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想作最後努力要離暝退出扭曲命運,不料卻成徒勞,反被利用。
眼見席就要將赤羽遞到離暝手中,使他成爲魂祭,問吩咐他所要做的也只剩下了最後的對白。
側眼望向他,黑曜帶了些許無奈重複起問要的話語,“你即已出城又爲什麼還要回來?”
離暝爲之一怔,轉而鄙夷,“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如此反應,黑曜只得一嘆,“想你身上這些傷也不全是她們阻攔你時造成的吧?要突破敵軍包圍回到這裡,纔會這樣的吧!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誰要幫你,誰要害你嗎?”
“哈······”仰天一陣大笑,他語聲義憤,“你不必裝作一副義正詞嚴的樣子了!
朝堂爭鬥,一向與我無關,我只管天下百姓得以安居,纔來此,纔要做什麼護國劍俠,纔想要和離洛一同奮戰,保家衛國,掃平狼煙!
至於你們的權勢假說,少要在此賣弄了,只蒼生於水火而不顧還要在此稱自己爲正義之士,豈不是貽笑大方!”
黑曜聞言旋即苦笑着搖了搖頭,“我想,該說的她們一定都和你說過了,無奈一切早有註定。
有些事此刻無法言明,只有等來日,苦果已成時你自有體會了。現在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話至此處,黑曜故意提高了聲音。
離暝的神色也隨之變得嚴峻起來“什麼?”
“今日之事,皆是你爲心中所願自選,哪怕日後萬劫不復,猶自不悔!”
言置於此黑曜幾乎是仰天長嘯,不知爲什麼他覺得似乎只有這樣纔會讓自己一腔的憋悶與悲憤得以發泄,稍稍好過一些。
如同是做好了某種覺悟,他承諾般的重複出最後幾個字“萬劫不復,猶自不悔!”。
語聲震,天空似是配合心情一般,劃過一道驚雷,映照着他決然接過席微笑遞上的赤羽。
黑曜緩緩收回仰望蒼穹的目光,不見波瀾的一雙眸子裡映滿了四周不斷涌現出的直衝天地的血紅靈光。
可惜離暝自己看不到,也沒有人能看到這是怎樣一幕驚懼又震撼的畫面。
見對手呆愣良久,離暝終於做聲:“怎麼你不打算動手了嗎?”
黑曜漠然垂眼看了看手中寒劍,清麗的藍光與血光相抗衡,維護自身不爲所染,已經起到了作用。
擡眼間問也已起身緩步向自己走來,隨即會意冷聲道:“我們能做的已經做過了,赤羽已經認定了主人,其他的都已無意了,況且······”
“況且什麼?”離暝聽的費解。
問猶自冷聲道:“況且我要的已經得到了。”
“你,不,公主要的是什麼?”
離暝自覺失語,旋即改口。
問卻也不在意,“我要的,就是你剛剛那句話。你記住,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決定的,怨不得我了。”
隨手將記錄了昨夜她與席談話的異字符取下交到了黑曜手中,望着他轉身徑自離去。
步下雲臺的剎那,四下響起或唏噓或笑鬧的喧囂聲。
離暝頓時朗聲喊住他,“等等!雖未交戰,可我也該知道你的名字。”
“決城。”冷冷吐出這個警告般的名字,卻被鼎沸聲淹沒。
此刻黑曜,只覺得索然,於是不等離暝再開口,便頭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清冽的目光投映在一個衣衫上沁着斑駁血跡尤未乾涸的人身上,令他有些動容,卻也說不出是愧疚還是憐憫。
只在擦肩而過的瞬間反手拉住了那個人,在她耳畔悄聲道:“監,已經結束了,離開這裡。”
“放開我!這纔是你們要的是嗎?”她聲音嘶啞,機械化的回過頭。
質問一般的目光灼在他身上“這又算什麼?利用嗎?好玩嗎!有意思嗎!”
像是竭盡全身氣力在質問一樣,每喊一句她的身體就顫抖一下。
黑曜看着她凝霜的臉上一雙眼睛已經微微有些紅腫,繾綣的淚水隨着顫抖掉落,一時間無言以對。
見他不答,嘲弄的擲下一聲冷笑,轉而回過頭瞪向雲臺上的問,像是恨不得眼前之人在一瞬間便要被凌遲車裂的好。
問不動聲色的迎着她的目光,對利用一說好似真的全無半點虧欠之意。
或許從計劃設定之初就已經想到現在的局面了吧?
不然也不會自願被席的結界所束縛,一方面讓席放鬆輕敵,得以探聽清楚陣型的機密,另一方面若是監得知真相猶是耗盡靈力卻還能暴走時,結界也成了最好的防護。
氣氛僵持在殺氣與血光之中,面對這這樣一個問,監哪裡還會有隱忍的心性。
當即也不再用言語泄憤,明知有結界存在還是狠狠甩開黑曜拉着自己的手,奪過寒劍,飛蛾撲火似的刺向了問,氣勢鼓動起悽風冷雨如同她鬢邊垂散下的髮絲一樣凌亂裡帶着千般宿怨萬種殺意。
當下衆人看得瞠目結舌,空氣也爲之凝結,只剩下了寒劍衝擊結界時所發出的一聲悶響,之後便是她被震開,向後倒去時衣袂帶起的洌洌聲。
離暝雖不明就裡,但見她屢屢奇怪行徑皆是與自己有關,也就不好在冷眼旁觀下去,當即出手,攔腰扶住了她。
問趁機開口,語聲寒徹,“有些話,剛剛你也聽到了。能做的直至此刻你都竭盡全力做了,路是他自己選的,萬劫不復猶自不悔也是他親口說的,你又能何如?”
言盡於此,監眼中吃驚之色稍平,萬念俱灰一般怔怔的看着眼前離暝冷峻的面孔,竟癡癡笑了起來。
“呵······奈何~奈何!你費盡心機終只是要換來這樣一個結果,要他甘心,要我死心。你真夠純粹,夠絕情!離暝你······你好自爲之吧!”
語聲落,僅剩下淡淡的餘溫殘留在離暝掌心,形同沉淵之中最後一絲慰藉。
可惜此時的他猶未知曉,一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裡映着她憤然離去的背影,猶如寒潭上滌盪起的一絲迷惘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