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許銘韋安排闞青春到會客室, 叫人取了園中主要品種樣品,煮給闞青春品嚐。

“這是今年新產的,第三個年頭, 做了不少次改良和調配——聽園主說的, 我哪懂這些, 最多就是砸點兒錢。”許銘韋不似平常, 竟然謙虛起來, 說起砸錢這件事,也沒有半點優越感。

看到園主進來了,許銘韋說:“園主比較熟悉情況, 讓他跟你說吧,我離開一下。”說完, 他起身出去。

闞青春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 這次見面, 她發覺許銘韋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她還是下意識認爲他有謀劃,心中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她決定先看看再說。

品嚐了兩個品種, 暫時沒有闞青春想要的。她和園主打招呼,起身去上洗手間。這簡直正中許銘韋下懷。他原本就有讓園主引她出來的計劃,現在連老天都在幫他。

闞青春按園主的提示找洗手間,經過一處拐角,看到許銘韋鬼鬼祟祟地講電話。她直覺不對勁, 輕步靠近, 側耳細聽。

“不是我爲難你, 咱們明明說好的。”許銘韋像是在向什麼人請求幫助, 闞青春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語氣這麼謙卑。她不禁好奇對方究竟是誰, 竟能讓不可一世的許銘韋服軟。

“我知道炒作全國限量小粒咖啡會有巨大的利潤空間,在這一點上, 我完全支持你。但是廖總,你也不差我朋友那麼一份吧?”

聽到這裡,闞青春吃驚地張了張嘴巴,腦子裡一根弦被猛地彈了一下。原來他是爲了她才如此卑躬屈膝。

“這樣,廖總你來開價,只要是你滿意的數字,多少錢我都給。”許銘韋繼續嘗試說動那位廖總,急切的語氣和神情表明他真的願意付出代價。

“……你要我核心客戶的資料?不行。”許銘韋態度忽然強硬,但馬上又緩和下來,“但我可以用盛鑫最賺錢的項目跟你換。”

闞青春內心震動,她沒想到許銘韋能爲她做到這一步。上次他已經爲她失去價值五億的項目,這次竟然還想重蹈覆轍?

“她不是我女朋友。”許銘韋忽然說。看來是對方問他和她的關係了。

“我愛她,錢沒了我可以賺,賺錢對我來說並不難,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許銘韋向對方表明自己對闞青春的心意。

闞青春呆愣在原地,說不清楚自己是感動、愧疚還是心情沉重。還不起的愛,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重的負擔了。

心裡奇怪的感覺仍舊隱隱盤桓,闞青春不自覺皺緊眉頭。她總覺得身體裡有個聲音在提醒她——到底在提醒什麼呢?

“那我等廖總答覆。”許銘韋看來是要掛電話了。

闞青春連忙輕聲快步離開,躲到走廊一根圓柱後面,看着許銘韋心事重重地離開。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躲,她明明就應該直接上前告訴他,不要再爲她做這些事情,她不想接受他的幫助,還有感情。可是,一想起許銘韋剛纔和平日判若兩人的卑微模樣,她又不忍心。

沉吟片刻,她在心裡告誡自己:不行啊闞青春,長痛不如短痛,現在的不忍心將來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想到這兒,她邁步追了上去。

許銘韋腿長,走得又很快,不一會兒就進了會客室。她剛追到門邊,園主正好朝她看過來,她沒法子,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打算,先把正事辦完再說。

“這是第三種,我們叫它苦韻,味道非常特別,入口苦,但是齒頰留香,細細品味會有說不出的感覺,有人說甜,有人說微酸,有人說喝到了戀愛的味道,但也有人說喝出了失戀的感覺。”園主把煮好的咖啡遞到闞青春面前。

“是嗎?這個品種我還沒嘗過。”許銘韋一說話,園主就趕緊給他倒了一杯。他端起來嚐了一口,品味片刻,輕蹙眉頭,說,“看來我喝出來的是失戀的味道了,特別澀,不過確實很香,有點欲罷不能。”說着,他又喝了一口,同樣苦得皺眉。

闞青春覺得他是說給她聽的,可是他的神情舉止卻十分自然坦率,似乎只是在自我感慨罷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入口的苦感果然有一瞬間的刺激,但很快便被一種特別的香氣掩蓋,但園主所說的其他味道,她一點也沒嚐出來。

園主看出來了,想繼續嘗試下一個品種,被闞青春阻止了。雖然她每杯咖啡幾乎都是用舌尖舔一些,但三杯下來,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一些過敏反應了,微微發燙發癢。她要等過敏症狀消失了再繼續。

“別怕,”沒等她告訴園主這個情況,許銘韋就說,“我帶了皮膚專科醫生過來。”

闞青春愣了一下,許銘韋知道她咖啡過敏這不稀奇,但是他專門帶專科醫生過來,就好像事先知道她會在雲南試咖啡豆一樣。

許銘韋接着說:“這件事真的很稀奇——我對咖啡不過敏,但是我對咖啡樹過敏。”

闞青春將信將疑地打量他,想起最初在種植園看到他的時候,身邊的工人都穿着短袖工作服,只有他穿長袖,還戴了手套。

“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園主,麻煩你幫我把李醫生叫過來。”許銘韋對室內的種植園員工說,園主和幾位員工識趣地各自找藉口暫時離開。

等人都走了,闞青春心裡的問題終於問出來了,“許銘韋,你跟我說實話,你這幾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許銘韋一臉茫然,“沒有啊,怎麼了?要是早知道你會關心我,沒事我也找點事發生啊。”

“你好像變了很多。”闞青春微微眯起眼睛,想把他看得更清楚。

“是嗎?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壞了?”許銘韋反問。

闞青春沒有接他的話題,繼續按自己的思路說:“沁香農場那邊是你幫我的吧?”

“沁香農場?沒聽說過。”許銘韋否認。

這時,一個員工拿着闞青春的手機進來,“闞小姐,你電話響了。”等闞青春接過手機,員工又說:“才充了20%,記得長話短說。”

闞青春向員工道謝,然後接電話。

“喂,闞小姐嗎?”電話裡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

“我是,請問你是?”闞青春回答,仔細辨別也沒認出是誰的聲音。

“我是接替老陳的新場主。”

“老陳他怎麼了?”闞青春疑惑地問。

“好像是對客戶態度差,我剛剛纔到農場不久,不是很清楚。您要的咖啡品種和數量都準備好了,正在爲您送貨。”新場主回答。

闞青春下意識朝許銘韋看去,心想:看來剛纔那個電話她沒聽到的內容裡就有關於對老陳的處置。

掛斷電話,闞青春衝着許銘韋搖了搖手機,說:“我剛纔聽見你給那個廖總打電話了。”

許銘韋臉色一變,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鄭重地請求你,不要再爲我做任何事情,否則我們真的連普通朋友都沒得做。”闞青春嚴肅認真地說。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我從來都不怕損失錢,賺錢不難的,難的是你開心。”許銘韋也很認真。

闞青春抓着手機,注意力集中在這個話題上,忘了還要給手機充電。她說:“我會讓店裡的人拒絕簽收那批咖啡豆,你也不用做那麼大的犧牲討好廖總。”

“可是你店裡不是沒有原料了嗎?”許銘韋很爲她着急的樣子。

“我有我的辦法,如果遇到問題只能依靠別人解決,那我還不如乖乖呆在我爸公司,凡是都有我爸喂,多好。”闞青春自嘲地笑笑。

許銘韋一時語塞,這一刻對闞青春欣賞大過於愛。他知道她要強,也有一定的能力,但他一直覺得經營咖啡館畢竟是小打小鬧,闞青春所謂的獨立創業也只不過是仗着父親是企業老闆,失敗了也無所謂。

現在看來,他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瞭解她。她比他料想的更聰明、更勇敢、更優秀。這讓他獵人的本能被激發,他隱隱興奮起來。他甚至有點想再快一點把闞嶸送進高牆之內,看看她會怎麼做。

這樣的過程對他更有利,當闞青春使盡渾身解數仍然救不了自己的父親,當她發現趙書煦固守原則不會爲她去和權貴斡旋求助,她自然會靠近唯一能幫助她的人,那就是他許銘韋。

“許董。”這時,李醫生來了。

許銘韋正好找了個臺階結束這個話題,“李醫生,我朋友咖啡過敏,剛纔少喝了一點點,你快幫她看看有沒有哪裡不對。”

李醫生讓闞青春把手機放下,配合他檢查。趁她不注意,許銘韋把她的手機悄悄拿過去,開啓低電量模式,然後把手機放在桌子下的地毯上,這樣,闞青春既聽不見電量耗盡的鈴聲和振動,還不會起疑心,畢竟手機電量不足、充電又不方便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會選擇低電量模式。

結束講課後,趙書煦第一時間給闞青春打電話,發現她手機關機。他沒有多想,先回了旅館。

在旅館,他也沒找到闞青春。闞青春房門緊閉,敲了半天也沒人應門。

“笨丫頭,都說了手機要充滿電再出去。”趙書煦笑着嗔怪,出發到那天的山坡附近尋找闞青春。她說過今天要來這裡寫生的。

然而,他前前後後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闞青春。他開始擔心了,再次給闞青春打電話,電話依舊提示關機。他忍不住緊張地冒冷汗,完全忘了闞青春是個拳擊高手,身手了得這件事。

他心裡過了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讓他心驚肉跳。除了小婭跳樓那次,他似乎從未嘗過這種提心吊膽、心神恍惚的滋味。

會不會是在房間裡摔倒,暈過去了?他想到一種新的能夠驗證的可能,馬不停蹄趕回旅館,找前臺把闞青春的房門打開。結果他沒找到闞青春,反而看到她的繪畫工具一樣不少全都在桌上沒動。

他已經緊張得渾身都有些顫抖了,腦子裡馬上閃現出報警兩個字。

“哦,我聽我那口子說,她是去附近找咖啡種植園和加工廠了。”前臺說。上午在前臺服務的是老闆,下午換成了老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