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康宮的氣氛緊繃起來。
何人敢承受皇帝的怒氣?
貴妃咬牙切齒,這小小婢女竟是得寸進尺了!
封寒軒十分驚訝的看着對面那個單薄的身影,不知爲何,他總在箬竹這個女人身上看到百里涼歌的身影?
想到此,他搖了搖頭,他最近是魔杖了吧!怎麼總想起那個女人?!
眼前明明是封池溟的婢女箬竹!
跟封池溟一樣惹人生厭!
壽康宮的氣壓極低,封池溟單單站在箬竹的身邊,就是一種無形的支持和默認!
而箬竹的話巧妙而又十分有技巧,沒有以下犯上,反而是在自降身價!讓人根本住不住把柄!
百里涼歌朝封池溟眨了眨眼,心裡稍稍緊張了一點,她該不會是說的有點過了,顯得太假了?
就在衆人以爲皇帝會大發雷霆的時候,皇帝突然笑了。
一室低壓瞬間釋放開來,衆人都感覺渾身鬆了一口氣。
“朕現在算是明白爲何溟王會喜歡這婢女了。”皇帝一句寵溺的話巧妙的避開了剛剛的話鋒。
百里涼歌那句人微言輕,一條賤命可不就是說給自己聽呢?
她這是還在爲他派人灌她藏紅花的事兒記着仇呢?
有趣!
實在是有趣!
一個剛剛得寵的小小婢女,竟敢明裡暗裡的諷刺皇帝,倒是大膽的很啊!
但記仇又如何,她一個小小的婢女,又能耐他何?
百里涼歌聽出了皇帝語氣中恨恨的味道,心裡一點也沒解恨。她可是個記仇的人!抓走百里無山,以及上次的羞辱,她可是‘刻骨銘心’。
不過,今日能出一口氣,她仗的也不過是封池溟的身份地位。
聽聞皇帝這樣說,衆人皆十分給面子的露出了笑容,這一危機算是化解了。
“行了,無事就都散了吧。”
皇帝開了口,衆人皆起身打算行禮告退。
可就在這時,謝止柔身邊的如畫眼睛咕嚕一轉,直直的衝到了大殿正中央,嘭的就跪了下來,嘴裡大喊着:“請皇上爲柔妃娘娘做主!”
“請皇上和皇后爲柔妃娘娘做主!”
謝止柔驚訝的看着如畫,心裡砰砰跳,這如畫是要做什麼?
封寒軒皺眉,上前一步:“大膽!你是哪來的奴才,驚擾聖駕,該當何罪?!”
封景卻不一樣,他三兩步走到如畫的面前,蹲下了身子,問她:“你敢攔我父皇的聖駕,你不想活啦?”
百里涼歌滿臉好奇。
連封池溟也止住了腳步。
皇帝朝封寒軒做了個手勢,封寒軒纔不吼了。
“皇上,皇后娘娘,請爲柔妃娘娘做主!”如畫嘭的又磕了一個響頭。
柔妃娘娘?
衆人視線不自覺的放在謝止柔的身上,可見她一臉驚訝狀,一向溫柔的小臉,此刻略帶氣憤:“如畫,你回來!”
如書亦是擔憂的向如畫示意,讓她不要再說了。
如畫一臉決然:“不,娘娘,我不回去,您能忍,可奴婢不能看着您白白受委屈。”
皇帝一聽,臉色猛然沉了下去:“你如實說來!”
在這皇宮,竟有人欺辱到主子的頭上了?謝氏雖很少在宮中走動,但她是四大世家謝家千金小姐,更是皇家的媳婦,如今又身懷有孕,身份何其尊貴?
別人討好都來不及,竟是有人敢欺辱?
“皇上!”謝止柔挺着大肚子,動作十分不方便,但她還是在如書的攙扶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愛妃免跪。”皇帝這話說出來了,謝止柔則是站在瞭如畫的一旁。
“皇上,臣妾在宮中一切甚好,並未受到任何委屈,只是臣妾生產日期愈發接近,心中不免擔憂,她才誤以爲是臣妾受了委屈。”
謝止柔人如其聲,十分溫柔,身上書香氣息甚是濃厚,一舉手一投足間貴氣盡顯,不愧是曾經冠蓋滿京華的四大才女之一!
謝止柔這話,是給如畫剛剛的莽撞找了藉口,亦是阻止如畫繼續說下去。
皇帝恩了一聲。
可如畫卻不肯消停,她知道自家小姐決計不會說,乾脆直接大聲說道:“皇上,箬竹姑娘那天的確在寶安殿,可若竹姑娘卻出言不遜,詛咒娘娘!說娘娘胎位不正,有生產之憂!”
呵!
百里涼歌趕腳自己這兩天怎麼總是躺着中槍!
一個個的怎麼都衝着自己來了?!
難不成是因爲自己跟封池溟牽扯到一起?
她就說封池溟是個掃把星,跟他在一起,總是有倒黴的事情發生!
百里涼歌怨憤的瞪了一眼封池溟!
可眼前,她得解決這件事情啊!
她不過是出於醫者仁心,隨口提醒了這麼一句,就成了大罪了!要知道在古代是十分迷信的!
這可就不單單是說一句話的事兒了!
“箬竹,你怎麼解釋?”經過剛剛一事,皇帝已不好再開口說話,皇后便替皇帝開了口,問箬竹。
箬竹往前走了一步,態度不卑不亢,“沒錯,我說過!柔妃娘娘的確是胎位不正,有生產之憂!”
“我家娘娘有專門的醫婆照料,怎麼可能會有生產之憂?!在皇上和皇后面前,你竟然敢這樣詛咒我家娘娘,請皇上皇后爲我家娘娘做主!”如畫氣的手指顫抖,可在皇帝面前,她又不敢做什麼過分的舉動!
“如畫,你閉嘴!”謝止柔低喝了一聲,如畫是她從孃家帶過來的婢女,平日是驕縱了些,可沒成想今日竟在大殿上,這樣放肆!
“你又不是大夫,怎麼斷定柔妃娘娘有生產之憂?”封寒軒上前一步問。
封景也十分好奇:“是啊是啊,箬竹姐姐,你怎麼看出來的?”
百里涼歌瞪了瞪眼,她是醫生,替人接生過,當然看的出區別來。
可這些他們都不知道啊,所以認爲她危言縱聽也情有可原吧,但她總不能就揹着這個黑鍋吧。
百里涼歌呵呵笑了一下:“啓稟皇上,奴婢小時候曾經聽說過胎位不正的一些表現,與柔妃娘娘的恰恰相似,柔妃娘娘現在需要找一名產婆,爲她按摩一下,以利於……”
百里涼歌說的頭頭是道,但卻被如畫打斷了。
“你閉嘴!你這分明就是狡辯!你以爲你是神仙啊!連御醫都不敢斷定的事,你能治?!”
百里涼歌皺起了眉頭,古代的醫術較差,沒有精密的儀器,斷定人的胎位是否不正是極其困難的事情,所以沒有大夫輕易下胎位不正的言論!
更何況眼前這位還是尊貴的柔妃娘娘。
百里涼歌這話這的確有些難以服人。
“我不是神仙,但憑我的經驗,柔妃娘娘正是難產症狀!”百里涼歌厲聲說着,怎容他人質疑自己的醫術?!
此時此刻,百里涼歌站在殿後方,姿色平庸,可卻讓人覺得她渾身散發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光芒,這種魅力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衆人皆陷入思考中,百里涼歌這是哪裡來的自信,斷定柔妃娘娘難產?!
“皇上,箬竹現在當着您的面竟然還敢對娘娘不敬,請皇上爲娘娘主持公道!”如畫又給皇帝磕了一個響頭,額頭上的紅色血液沿着鼻樑流下來,看上去滲人的很!倒頗有些逼供的意思了。
百里涼歌無語了!
“箬竹,你這樣做就是恩將仇報了,你迷路還是柔妃娘娘派人送你會儲秀宮的。”貴妃鹹不拉幾的說着,語氣略帶嘲諷。
封寒軒亦是點頭附和:“此事該嚴懲,柔妃娘娘已待產,不日則生產,箬竹這時候說這話,實在是不敬!”
皇帝擰起了眉頭,這娘倆怎麼處處壞自己的事!
他今兒來是安撫封池溟的,沒想到這兩人卻揪着箬竹不放了!
“請皇上即刻處死箬竹!還娘娘和腹中胎兒一個公道!”如畫聽見封寒軒和貴妃的支持,更是肆無忌憚。
百里涼歌:……
處死?
她不過就說了一句實話,就要被處死?!
這如畫是有多看自己不順眼?
就在這時,封池溟突然往前一步,低沉的嗓音透着磁性和魅惑:“再說一遍。”
這樣充滿誘惑的聲音,卻讓如畫感覺渾身打了個寒顫,想到封池溟的暴戾,如畫突然舌頭打了卷,瑟瑟發抖,不敢說話了。
似乎這時候,如畫纔想到箬竹是封池溟的寵妾。
心裡更是一陣一陣的後怕。
封池溟渾身散發着冰寒的氣息,單單站在那裡,就讓人感覺到一陣惡寒,又有誰敢大膽的去挑戰他的權威?
皇帝的嘴角也僵硬了幾分。
氣氛尷尬窒悶到了極點!
被男人這麼護着,百里涼歌突然感覺甜滋滋的,就好像是有了靠山的小孩兒一樣,更加無懼無畏了。
封景撅了撅嘴,站出來嘿嘿就笑:“我倒覺得沒有那麼嚴重,不就是說了一句話麼。”
聽到封景這句話,皇帝的心情才放鬆了一些。
皇后端着笑容,笑了一下:“禍從口出,但箬竹也沒什麼壞心思。”
“皇上,”謝止柔往前一步,躬了躬身子:“皇上,箬竹姑娘性格直爽,說出這話完全是源自一片好心,莫要責怪了。溟王請見諒,我這婢女打小被我寵壞了,回宮後臣妾必定好好管教。”
封池溟冷哼一聲,邁步向如畫走去。
想到被溟王吃掉的侍妾,想到宮門口被溟王一劍刺死的太監,再想到被溟王一腳踢死的容嬤嬤,如畫頓時驚恐的睜大了雙眼,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