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要幹什麼?玩弄了這麼多的人,折磨了這麼久的時光,難道還不夠嗎?!難道一定要親眼看着我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肯滿意,才肯收手嗎!你說話啊——!”
甬道盡頭,離洛悲愴而又憤怒的嘶吼聲傳來,滄舊斑駁的石牆上震落了點點碎石塵埃。
問側眼看着一粒石子滾落在自己腳邊,停住了腳步,“想來是他看到了。”
“看到什麼?!”席驚疑,生怕又是什麼驚天動地的節外生枝,乾脆也不在等她回答,徑自快步衝了進去。
只見本應空曠無物的偌大墓室裡,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口冰玉的棺槨,通體泛着淡淡的光澤,隱約看得出裡面躺着個少女的身形。
絲絲寒氣就如碧水煙波一般在她周圍盪漾着,時不時還向外沁出些許,形成了一片朦朦朧朧若有似無的霧氣。
美輪美奐的同時卻又透着極強的陰氣,碰上一點就好像從骨頭裡被凍住了一樣,而這樣的靈力又是如此的熟悉。
“問那傢伙究竟在這裡做了什麼手腳!”
看到這些,席無名火起,當即也不再管離洛爲何會暴怒如惡煞,轉而直直的瞪向端立於棺邊的黑曜。
“作爲她的使魔,你不會說不知道吧?!”
被她這樣一瞪,黑曜只覺神經一凜,心下頓感無奈,可表情上依舊是漠然無所動。
只淡淡道:“這就是主人所說的故事。”
說着他優雅的伸出一隻手搭在了棺蓋之上,不費吹灰之力一般將厚重的棺蓋一把推開,寒氣頃刻間如泉涌一般升騰開來。
透過昭昭霧氣,他美型的身影漸漸有些模糊,唯一可以看清的只剩下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枚靈光閃爍的異字符,投射出陣陣光影打在煙幕之上,分明便是前塵過往······。
過了良久,像是看了一場電影一樣,每個人都不禁唏噓。
畢竟這樣戲劇化的事實,就連他們已然沉溺其中的人也是初有感知。
當然監和編的觸動要比他們小一些,畢竟前半段的事已經在問‘跳樓’那天知道了,只剩下後半段的謀劃到現在也算是全盤皆知了。
雖然嘴上還是‘罵她’自以爲是、陰險狡詐什麼的,心裡卻也莫名多了一絲畏意,少了一絲怨戾。
“原來這一切都是······”
離洛怔忪着想要說些挽回剛剛誤會嗔嘖的言語,轉過身看着徑直矗立在墓室門前一臉漠然的問。
話到嘴邊卻又因愧疚而說不出口了。
一旁離暝倒是不以爲意,頷首點了一下頭,淡漠的吐出“多謝。”兩個字就算是道過謝了。
而問則是回以一記輕笑便當是接受了,轉而向着離洛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幽幽道:“若不是她能在彼時喚回你的神智,對我來說留有用處,我也不會留她在此。一切都是爲了大局着想,感激也好憎惡也罷,對我來說都是多餘。”
言畢,她冷冷站定,看了一眼離洛又看了一眼棺槨,示意他將嫣兒抱出棺中。
想來又是她早已安排好的,離洛炎陽附體,而嫣兒又是陰寒弒身,兩種逆反的屬性本就維繫了地宮中千年的平衡。
此刻力量核心相沖撞,瞬間制衡便成爲了零點,帶動起兩道靈光閃爍盤旋如漣漪般散去。
被靈光消散的微風吹拂,嫣兒睫毛輕顫,一雙美目隨即半睜開來。
怔忪的望着攬在懷中的殘鞭,流露出一陣迷茫“風······華?離······暝······離暝!”
豁然擱置千年的記憶如決堤的洪流般涌入她腦海,像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淚水不斷從她眼中滾落,帶着濃重的哀傷卻又無從訴說。
她唯有不住的呼喊着一個人的名字,如同急於尋求到一個救助。
這讓離洛頓覺心頭一緊,如同被人狠命的攥住了一樣,接踵而至的便是一陣陣難以抑制的“撕心”痛楚。
儘管是這樣的痛,他卻笑了,在不知迷失了多久的歲月中,那樣一顆似乎未曾存在過的心終於用它的痛來證明了它的存在。
“原來自己還擁有一顆心——一顆可以不受任何咒術束縛,自由痛楚的心。”
任憑思緒蔓延,他笑聲越發清朗桀驁,沿着他的臉頰一行淚水兀自淌下,滴落在了嫣兒掌心。
兩個看似癡狂的人就這樣安靜下來,透過模糊的視線相互凝望着,卻又遲遲無人敢做聲,似乎都在擔驚,生怕驚散了眼前這場安寧美好而又難得的夢境。
一旁的人或唏噓或感嘆,或覺無關風月。
可在席與問看來,這可以稱之爲溫情的場面,不過是連環計中又一環中的了。
席索然垂下眼簾,轉身出去,經過問身邊的時候輕撤了一下她的衣袖,點向她的餘光盡是犀利。
問也不以爲意,幽然跟了出去。
僅是步出門口,她便再難隱忍的將心中怒意吐露出來了,“呵~問,你果然不簡單啊!”
說這句話時席只覺自己的牙齒都快要咬碎了。
問卻是語氣平和的雲淡風輕:“是啊,你不是已經看到了嗎?離洛的一雙羽翼已然沒有了燃燒着的鳳凰火。
這樣一來他便算是靈力盡廢了。
你想要再次開啓陣型獻祭,也是不可能了。”
“你這樣是爲了自保嗎?別忘了,他的靈力和你一樣是來自鳳凰劫,可以算作是平等。憑你,想要廢除是不可能的。”
席強作鎮定,擲下一聲譏笑。
問餘光一點,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玲瓏心思,也不多說。
只道:“就算是暫時封印,只要錯過了這次鳳凰劫的時間便好。”
“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你要如此與我作對!”
席心中一陣苦楚,轉而又像是自嘲。
自己此刻的神態自己大概猜得到,就如同鬥敗的戰士、被推翻的帝王一樣狼狽沒落,因爲不甘而帶出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氣勢,轉身一步步將問逼向一旁。
“你是想將我推入這墓室旁邊‘殉葬’用的地牢之中嗎?
就像那些羽人士兵一樣?
你不覺得妄圖用這種低劣的方法對付我很可笑嗎?
這不是你現在該做的事!”
問側眼瞥了一下身後半踩着的方磚,雖然心下了然那是地牢入口的機關。
回覆她的聲音卻依舊是不急不緩,平靜的詭異,能讓人不禁顫慄。
也就是話音落地的同時,那點在眉間硃砂驟然一亮,靈光一閃一爍之間問整個人便繞到了席的身後。
反手擒住了席,一雙清冽的眸子淡漠的盯着她回望的側臉。
也不理會她寫滿不可思議的神情,冷冷的吐出幾個字:“你應該做你現在該做的事。”
席聞聲微怔,繼而透出一種絕望,不同於受制於人的無奈,而是一種追悔莫及的哀慟。
“我現在該做的?
述一段你們竭盡所能想要知道的故事嗎?
關於一個人自滅全族,引天罰不斷,最終彷徨人間的故事?
我都忘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好像很久,久到那時還是人們信奉圖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