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爲了這個強硬的擁抱,整晚都有些心神不寧。
兩人回到季成陽家的時候,剛五點半,卻已經天黑了。
提前有人打掃乾淨了房子,什麼都換洗一新,唯獨剩下了紀憶的行李堆在客廳裡。拉布拉多被送到這裡就開始心驚膽戰的,縮在客廳沙發角落裡,被暖氣烘烤着蔫噠噠,紀憶剛纔邁進門,回頭問季成陽,“你想出去吃,還是在家吃,”話沒說完,已經被拉布拉多打斷。
紀憶彎腰,輕輕用掌心拍着拉布拉多的額頭。
她在對它笑,笑彎了一雙眼睛,那種被需要的滿足感轉瞬就填滿了整顆心。季成陽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隨手扔到門廊貼牆的深灰色櫃子上,低頭正好看到她仰起頭,小虎牙明晃晃地就露出來:“你說,它多可愛,特別黏人。”
不是可愛,而是多善解人意,知道你缺少的就是被需要的感覺。
所以毫無節制地黏着你,陪伴你。
季成陽還能看到她眼底細微的那些紅,在這個終於沒有外人的空間裡,手很輕易地就撫上她的臉,眼前的人,彷彿和過去的影子疊加在了一起。
自從回到這個城市,他就總覺得時間在悄然倒退。
退回到,那個只有陽光和紀憶的日子。
“我們先休息會兒,再吃飯,”他說着,已經低頭,舌尖曖昧地輕舔她的虎牙,然後是嘴脣,紀憶被突如其來的親熱嚇了一跳,很快就陷入他的深吻裡。
等到他稍許鬆開一些,也不說話。
就這麼抱了抱她。
她穿着羽絨服,或許因爲室內太溫暖,還有他親吻的太情|欲,臉上都有些紅暈。她垂眼,腦袋昏忽忽地,沉寂在他親吻後的餘溫裡,手指不自覺地在他胸口輕輕划着。季成陽起初還只是抱着她,想要思考是不是真要做些什麼,竟就在她指尖一下下的滑動下,做了決定。也不管那隻狗,又低頭去吻她,邊吻邊向前走着。
紀憶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只是被他帶得,有些倉促地退後。
直到他反手關上臥室的門。
因爲要處理一些回來的事情,她怕他太累,過去的兩個星期兩個人都忙得沒有時間去做一些適當的有益於身心的男女j□j。這次回到兩個人曾有過第一次這張牀上,似乎又激起了一些情緒,季成陽要的特別激烈,紀憶起初還聽見拉布拉多在外邊委屈的哼哼,偶爾分神,後來就再聽不到外邊的那些雜音了。
“西西,”他身上的汗慢慢地和她融合,聲音低啞地在她耳邊,輕聲誘導,“舒服嗎?”
紀憶看着他的眼睛,仍舊不好意思回答。
太直白的問題了……
季成陽這個男人在牀上的時候,是別人完全看不到的一面。她屢次被他的語言和行爲挑逗得說不出話,開始她只想迎合他,取悅他,可他並不滿足於此,他總喜歡看到她的另外一面,那些別人看不得,也沒機會看到的神情,眼神,和不自覺索求的動作。
在她累得蜷在他身邊,想要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就感覺他伸出手臂。
鴨絨被被掀開一條縫,肩膀有些冷,她眯着眼睛看了眼,發現他又從盒子裡摸出了一個,忍不住動了動身子,輕輕用手臂樓主他的腰,低聲問:“還要啊……”
他低頭,在漆黑一片的房間裡似乎是笑了。
那種笑得感覺,像是灰濛濛的世界裡終於綻放了一朵豔麗的花,說不出的誘人。
“不要嗎?”
“……”又是這種問題……
她閉上眼,嘴脣上慢慢有柔軟的觸感。
溫暖,而又熱烈。
季成陽是元旦之後開始正式入職。
紀憶把自己的年假都用了,換來了兩個人半個月的清閒。
暖暖的男朋友……應該是馬上就要舉辦婚禮的準老公趁着聖誕假期,來到北京,按照女方家裡的要求,先要在這裡辦一場婚禮。於是,在婚禮前,紀憶就成了季暖暖的全職傾訴人,就像小時候一樣,她會碰到什麼麻煩啊有趣的事情啊,都隨手撥她的電話。
最後,季成陽都不能忍受這種電話頻率了,在暖暖正在笑呵呵講述自己的準老公是如何被季爺爺弄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話題時,拿過了電話:“現在已經凌晨一點了,知道嗎?”
“啊?”季暖暖驚訝,“小叔,你還沒睡啊?”
季成陽將自己手上的書扔到牀邊的沙發上:“你一直在打電話,我怎麼睡?嗯?”
“啊?啊……哦……啊!我錯了,”季暖暖咯咯笑,“我忘了,你倆睡一張牀上呢。”
季暖暖說完,立刻收了線。
就爲了這晚的電話,季暖暖第二天就以逛文玩爲藉口,將紀憶約出來。
據說她那個外籍華人且不會說中文的男朋友,特別迷一些舊貨和文玩,最近迷上了文玩核桃。兩人就去了潘家園的一個市場,賣文玩核桃的店,一家臨着一家,生意看起來都不錯,起碼都有客。
“西西,”季暖暖走近一家店,忽然瞥了她一眼,笑咪咪地示意她遮住自己的脖子,“好明顯一塊呢。”紀憶一愣,旋即將剛纔摘下來的圍巾,又繞了一圈上去,眼睛眨了兩下之後,連季暖暖的眼睛都不敢看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有種被發現隱秘的羞澀,可又覺得像是吃了蜜。
暖暖看着好玩,終於想起自己特想八卦的問題,胳膊搭住她的肩膀,輕聲問了句:“我小叔,不對,問這個問題就不能這麼叫他。季成陽是不是特厲害?”
紀憶立刻懂了她問得什麼,哭笑不得,瞪了她一眼。
心口砰砰的,莫名就想起昨晚……畫面彷彿還在眼前。
“說啊,說啊,”季暖暖真得是好奇,“也就你能回答我啊,西西,快說,快說。”
她蹙眉,推她:“快看核桃。”
“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啊,就你我知道,”季暖暖笑得特得意,“你說,我當初一下子聽到你和他一起,我真的天都塌了,現在想想,不對啊,就應該給你纔對。這樣是我小叔娶了別人,我一定不會滿意,誰能配得上季成陽,唯有我最寶貝的西西纔可以。”
暖暖這邊感嘆着,玻璃櫃後的女孩子就笑着,等着她們走過來做生意。
倒也不急的樣子。
紀憶再推推她,示意老闆在等着。
季暖暖終於不逗她,琢磨着等一會兒喝下午茶的時候,再好好和她探討關於她和季成陽光幸福生活。她走過去,開始和那個看上去年紀也不大的女孩子閒聊,紀憶聽了一兩個小時,也大概有了個印象,最近十年貌似是文玩核桃的升值期。
“這一對……”女孩子將那一對玉質感和包漿都很完美的核桃從盒子裡拿出來,“是我們老闆的心頭好,要買的話,要等他親自開口要價。”
暖暖似乎對這對核桃很滿意,催促女孩子電話去叫真正的老闆來。
女孩子打了個簡短的電話,掛斷後,沒幾分鐘,就有人推了門進來:“怎麼,哪位這麼識貨——”進來的人在一瞬間,停住了所有的話。
這店裡,除了那個仍舊笑着女孩。
季暖暖和紀憶的臉色都變了。
她不知道季暖暖心裡是如何想的,在這一刻,她只感覺被一把拽回了數年前的青春年代,那段熱鬧的不羈的心地仍舊是無邪的日子。
那個記憶裡,她是旁觀者,甚至在波盪起伏,在這兩個人最痛苦糾纏的時候,她幾乎被隔離開了……她只是從季成陽的口中耳聞了那個夜晚的慘烈。
“暖暖……”肖俊看着季暖暖,看着在白色皮草下的仍舊鮮活的容顏,怔忡幾秒後,只是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暖暖。”
一個明明只有二十七八的男人,卻看上去幾乎已經三十四五歲。
並非老態,而是滄桑和成熟。
倒是季暖暖,顯得比他鎮定了許多,微微低頭,然後擡起來已經微微笑着,說:“你怎麼開始倒賣核桃了?”
肖俊似乎被一句話拉回現實。
他笑,咳嗽了聲,掩飾自己剛纔的失態:“這兩年這個很好賺,也是一個機緣巧合,選對了投資的東西……”
“每年能賺多少?”暖暖打斷,直接問他。
“這兩年核桃市場在上升期,平均都有幾百萬入賬,”肖俊完全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一五一十交待,“不過也有虧得有時候,去年包的一片樹,都沒有什麼好東西,一下子就虧了幾十萬……”暖暖嗯了聲:“賺錢就好……記得多孝敬你爸媽。”
她這句話說得有些慢,有些輕。
說完,就從沙發上站起來,拉住紀憶的手:“走吧。”
能看到肖俊眼底一閃而過的異樣。
就這樣走了也好,這麼久,比她和季成陽分別還要漫長的時間……更何況,季暖暖馬上就要結婚了。紀憶感覺到暖暖的慌亂,心也是亂糟糟的,跟着她往外走,可卻被肖俊攔住:“等等,”肖俊看了眼自己店裡的女孩子,“英子,把核桃給我。”
小女孩是做生意的,早已察言觀色,知道這兩位女客人和老闆關係非淺,立刻將核桃小心裝回到盒子裡,匆匆遞過來。
“當我送你的。”肖俊塞給季暖暖。
“我不要,”季暖暖低頭,回了句,“我就是隨便看看。”
肖俊沒辦法強迫她,轉手就遞給紀憶:“西西,你幫她拿着。”
紀憶一愣。如果他知道,這是暖暖想要買給準老公的結婚禮物,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季暖暖倒是先一步,發了火:“我說不要就不要!”
她扔下這句話,就和紀憶強行出了門,這一路來的悠閒,回去卻像是殘兵敗將一樣落荒而逃。紀憶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好不容易想了幾句乾巴巴的話,還沒說完,暖暖就先拒絕了她安慰的意思:“西西,什麼都不用說……你說了,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暖暖開着自己的白色小轎車,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的路,手攥着方向盤,似乎真的沒有再聽下去的。她安靜下來,看着暖暖發紅的臉和眼睛,想,如果自己是她,會怎麼樣?不知道,一個人永遠也無法理解另一個人的感情世界,哪怕是從小長到大的她們也是。
她猜不透,肖俊這個人在季暖暖的世界裡還有多少位置。
可她能看出,暖暖現在特別亂。
季暖暖將她放在了季成陽家樓下,沒留多一句話,就開車離去。
紀憶回到家,聽不到任何人走動的聲響,就換了鞋,在各個房間裡轉悠着找他。因爲怕他在做事情,就沒有出聲喊他,等進到書房門口,就看到門是虛掩的。
她走過去。
透過不到五公分的縫隙處,看到他。
他坐在懸掛窗臺的羊毛毯上,舒展開穿着黑色運動長褲的腿,閉着眼睛,兩個耳朵都塞着黑色的耳機,靠在那裡休息。
他的腿很長,橫跨了整個窗臺。
這個角度,甚至能看清陽光是如何照過他的髮梢。
照亮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