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作爲帝都,天子腳下,寸土寸金,能住在這裡的人,要麼是非富即貴,要麼就是手中有個拿手絕活,否則難以在帝都生存下去。
這人有了錢自然也就開始喜歡找點事,生活在朝歌的普通百姓,最大的樂趣就是酒肆客棧一坐,然後談天談地。
這老者一開口,很快,整個客棧內都響起了議論聲,如今的大商是修士的天下,誰手中掌握的修士越多,誰就越強,對於一羣平民圍在一起討論所謂的家國大事,路過的富貴人士或者修士看到後也都是嗤之一笑,毫不在意,這些普通人,就算說破了天也不能改變什麼,況且,他們有時,也喜歡聽這些人說着些胡說,就當做圖個樂呵。
“唉,世家還好些,最關鍵的是天門,天門雖然沒有直接插手朝政,但是誰不清楚,天門的話很多時候比大王的話還管用。”坐在老者身旁的年輕男子跟着輕輕一嘆,一臉憂愁。
“大王和歷代君王不同,是真正的爲我們着想,可惜這次釋放了連城山三十萬奴隸,直接把世家和天門得罪死了,不知道這些人會把大王怎麼樣啊……”老者對面的一中年男子也是一臉憂色。
接着,又陸續有聲音響起,也分不清是誰。
“大王不會有事的,大王有國運加身,就算天門和世家隻手遮天,也別想傷害大王。”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國運和龍脈的事情?”
“哦?說來聽聽。”
“我之前聽聞,我們大商是第一個建立起來的國家,天上的仙人爲了獎勵我們,就賜予大商國運,可鎮壓諸邪,而且還賜予了龍脈,聽說龍脈和皇室血脈息息相關,有庇護的功效,一般的修士若是敢直接對大王動手,必定會遭到天打雷劈。”
“而且,還有傳言說,天門之所以沒有直接插手朝政,就是因爲顧忌國運和龍脈,大王有龍脈護佑,他們不敢對大王動手,所以就想盡其他辦法,也不知道用了什麼邪術,致使我們大商曆代君王都無法修煉,雖然無性命之憂,但是因爲無法修煉,終究會有一死,這樣每代不斷更換君王,就無法誕生雄主,天門就可以一直暗中把持整個大商……”
“每一代新君登基時,天門都會在天下到處尋找歌舞玩樂,不斷進獻給新君,讓新君沉迷在中,無心處理朝政……”
整個客棧都安靜下來,靜靜聽着那男子說這話,那男子顯然也發現了不對勁,他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立刻起身道:“抱歉各位,我話太多了,今日還有事,先告辭了……”
男子說完便搶先離去,留下還沉寂在剛剛男子話中的衆人。
然後,衆人又陸續起身,一一散去,他們回去之後,便將此話傳出,很快,整個朝歌到處都在流傳此言,甚至開始往外傳播。
……
朝歌城內,天子行宮,年輕的帝辛站在後花園中,看着清澈的池水出着神。
池水中的魚兒不斷遊動着,一支桃樹枝分叉倒影在池水中,幾瓣花瓣落下,魚兒圍着那樹枝倒影,歡快的翻騰着。
費仲從身後慢慢走來,看着那站在池邊挺拔的身影,微微躬身,恭敬道:“大王,我們在朝歌城內散播的流言已經奏效了。”
帝辛轉過身,他身材魁梧,是常年習武造成的,可歷代那些沉迷於美色的君王不同,他是個有抱負的人,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費仲,帝辛嚴肅的臉色露出一絲笑容:“此事交給你來做,我很放心。”
費仲聽後再次躬身一拜:“多謝大王信任,臣感激涕零,無以爲報!”
帝辛擡手虛空一擺:“不用多禮,這裡沒有外人,你我私下之間便如當年在我府邸一樣,是朋友。”
費仲感激的笑了笑,依然恭敬。
帝辛也不再勸,重新轉過身,看着池面漸起的漣漪,嘆道:“這次出其不意,釋放了連城山三十萬奴隸,天門和世家定會反應過來,下次在想行此事,難了……”
費仲跟着一嘆,道:“大王天命所歸,大商有國運加持,大王又有龍脈庇佑,日後定能掃清寰宇,消滅世家毒瘤。”
帝辛面無表情的聽完費仲的鼓勵之言,雙眼始終盯着池水中的魚兒,看着那不斷翻騰,似乎想觸碰到那露出頭的桃樹枝,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他彷彿看到了內心的自己,躲在內心深處,苦苦掙扎。
“這次事情一過,天門定會對我有防範,第一次可以解釋爲新君登基,年輕稚嫩,想幹一番大事,可以理解爲衝動,可下一次,恐怕就不容易了……”帝辛說完,輕輕咳嗽一聲,又接口繼續。
“我大商曆代君王雖然有龍脈庇佑,天門無法直接暗害,但是他們可以通過別的手段,比如斷我皇室一族修煉資質,讓我皇室之人永生無法修煉,父到子,子到孫,皆是如此。”
“可惜,他們算露了一點,他們千方百計地謀算,卻沒有料到我在仙人頂得到仙人賜福,不但可以修煉,而且資質更是異於常人。”帝辛說完,擡起手,手掌虛浮,一道由靈氣組成的紅色火焰在手心處跳動着,灼灼其華。
費仲看到這一幕,一臉震驚,驚呼道:“煉氣九段?!”
煉氣境,共爲九段,一段最低,九段最高,只要踏入一段就算得上修士了,即使這樣,天下修士也少之又少,費仲沒想到,這才短短數年,自家大王居然就成一個普通武人一步登天,成爲了煉氣九段的頂級修士。
煉氣九段,這個等級,整個天下也沒有多少,天門那十二位太上長老據說都是這個等級,不過十二長老已經閉了死關,天門也就是他們當年創建的,如今已經交給他們徒子徒孫來打理了。
“大王天資卓越,屬下佩服萬分。”費仲冷靜下來後,又是一拜,語氣很激動,自家大王到了煉氣九段,這對接下來很多計劃都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帝辛微微一笑:“不是我天資卓越,而是仙人手段通天,可惜了,當年沒有答應收我爲徒……”
想到仙人頂,想到那個年輕的男人,一身黑袍,站在山頂,俯視天下,笑容溫和,卻又冰冷,眼神有光,視天下衆生爲螻蟻,那就是仙人,高高在上的仙人。
那個身影,一直停留在帝辛腦海深處,永之不散,他最遺憾的就是當年自己沒有拜師成功,或許是仙人嫌他太過愚笨吧……
“大王,該早朝了。”費仲看着出神的帝辛,出聲提醒了一句,接下來的早朝,纔是重頭戲。
聽到這話,帝辛也回過神來,眼神重新堅定,他面容陰冷,冷冷一哼:“走吧,就讓我看看,這些魑魅魍魎,有什麼手段。”
語畢,帝辛在前,費仲在後,朝着朝殿而去,無人靜守的池邊,那一直在堅持不懈,不斷跳躍的魚兒,也終於一飛沖天,咬到了那露頭的桃花枝。
……
來往雲霧,皆是縹緲無蹤,變化莫測。
雲霧間,蘇恆和鴻鈞正默默看着一切。
“大帝,這帝辛對您執念很深啊,似乎一直在糾結當年您未有收他爲徒之事。”鴻鈞在後面捏須笑語,當年蘇恆隨手指點帝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整個神州都是這位大帝的,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也不會去管。
蘇恆輕輕嗯了一聲:“當年就是看着小子順眼,隨手點撥了一下,沒想到他現在還記得。”
鴻鈞呵呵一笑:“這大商皇族歷代以來就不能修煉,到了帝辛這一代,因爲您這隨手一指,他便改變了命運,可以修煉,而且速度資質都異於常人,自然是印象深刻。”
蘇恆點點頭,大商皇室不能修煉的原因,他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皆是一些利益爭鬥,是皇室和世家的爭鬥,他不會去管這些,當年指點帝辛時,也只是對那小子感官不錯,隨手一指罷了,如今皇室和世家的爭鬥再次開始,他也不會去直接插手,只是當一個樂呵看看。
“再看看吧。”蘇恆回了鴻鈞一句,鴻鈞聽後也不再插話,便安靜下來,倆人站在雲間,繼續觀望。
……
朝歌,朝殿之上,兩旁羣臣相互而立,各自議論紛紛,隨着一聲大王駕到,羣臣立刻安靜下來。
帝辛穿着一身黑色朝服,一臉威嚴的坐下,他掃了眼下方的羣臣,最終目光停留在左側羣臣的領頭者,耿秋生身上。
耿秋生,正是當今天門放置在大商的代表,天門明面上不插手朝政,但是一直派耿秋生監督天下,每年上交的靈石也都是他來收取的,平日裡他很少來朝殿,這一次,因爲連城山三十萬奴隸一事,他親自到場了。
看到耿秋生,在座的大臣就猜得到,這次天門來勢洶洶,恐怕要給大王一個下馬威了。
“大王,微臣有奏。”出乎意料,耿秋生一言未發,說話的是右側羣臣之首的比干,也是帝辛的皇叔。
帝辛淡漠的掃了眼比干,臉上擠出一絲笑意:“皇叔請講。”
比干文弱,一副書生樣,看上去弱不禁風,但是精神矍鑠,雙目有神,他走出列,直視帝辛,道:“大王,連城山三十萬奴隸之中有不少是戴罪之人,如今大王釋放了這三十萬奴隸,必定會使得天下動亂,民不聊生,臣懇請大王下詔令,召回這三十萬奴隸,違者殺無赦!”
比干此話一出,整個朝堂瞬間安靜下來,鴉雀無聲,這話誰都可以說,天門可以說,世家可以說,臣子也可以說,但是比干是帝辛的皇叔,他這樣說,無疑是明目張膽的告訴天下人,我比干和帝辛是對立的。
帝辛也是一愣,他沒想到一直隱忍不發的比干這次會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和自己撕破臉皮,他心生怒意,心中又有些悲涼,這王位,當真是讓人可以拋棄一切啊……
收起心思,帝辛眼神冷冽,同樣直視着比干:“戴罪之人?可是據孤王瞭解,這些所謂的戴罪之人,皆是一些被誣陷,被陷害的普通農戶,他們之中,有無數人被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被貶爲奴隸,他們本身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你現在卻來告訴孤王,他們是戴罪之人?”
比干聽後立刻道:“大王,您不過是聽信了一些片面之詞,這些戴罪之人深知大王年輕、仁義,便矇蔽了大王,這些人,該殺!”
一向在衆人印象裡比較文弱的皇叔比干這一次一反常態,語氣變得很暴躁,言辭也極爲犀利,羣臣皆是看出一些端倪。
帝辛本以爲發難的會是天門,會是世家在朝中的代表,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自己的皇叔比干。
“臣等議同丞相,懇請大王召回三十萬奴隸。”
接着,朝中大臣跪下了大半,紛紛附議比干的話,這些大臣大多是身居要職,維持着國家的運轉,如今羣臣皆跪,威脅之意,意圖明顯。
帝辛看到這一幕,輕輕一嘆,他底蘊終究還是太淺,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發展修士的力量,但是朝中,他一直插不上手。
難道,真要妥協嗎?
帝辛突然有些迷茫,他感覺到了弱小的可怕,就算是大商的王又能怎樣?沒有能力,依然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那件事是對的,可別人說你是錯的,那你就只能是錯的。
帝辛終於明白了之前幾位帝王的心酸和無奈,沒有自己的力量,只能任人魚肉,任人宰割;心志堅定者還好,可以臥薪嚐膽,而心智薄弱者,只能像歷代君王一樣,醉生夢死……
“夠了!你們眼中還有大王嗎?”
一聲呼喊突然在朝堂上響起,說話的居然是耿秋生。
一直閉目養神的耿秋生睜開了眼,目光掃過羣臣,無人敢與他對視,耿秋生一身書生袍,可是展露出來的氣勢卻比帝辛更像是大商的王。
耿秋生站出身,看着下跪的羣臣,道:“大王還年輕,受了奸人矇蔽,你們作爲臣子的,應該多加勸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你們這是在幹嘛?在逼宮嗎?”
耿秋生聲音很大,傳遍了朝堂,他說完之後,又看着帝辛,笑道:“大王,臣子們也是關心大王,所以纔有此舉動,衝動了些,希望大王能夠理解,大王您初登基,很多事情,很多想法,都還不是太成熟,日後若有想法,可以和羣臣提出來,在做決定,不要像這次一樣,過於莽撞。”
耿秋生說完後又轉過身,看着羣臣,道:“都還跪着幹嘛,難道要讓大王一個個的請你們起來嗎?”
隨着耿秋生的話,羣臣紛紛起身,站回原處,好像無事發生,就連比干,也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帝辛看到一切,暗自捏緊了拳頭,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泄,他心中不斷告誡自己,忍!成大事者,忍!
耿秋生毫不在意帝辛眼神中的怒火,他笑道:“好了,這次的事情是大王衝動了,不過既然都做了,那也就算了,畢竟下詔令召回會有損大王威嚴,此事就此放下吧。”
說完,耿秋生頓了頓,又道:“大王,姜王后一直無後,不能誕生子嗣,國君無後,會動亂國之根本,冀州候蘇護有一女,名爲妲己,此女生的國色天香,如今已經送入大王后宮,望能爲大王誕生下子女,以安羣臣之心。”
耿秋生就像一個長輩,在替晚輩操勞着一切,前前後後,大小事務,全部都替帝辛弄好了。
帝辛沉默着,心中只有一個忍字,等時機一到,定殺耿秋生老賊,定滅天門,定滅世家!
主辱臣死,帝辛沉默,忍着,但是尤渾忍不了,他和費仲是帝辛的左膀右臂,看到帝辛在羣臣面前受辱,哪還有一絲帝王的風範,他覺得自己要站出來,多多少少要說些話,於是站出身,道:“大王有龍脈庇護,時機一到,日後定會誕生子嗣,耿先生如此行事,未免太過逾越了吧。”
尤渾的話立刻在朝堂引來一陣細微鬨笑,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帝辛的耳朵很好,那笑聲很刺耳。
耿秋生也是忍着笑意,這龍脈確實有庇護的作用,但是也只是單純的庇護而已,歷代君王以來,可從未有依靠龍脈來誕生子嗣的記載。
想到這裡,耿秋生道:“尤大人未免太過浮誇,龍脈一說,無跡可尋,不過是世人杜撰罷了,若是真有龍脈,那我大商這麼多代君王以來,爲何就沒有顯現過龍脈天象?”
國運和龍脈的事,天下修士大部分都知道,天門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不過,世人愚昧,普通百姓瞭解的並不多,他要趁此降低龍脈的影響力,最好讓天下人不再相信大商君王有龍脈庇佑,讓他們覺得,這些不過是杜撰之言。
耿秋生的話,立刻讓尤渾啞口無言,確實,大商這麼多代君王,可從未出現過龍脈顯形之事,傳言都說君王有龍脈庇護,可確實沒人見過這龍脈顯形的跡象,若不是作爲朝臣,他確實能感受到龍脈的氣息,恐怕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此時,雲層間,蘇恆和鴻鈞正關注着一切。
朝堂上的話,蘇恆一字不漏的全部聽了進去,看着滿堂鬨笑,他突然心思一動,起了點惡趣味……
“龍啊……這簡單啊,沒有的話就造一隻,這說來不就來了嗎……”
蘇恆笑了笑,朝着朝歌一指,頓時,朝歌的上空風雲涌動,無數雲朵彙集在一起,相互交促,不斷變化,雲層內,還有龍吟聲響起。
這樣大的動靜,立刻吸引住了朝歌朝堂上的羣臣,他們傻傻擡起頭,看着被掀掉的朝殿大頂,看着那狂風大作,橫空萬里的白雲,他們傻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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