙沙聲。車子安靜地行駛着,誰都沒有張口說出一句話。可他們都已經知道彼此發生了什麼。蘇信和欒玉凌不約而同地換上了一襲黑衣,宛如參加了一場葬禮。陳一寧夾在兩個人的中間,彷彿感到了寒冬般的冰冷。
“有留下什麼嗎?”欒玉凌聲音微微顫抖着說。
“一張紙條,你呢?”
“什麼都沒有。”欒玉凌低着頭揉了揉眼睛,“但我帶出來了一些換洗的衣服,乾糧和水。這些東西應該會讓大夥撐上一段時間。還有這個,你送我的折刀。以前我一直用它砸核桃來着,質量還不賴,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呢!”
“那是!你老弟什麼時候送過你沒用的東西!還有你這身黑衣服,不也是我送你的嘛!”
“對對對,一點都沒錯。”
兩個人沒有彼此注視,卻生硬地笑着,聽得令人心痛。片刻過後,車子裡又是一陣冰冷的死寂。
“我說啊,崽子。”
“嗯?”
“現在看來,只剩下我們和小雅了呢。”
“是啊,沒辦法啊。彼此還活着,就不能去死啊。”
“很傷腦筋呢。所以我們要活下去啊。一直活下去。”
“嗯......”
這一次,兩個人誰都沒有顫抖,只是臉上多了兩道淚痕。
[感染後第一天,百匯小區,中午11:50,晴]
防盜門咔嗒一聲打開,在屋子裡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看到三個人的歸來,夏傑立刻迎了上去。
“怎麼樣?未感染區是真的嗎?”
蘇信面無表情擺了擺手:“是真的,只不過和這個城市一起淪陷了。”
“什麼......這才一天,怎麼會這樣......”所有人聽到這句話時都失望地皺起了眉頭。
“那這麼說的話,我們只能靠自己了?”盧秋雨摸着下巴問。
“嗯。不管是出逃還是堅守,我們都必須做好在這安家的準備了。雖然未感染區淪陷了,但我們從家裡帶出了這些東西,多多少少能讓大家撐上一陣子。”蘇信說着,把欒玉凌的揹包放在了沙發上。
“可是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更多的物資補給,而且我們需要武器,足夠能保護大家的武器。沒錯,我們需要槍!”盧秋雨神神叨叨地用手比劃着說。
“我們需要槍?我們還需要炮呢!說起這玩意你可來精神了!神叨叨的給你能耐的!”王珞蘭刻薄地諷刺,蒼白的臉恢復了血色,就算是脖子上纏着紗布也不忘擡槓。
“秋雨同學說的也有道理,出逃或是堅守都需要足夠的武裝保障才行。可是,我們去哪裡找槍啊?軍營嗎?”楊璐說。
“不,軍營離我們太遠了。警局應該能有一些儲備槍支。等過了中午我們就去搜刮,至於現在,老師,中午的伙食就交給您了,我上樓一個人靜一靜。”
大家看着蘇信的背影都不禁皺起了眉頭,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有蘇雅獨自一人靜靜地跟了上去。
風鈴聲還在叮叮噹噹空靈地響着。蘇信坐在陳一寧臥室的牀上望着外面淪陷了的城市,顫抖着長呼了口氣。
“小雅,別在門口站着了,進來吧。”
蘇雅點點頭,慢慢坐到了哥哥的身邊。她看到平時最堅強的哥哥流了淚,心裡很不是滋味,可她的臉卻依然是面無表情,陽光下儼然像個標緻的雕塑。
“老哥,家是不是已經......”
“嗯,只剩下我們了。”蘇信的聲音有些沙啞了,將痛苦的臉埋在了雙手之中,“我們再也沒有家了。現在呢?掙扎着活下去嗎?還是痛快點去死?只可惜站在這些人身前我根本就沒有別的選項,只能活下去!這也許就是那傢伙要我付出的代價吧......”
小雅微微皺起眉頭握住了蘇信那隻被印上圖案的左手,抿了抿嘴脣:“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命運?小雅,你什麼時候能正常點呢?現在不是說笑的時候啊......”他無奈地抽泣,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塵埃飄落,風鈴聲中他隱約聽到了一串腳步聲,連忙擦乾了眼淚清了清嗓:“我應該說過我想要靜一靜吧。”
“可你旁邊不是還坐着一位呢嗎。”那是苗語的聲音,他聽後不禁有些詫異。
“是你啊。你的戲份太少,我都快忘了救你回來的那碼子事兒了。”蘇信冷笑,“如果你是想看我笑話或者刷存在感,那就請出門右轉,衛生間裡有面鏡子,那裡的人能陪你聊很久呢。”
“你的家人都死了是吧?”苗語冷冷地問,似乎帶着一絲笑意。
蘇信慢慢轉過頭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盯着她:“和你有什麼關係嗎?如果沒人教過你怎麼講禮貌那就請你離開!我想我沒有那個耐心教你做人最起碼的禮儀!”
“這和禮儀有什麼關係呢?你的家人死了,我也只是想安慰你一下而已。”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苗語,你真以爲我救你回來你就是搶手貨了嗎?還是說你被外面那羣怪物嚇傻了?”
“我很好!我知道你還是在意我的,所以你纔會去救我。現在你的家人已經死了,就沒什麼阻擋我們的了,不是嗎?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在一起不好嗎?”苗語的笑容愈發詭異,看得蘇信牙癢癢。
“哦,因爲我是個普通的高中生,手裡沒有多少錢給你買這買那,所以你看不上我了,提出分手,在畫室找了個社會傻子。我去救你的時候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還把我玩命看得這麼應當應分。現在看我的家人都不在了,你又一臉欣喜地過來求複合。那麼請問,苗語,你還是人嗎?”蘇信的字裡行間都充斥着恨,眼神中燃着點點火星。
“蘇信你什麼意思?你是想拒絕我嗎!你對得起我曾經那麼愛你嗎!”
蘇信聽着,不禁破涕而笑,笑聲中充滿了侮辱和嘲諷。
“你是在說,愛我嗎?我真的...別逗我了行嗎?我現在挺悲傷的,不想笑!你嫌我沒錢說分手就分手,然後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提着刀來看我然後說愛我?你不感覺這話說出來特可笑嗎?天哪,我帶回來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蘇信冷笑,走到了她低矮的身子旁,“我真希望被咬的不是陳一寧,而是你。這樣我就可以在這間屋子裡,親手殺你了。”
“說這話你會後悔的,蘇信!”
“哦,那真抱歉,這輩子都不會!”
蘇信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順着樓梯走了下去。只剩下苗語和蘇雅還留在屋子裡相互對視着。
“你恨我對吧?”蘇雅用一種和平時截然不同的**的語氣說,“你恨他身邊的所有人。不管是陳一寧,王珞蘭,龍曉晴還是楊璐,盧秋雨,欒玉凌甚至是夏傑。你嫉妒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嗎?”
“和你有什麼關係!”苗語憤恨地說,臉憋得漲紅。
“當然和我有關係了。因爲你是一切崩壞的開端啊,背叛之人。這一切,都是命運啊......”
蘇雅微笑着,可是卻令人毛骨悚然。那雙清澈的眼睛裡似乎映出了另一個人。一個穿着紅色裙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