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你心裡,人妖之分這種最惡俗最無恥的觀念一固!”木芫清指着南宮御斥責道。
“你……你好……你竟然……”南宮御早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迴護之人居然會在轉眼之間,爲了一幫妖類與他撕破臉皮,還當着衆人的面如此指責他。
阿蘭等人也被這驟然間的變故驚呆了,他們來人類的世界討生活已經很有些年頭了,所遇之人大多有着跟南宮御一樣的觀點,認爲人妖之分乃是大善大惡之分的標準,但凡發現了妖類,那必是要羣起而攻之的。是以他們說話做事一向低調,日子過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擔心一不小心被人識破了妖類的身份,惹得大批的人類對他們不利。他們決心殺木清滅口也是出自這個顧慮。
阿蘭他們萬沒想到木芫清會跟南宮御反目成仇,所說之話句句都是埋在他們心裡多年卻一直不能說出口的話,聽了只覺得揚眉吐氣大快人心,忍不住要拍手歡呼開來。
“想不到這個小丫頭見識倒不一般。”阿朗看着木芫清欣賞地點點頭,“就衝她剛纔說的這番話,咱們便再不能存了害她的心思。”
老嫗小娥倒是個心細,她一眼瞅見南宮御手裡的赤血劍,悄悄挨近了阿蘭,低聲道:“阿蘭,你看那個男的手裡的短劍。你說,像不像那把劍?”
阿蘭聽她說了,也留神了赤血劍,隔空端詳了好一陣,欣喜道:“不錯,就是赤血劍。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姑娘手裡。小娥,這姑娘既然有赤血劍,看來也跟我們一樣不是人類,也難怪她聽了那個男人的話會那樣激動。哈哈,可笑之極。那個男的口口聲聲說着人妖之分,卻不知他滿心愛慕的女子竟然就是個妖類。且先不管,看他們如何收場。”
阿蘭那邊打定了悶聲觀戰的主意,木芫清這邊卻吵得越發得不可開交。剩下一個籮卜左看看右看看,兩邊都得罪不起,只覺得好生爲難,迫不得已出來打圓場道:“芫清,你別激動。南宮公子他也是替你着想……”
“替我着想?就是用這樣把一切罪名都推到妖類頭上的方式替我着想的?哼。那真是太謝謝了!”木清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直着脖子朗聲道,“俗話說。道不同不相與謀。南宮公子,看來我們緣盡於此了。請把我的劍還給我吧。從此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木清這條命是死是活,不敢再勞南宮公子大駕!”
“你。你要因爲這點小事與我斷交?”南宮御不可置信地瞪着木清言道。
“在你看來是小事,在我看來卻是大事。”木芫清一字一句地說道,“往日裡你一心助我,今日更是捨命護命。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原指望着日後對你更好些能夠報答了你,誰知世事無常。我也沒想到我們會因人妖之分大起爭執。也罷。你現在就與我斷交了也是有好處的。否則到了將來,你更是要傷心後悔的。你就全當我忘恩負義。當作自己瞎了眼白認識了我好了。”
“好!好!好!”南宮御連叫了三聲好,怒不可遏道,“木芫清!我南宮御就當自己瞎了眼,白認識了你這個人!”說完將赤血劍扔回給木芫清,拂袖而去,腳步決絕,不再回頭。
木芫清看着南宮御的背影越來越小,心裡苦澀,身形微振,卻只是咬緊了嘴脣不讓自己喚出聲來。
籮卜眼看事情發展到這麼個不可收拾的地步,急道:“芫清,你,你怎麼就這麼讓他走了呢?你,你怎麼能趕他走呢?唉!”
“我今天趕他走,乃是爲了明天他不趕我走。蘿蔔,你不明白,人生不如意者十有,不是我們想怎樣就可以怎樣的。”木芫清悽然一笑:如果將來有那麼一天,南宮御發現她也是妖族的一員,而且還是個地位頗高的妖類地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會如何面對她,還會不會心無芥蒂地與她秉燭夜談?也許現在就分道揚鏣再不往來,對兩人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
“我確實聽不懂你說什麼。”籮卜明顯的心神不定,難看的笑了笑,匆匆對木芫清說道,“芫清,我與南宮公子之間還有些事情沒有了結。如今他走了,我也要跟着他去了。不能再陪着你,你自己要多保重。多謝你一路上地照顧。”說完伸臂將木清攬在懷中輕輕抱了抱,鬆了手撒開腿便追南宮御而去。
“走吧,都走吧,就像歌裡頭唱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這樣也好,以後我無牽無掛,一個人上玉蒼山。”木清笑容恍惚,不知所云。
“多謝姑娘仗義執言。”阿蘭抱抱手走近了說話。
“不用客氣,我不過是替自己說話而已。”木芫清擺
聲音很是疲憊,“你們別擔心,你們的身份我不會泄剛纔那兩個人,我想,他們應該也不會說吧。”
“這點我們相信。”阿蘭瞭然地笑了笑,“其實我們看到姑娘手裡地赤血劍,便猜出姑娘的身份了。姑娘與我們一樣,也是妖,不是麼?既是同類,就不用擔心你會泄露出去了。”
“那也不一定,你不知道,我好說夢話。”木芫清開玩笑道。她的快樂秘訣便是,越是難過的時候越要想法子讓自己開心起來,一味糾纏於過去地事只會讓自己更加難過。
“呵呵,姑娘真會開玩笑。”阿蘭略一笑,眼盯着木芫清手裡的赤血劍問道,“恕我冒昧的問一句,姑娘手裡既然有失傳已久地赤血寶劍,不知和仲尤先祖有何關係。”
什麼關係?這倒把木芫清問地一愣:自己和仲尤究竟是什麼關係呢?上下級?不對,仲尤都死了不知道幾萬年了自己才當上角木宿主地。一面之緣?只見了畫像,不能算是一面之緣吧。探墓者與墓主的關係?這個更不能說了,萬一阿蘭理解錯誤以爲自己是盜墓賊,這劍是偷出來地怎麼辦。遂想了想,矜持說道:“他老人家是我祖先。”仲尤先祖是整個妖界的先祖,那也算是她木芫清的祖先吧。
“呀,原來是先祖後裔,失敬失敬。”阿蘭臉色一凜,神態間頓時恭謹起來。
“可是我聽說,仲尤先祖沒有子嗣呀。”阿朗忽然插話道。
“哦,我們關係稍微遠一些,不算是直系。”木芫清心知他們理解錯了,卻也只好順着說下去,心裡默唸道:我這也不算是說謊吧?阿蘭這麼一問我也有點納悶,當時墓裡頭四個人,寒洛、我、狗兒都是妖類,爲什麼仲尤先祖就偏偏把赤血劍給了我呢?不應該是看我是當時唯一的女性吧。
也不知道是木芫清的話真的說的無懈可擊還是赤血劍的說服力太大了,阿蘭他們聽了便一心認定木芫清是先祖後裔,神態間都很是恭謹。
三個人低頭商量了一番,還是由阿蘭出來說話:“我們三人不識姑娘大駕,多有冒犯,還望姑娘海量,不要怪罪我們纔是。”
“好說好說。”木清隨口應了,忽然想起來,蘿蔔走的太過匆忙了,居然忘了給她留下些散碎銀兩,心裡叫苦不迭:難不成又要回到最初訛人包子的日子了麼?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下可怎麼辦呀。
阿蘭見木芫清神色憂慮,不知她爲了何事,只好繼續說着三日剛纔商量好的事情:“剛纔聽姑娘說起要去玉蒼山,不如由我們三人護送您過去可好?”
“你們?”木芫清第一個反應自然是願意的,可是轉而一想,覺得還是問清楚些的好,“怎麼好好的要跟我一起去玉蒼山呢?你們的客棧怎麼辦?還有此地的官府呢?他們還等着要人呢。”
“我們害姑娘的同伴遠走,這陪姑娘去玉蒼山的任務該當由我們完成纔是。至於客棧,大不了棄了重開再是,也不是多大的事。”
“這麼輕易就棄了?剛纔不是還因爲客棧的事,對我又是抓又是殺的麼?”木芫清奇道,心想怎麼變得這麼快,別是有詐。
“不敢欺瞞姑娘。”阿蘭答道,“我們三人本是從妖界逃出來的,一直藏在人類的世界裡生活,平日裡因爲人妖之分的觀念吃盡了苦頭,日子過得很是艱難。我們在這個鎮上已經住了四五年了,因爲鎮小路偏,總算是有安生日子過了,因此有些捨不得。再者,再者我癡心愛戀着的,一個人類,二十年前已經壽終正寢了。因爲居無定所,我一直帶着他的遺骸東奔西跑,直到在這裡安定下來後纔將他入土爲安。我以爲我能這樣一直守着他過下去了,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
“那你就更不能棄了客棧了。這裡對你多重要呀。如果只是因爲得罪過我想要償還,那就更不必了。我這個人又大度又堅強,一個人可以去玉蒼山的,真的不用你們陪了。”木芫清一拍胸脯,大言不慚道。
“其實,不光是因爲姑娘。”阿蘭笑得有些無奈,“我用迷蝶香迷倒了客棧中的客人以後,剛剛已經將他們全部檢查過了。兇手並不在客人之中。我找不出兇手,就要不斷的受官府的滋擾,這店看來是開不下去了。至於凌生,他臨死前跟我說,人妖有別,要我將他忘了。轉眼二十年過去了,我也該將他放下,開始新的生活了。”
“那好,那我們就一起去玉蒼山,我相信,新的生活在那裡等着我們呢!”木芫清向阿蘭熱情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