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木芫清被這目光所嚇,一個勁地直往楚炎身後躲,卻被寒洛一把揪了出來,不由分說強按在了地上向畫上的人兒行起三跪九叩的大禮來。
“妖狐寒洛,拜見仲尤先祖。”寒洛拜完,恭恭敬敬地介紹道,他自稱妖狐,卻不加“青龍宮宮主”一詞,自是表示自己對仲尤的謙卑。
“木,木芫清拜見仲尤先祖。”木芫清與其說跪,不如說癱在地上,耷拉着腦袋,要死不活地做着自我介紹,死活不敢擡頭去迎視那兩道逼死人不償命的目光。
“青山拜見仲尤先祖。”小狸貓精也自覺地行完三跪九叩大禮,不卑不亢說道。
“在下楚炎,拜見仲尤大神。”楚炎語氣也極是恭敬,只不過他並不向畫像行跪拜的大禮,只是深彎了彎腰,這也是因他並非妖族的原因了。
幾個不請自入者分別介紹完了自己,壁畫上的仲尤像才收起了駭人的目光,平靜地點了點頭,用一種居高臨下的目光,示意衆人起身免禮。
餘光瞥見旁人都起了身,木芫清也忙不迭地站起了身子,一邊胡亂拍着腿上的塵土,一邊暗自撇嘴:哎呀媽呀,終於跪完了,這一天之內就跪了好幾回,可憐我這一對柔嫩的小膝蓋,被咯地又痛又麻,早知道就該帶着護膝出門。
“無意冒犯先祖陵寢,只因偶見先祖遺物,倍感疑惑,特來此一探,並非存心,望先祖恕罪。”寒洛擡頭仰望着仲尤,面色恭謹地解釋道,說罷,向木芫清一伸手,吩咐道,“芫清,將刻有先祖火雲夔龍紋飾的木牌拿過來。”
“木牌?”木芫清一愣,擡起頭看向寒洛,“我早就給狗兒了。”
這一擡頭不要緊,那壁畫上的仲尤乍一見到她的模樣,表情驚詫不已,連身形都彷彿微微一振,目光更是精氣大熾。然而這都只是一剎那間的變故,很快,仲尤的眼神又逐漸黯淡了下來,臉上隱隱有些許的恨意閃現,又夾雜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裡面,再一轉眼,全都煙消雲散,了無蹤跡,看向木芫清的目光猶如一汪死水,再無精神。儘管如此,這目光從此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木芫清了。
這下更不妙了,木芫清本就暗懷着鬼胎來這墓裡的,跪拜時又不像寒洛那麼虔誠,初見到仲尤的目光,便莫名其妙地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說不盡的忐忑不安,現在又被他像看賊似的盯得緊,心裡更是害怕,遂一面訕笑着,一面暗自挪動着腳步,想要藏到楚炎身後避難:“嘿嘿,我,我叫木芫清,剛纔,剛纔已經說過了,嘿嘿,嘿嘿,先祖您好。”
哪知仲尤的目光就像長在了她身上一樣,她躲到哪裡,目光就跟到哪裡,她的一舉一動,全都不肯放過。
見這突然活動過來的妖界祖先居然放着一屋子的男人不瞧,偏偏盯着木芫清那顆驚恐不安的小腦袋瞧個沒完,寒洛也不禁覺得好生奇怪,又不敢莽撞直言,有心幫木芫清解圍,遂接過小狸貓精遞上來的木牌,開口說道:“先祖,這就是我等見到的那塊木牌,上面刻有您獨有的夔龍火雲紋。我等正是因爲見到了這塊木牌,才深入密林,一路探尋,最終到了這裡的。”
仲尤卻不看寒洛,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依然瞅着木芫清不動,直看得木芫清再也承受不了,雙目含着淚,馬上就要跪下求饒懺悔反思了,仲尤卻又猛地收回了目光,搖了搖頭,似乎嘆出了口氣,那張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失落與痛苦。
很快,仲尤恢復了常態,表情莊嚴,威猛凜然,重又變成了那個叱吒妖界的尊者。他低頭看了看寒洛雙手呈上的木牌,卻搖搖頭,表示不要了,接着又瞥了瞥左側的牆角,示意衆人走近些去看。
比着別處,那地方的燈光被支架所擋,顯的有些昏暗,所以衆人起初並未注意到,直至仲尤示意後,衆人才把注意力轉向了那裡。仔細看去,在那牆角的某個不打眼處,似乎有一塊小小的凸起。
寒洛用目光徵詢了一下仲尤的意見,待見到仲尤向他點點頭表示首肯後,方纔一步跨了前去,用手在那凸起上使勁一按,只聽“咔嚓”一聲,一個一尺見方的暗格應聲而現。
木芫清心裡一動,武俠小說裡都寫過,通常藏在暗格中的東西,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便是不可示於外人的機密了,不知這個暗格裡藏的是什麼。一時好奇心大盛,也忘了頭頂上那道怕人的目光了,踮着腳伸長了脖子,想要一睹躺在那暗格裡東西。
哪知那暗格中居然空空如也,除了空氣什麼也沒有。
“搞什麼嘛,費這麼大勁弄個暗格出來,裡面居然什麼都不放。”木芫清滿臉的失望,禁不住小聲嘀咕道。
寒洛看了卻是一驚,擡頭向仲尤問道:“這,這裡面的東西,可是已經被人取走了?”
果然不出寒洛所料,仲尤滿臉憂色地點了點頭。
“先祖可是想要我等替您追回失物?”寒洛又猜測道。
仲尤又點了點頭。
“先祖有命,我等必當遵從。”寒洛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連帶着木芫清也不情不願地跟着跪了,鄭重地起誓道,“我等定將竭盡所能,粉身碎骨,萬死不辭,定要讓此物儘早歸還纔是。”
壁畫上的仲尤欣慰地一笑,點頭示意寒洛木芫清起身。待二人站好了,卻又將目光投向了木芫清。
“我?”木芫清習慣性的又往後縮了縮,卻被寒洛拎着脖子又給提溜到了前面。
這一次,仲尤的目光不再像剛纔那麼咄咄逼人了,而是柔和的彷彿能滴出水來,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輩在看晚輩一樣,就連臉上,居然也掛上了一絲溫柔的笑容,略帶些寵溺地看了看木芫清,又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右面的牆角。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木芫清立刻就反應了過來,這右面的牆壁裡,十有也有着那麼一個暗格!遂壯壯膽子走上前去,雙手並用,在牆上一通亂按,果不其然,真的被她給按出了又一個暗格,而且,還是一個藏了物件的暗格!
“咦,這是什麼東西?”木芫清瞅着躺在暗格中的一把一尺來長的短劍自語道。
擡頭看看仲尤,後者衝她點點頭,示意她將劍拿出來。
木芫清不懂劍,只是依着仲尤的意思,將那把短劍拿了出來,握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只見那劍鞘烏黑烏黑的,非金也非銀,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竟值得堂堂妖界先祖臨終前當寶貝似的陪葬,還費盡心思地藏在暗格裡密不示人。
看了一會,木芫清依然沒有從劍鞘上瞧出端倪來,於是手握着劍柄,唰的一聲抽出了寶劍,跨前一步,湊在火光前細瞧。
這一瞧倒被嚇了一跳。只見那劍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古怪符號,不方不圓,像甲骨文又像鍥形字,通篇下來,竟沒有一個字能夠識得。這還不算,更奇特的是,劍身上有一道似血的殷紅,從劍柄處一直蜿蜒扭曲到了劍尖,在火光的照映下,就像一道新鮮的血痕一樣,閃爍着詭異的光彩。
“這,這是赤血劍。”旁邊看得仔細的楚炎一聲驚呼,點出了這把劍的與衆不同。
“不錯,正是仲尤先祖的赤血劍。”寒洛點點頭,證實了楚炎的論斷。
哇,先祖的遺物,那就是古董了。木芫清的眼睛發亮,又狠勁握了握那把赤血劍,將它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再打量了一番過後,卻將赤血劍送回劍鞘,雙手捧起,恭恭敬敬地,真的是恭恭敬敬地,至於是對仲尤還是對寶劍就不得而知了,呈給了仲尤。
仲尤看看赤血劍,又搖搖頭,把目光從赤血劍又投向了木芫清。
“給,給我的?不會吧!”木芫清指指劍,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好運氣,輕而易舉就白得把寶劍,還是國寶級的?
仲尤點了點頭,示意木芫清收下。
哇塞,這下發達了。木芫清頓時心花怒放,樂得險些蹦起來。
“芫清,赤血劍乃是先祖從不離身之物,你怎可輕易收下!”寒洛厲言阻止道。
“先祖送給我的,你站出來插什麼道哪。”木芫清也只敢在心裡衝寒洛翻翻白眼,表面上還是磨蹭着又呈上了短劍。
仲尤依然是含笑搖了搖頭,又衝木芫清點頭。
這下木芫清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一個讓收,一個不讓收。讓她收下寶劍的人是萬妖之祖,是個妖都要聽他的;不讓她收下的人卻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現在拂了他的面子,以後給自己穿小鞋怎麼辦?唉,究竟該聽誰的好呢?想了又想,又把目光投向了寒洛,巴巴地等着他出聲。
仲尤也將目光投向了寒洛,卻沒有對着木芫清的溫情,表情嚴肅,不苟言笑,儼然一副上級對下級說一不二的樣子。
別說,這一招盯人還真的管用,即使心志堅硬如寒洛,也無法承受仲尤這麼凜冽的目光,偷偷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低聲衝木芫清吩咐道:“先祖給你的,你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