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7 一窺

黑暗的海溝之中,卡塞恩手中的兩把邪能利刃彷彿兩盞翠綠的燈籠,又如同一隻巨獸的魔眼,而在他的身後,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其拉蟲人和無面者正隨着他往最深處前行,形成一團龐大的,漆黑的暗影,就如同巨獸的身軀一般。

“艾薩拉……”

卡塞恩不能讓艾薩拉被那個未知的存在拖走,更不能讓她徹底淪爲恩佐斯的奴隸,無論恩佐斯還有什麼邪惡的計劃,都必須阻止。

深淵周圍的鎖鏈如同紅樹林灘水下的樹根一般密密麻麻,它們全都在卡塞恩手中的利刃光亮下發出刺耳的金屬尖嘯,有許多其拉蟲人甚至在這尖嘯中解體變成幾丁質碎片飄散,而幾個無面者也承受不住這無義的響聲而腦殼爆炸,散落成一堆堆紫色的漿液。

卡塞恩撐開惡魔雙翼猛力划動着粘稠如血的海水奮力向前,艾薩拉的身影並沒有那麼遙不可及,而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就能追上了。

——孩子,你要來到我的懷抱嗎?

奇怪的咕噥聲和陰沉的低語在他耳邊迴盪,卡塞恩冷笑了一聲說:“不要試圖控制一個惡魔,肉瘤怪。”

——夢境終有醒來之日,世界的真相已經在你意識之前緩緩展開,你難道可以視而不見?

惡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確實看見了什麼。

身後其拉蟲人的慘叫聲越來越淡,而面前的海水似乎變得越來越粘稠,越來越沉重,慢慢阻攔住了他的前進。

但相對的,艾薩拉那覆蓋了半片視野的觸手也緩緩停止了前行,就像是在等自己似的。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卡塞恩嘴硬着,但他剛張口,就感覺洶涌的粘稠液體進入了自己的口腔和喉嚨,一股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的窒息滋味頂到了腦際。

他不需要呼吸,爲什麼會感覺自己已經接近了溺斃的邊緣?

——你很有野心,芬利達爾之王,我知道在精靈語裡芬利達爾乃星辰終末,然而,星辰是凡人的希望。

能抓攥住跳動心臟的笑聲從卡塞恩的腳底傳來,卡塞恩忍住窒息的滋味向下看去,只見本來黑暗的海底開始閃爍出一個一個小小的亮點,就像是黑暗虛空中的星辰。

——你想要熄滅這星辰?

不,那不是星辰,那是一個個的眼睛……一個一個的帶着血絲的,掙扎着想要脫離肉體的眼球!

這些眼睛遍佈整片海底,密密麻麻的胡亂堆在一起,但每一個眼睛都在盯着最上面的惡魔,讓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踩在針板上面難受到了極致。

卡塞恩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看慣了恐怖黑暗和血腥的他也感覺到了不適,而這一點動作便被那個黑暗中的聲音捕捉到了。

——弱者。

所有眼睛突然睜大,外凸,卡塞恩只得閉上眼躲避着這些密集的注視,他往上面看去,發現每一個跟隨着他往海底遊動的其拉蟲人和無面者都變成了屍體,碎肢,腐液,綠色和紫色的血飄蕩在上面將視野完全覆蓋,形成了一個昏暗天空一般的遮擋。

再看向前方,艾薩拉已經被綁在了一座漆黑到看不清表面的石柱上,身體被彎折成常人無法想象的扭曲形狀,無數觸手扒在她怪異的身體上吮吸着那純淨的奧術能量,卡塞恩這才明白過來,恩佐斯已經放棄了一切能夠幫助他執行黑暗計劃的僕從,他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泰坦之力幫助解除這最後的枷鎖……

艾薩拉的使命已經完成了,而孕育了她強大法力的永恆之井,將成爲恩佐斯自由的最後倚仗!

正當卡塞恩准備用一道眼棱射穿這道石柱將娜迦的女皇解救出來時,卻發現自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似的。

他的身體還在,也屬於自己,但那熟悉的意識掌控軀體的與生俱來的能力卻像消失了一般。

怎麼回事?

他用暗影視覺搜索着周圍一切還能夠理解的事物,畢竟現在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已經到處都是不可名狀的怪異景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黑石柱的周圍出現了許多更小的石柱,石柱上懸掛着許多人的屍體,他們有的被刺穿,有的被鎖住,有的只是單純的躺在上面一動不動,似乎是死去了。

卡塞恩仔細往那些人身上望去,才發現那些都是自己熟悉和認識的人,有朋友,也有敵人,卡德加,羅寧,溫蕾薩,凱爾薩斯,小薩魯法爾……

他不想再看下去了,本來爲了脫身急速運轉的思想開始嗡嗡作響,他所面臨的情況之詭異已經接近了他能接受的極限。

然而一個可怕的事實在他將意識放在自己身上時才浮現出來,他的體內,屬於辛多雷的奧術之心已經散落在瀰漫的粘稠海水當中,隨着所有被那個黑暗存在吞噬的奧術能量一齊進入了石柱,這便是他一下子不會控制自己身體的原因。

——在深邃的洋底,即使是聖光也必將熄滅。

不能自控的寒冷絕望瞬間吞噬了卡塞恩的內心,他真正感覺到了無窮無盡的孤獨襲來,在這一刻,他曾經認識的所有人都無法幫助他了……

瑪蘭德……

惡魔默唸着這個他至少還記得的名字。

這時,一條小魚游到了他的身邊,這條魚是如此的……平常,導致在這黑血一般的海水和地獄當中顯得無比的突兀。

看到這條魚後,卡塞恩有那麼一瞬間以爲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頓時就振奮起來,他想要伸手向前摸去,但卻無法自控。

但他的願望如此強烈,以至於快要流出淚來,而就在他奮力的掙扎中,僵硬的身體慢慢也能夠開始行動。這條魚給了他巨大的動力,就好像其就是自己逃脫冰冷煉獄的救命稻草似的。

“睜開你的眼睛,卡塞恩。”小魚輕聲說着:“聆聽你內心的聲音,迎接本來屬於這個世界的未來,洗滌存在於艾澤拉斯上所有的不該存在的雜質,恢復純潔。”

“睜開我的眼睛?”

卡塞恩咕噥着剛纔小魚說出來的話,問:“看什麼?”

“解開這個世界的枷鎖,讓美麗的夢境重回自由。”小魚輕輕擺動着自己的尾鰭,說:“只有你可以做到,卡塞恩,只有你可以做到……”

“原來是你,我差點就要答應你了。”

卡塞恩的眼棱瞬間將面前這個小魚打穿成一團泡沫,整個紫色的末日幻象隨之崩塌解體,冰冷刺骨的但清亮順滑的海水再次拍打在他的臉上。

眼前,纏繞艾薩拉的觸手像觸到火焰的毛髮一般向黑暗之底逃脫,卡塞恩切斷數條還纏在女皇身上的觸手,丟掉手中的魔焰刀將其抱住,不讓她繼續下沉。

周圍的鎖鏈恢復了沉默,卡塞恩知道尼奧羅薩的大門剛剛已經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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