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還挺多人的”。
木子站在慧靈寺門外,身旁來來往往的都是進進出出的香客。
“那當然,要不然怎麼顯出它的的靈驗呢”!
子衿一臉自豪的說道。
“所以你們幾個來這幹嘛?虔誠的拜一拜觀音,保佑期末的考試不掛科”?
蔡全生不解的看着子衿幾個女生。
“這你就不知道了,慧靈寺的姻緣可準了,她們幾個肯定是奔着這個來的,看看什麼時候才能把自己推銷出去”。
“什麼叫推銷,就我的姿色需要推銷嗎”?
子衿將身子挺了挺看着溫子佩反問道。
“好了,好了,各位施主,佛門面前勿擾,莫打擾了佛門的清淨”。
木子合十手掌從子衿和溫子佩的中間走了進去。不打斷這兩人,子衿和溫子佩可以在寺門這吵上一天,再靈驗的佛祖都會被這兩大嗓門嚇跑。
“來都來了,上柱香去,保佑保佑我能順利的進入郭璞師兄的工作室”。
進入大雄寶殿,皮日休拿着香對蔡全生說道。
“怎麼,昀黎你不是無神信仰的嗎”?
伸手拿香的蔡全生看到昀黎也走了過來。
“是人都有慾望。至於有神無神,心中有度,萬物皆可是神”。
昀黎拿起香,虔誠地拜了拜說道。
“猜不透”。
蔡全生將手中的香插進香爐後搖頭道,哲學這種東西,就不是一般人能摸透的。
昀黎上完香,轉頭尋找木子,大雄寶殿外,木子正拿着兩根紅繩玩弄着。
子衿她們幾個都求姻緣籤去了,木子倒沒求,只是從老住持那求了兩根紅繩,明年本命年,得壓壓太歲,木子雖然不信這些東西,但是求個心裡安慰也是好的。
但剛纔老住持的一番話,又讓木子百思不得其解,鏡中緣,霧散緣來。
鏡?霧?猜都猜不透,又何來的緣,木子搖搖頭,心裡一陣無奈。
“我幫你吧”!
昀黎見木子搗鼓了半天都沒能把紅繩戴上手腕,但是眉梢又彎成了一道波浪形,估計心思早已不在手中的紅繩。
“額,好,謝謝”!
回過神的木子才發現昀黎已經拿過她手中的紅繩幫她繫了起來 。
於是就有了這樣一道美麗的景象,在大雄寶殿外,站着一對人羣中較爲扎眼的年輕男女,男俊女俏.男子的眼中飽含深情,一汪深情就快溢出眼瞼.一旁的年輕女子卻是在低頭把弄着手裡剛求來的紅繩,一擡頭,年輕的男子瞬時收回了熾熱的目光,轉而笑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來吧”!
昀黎看着木子把其中一根紅繩輕輕地往右手套,但是手中的紅繩卻怎麼也不聽使喚.
“嗯,好”!
怎麼也弄不進去的木子只好妥協.
西下的黃昏,殘留的一點柔軟的光芒撒在昀黎的臉上,昀黎的睫毛很長,五官俊郎,雙脣~感覺會是軟軟的,綿綿的,會不會是棉花糖一般又棉又甜....
“木子,手中的另一根紅繩不介意給我吧”!
“啊”!
反應過來的木子才意識到自己正盯着昀黎犯花癡。
“不是,你一個大男人要這紅繩做什麼”?
爲了掩飾剛纔偷色的尷尬,木子一口懟了回去。
“嗯,求姻緣”。
昀黎繫好木子右手的紅繩,一臉嚴肅的說道。
“哈?姻緣”!
哼,木頭疙瘩終於開竅了。木子心裡暗暗道。
“我也是男人”。
昀黎看着木子那象徵性的上眉微挑,大概是猜到了木子此刻的想法。
聽到昀黎的回答,木子也是被眼前的昀黎雷了一把,誰說你不是男人了?
“木子,幫我戴上吧!左手,我不方便”。
昀黎將左手伸到木子的眼前晃了晃。
“好”。
怎麼感覺哪裡怪怪的,幫昀黎繫好紅繩的木子,看着昀黎左手上的紅繩,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紅繩,人影,夢中,他!一副畫面瞬間閃過木子的腦袋,木子不可思議的看着昀黎,腦中漸漸浮現出夢中的他的身影,由遠及近,模糊的輪廓逐漸清晰可見,一張熟悉俊朗的面孔出現在木子的腦海中,昀黎?!
看着一臉驚訝又帶有點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木子,昀黎笑容逐開,這個小呆瓜終於認清我了。
“嗯,怎麼了”?
“啊,沒,突然有點慌神,可能太累了吧”!
雖然腦中出現的他是昀黎的面孔,但木子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自己還得捋捋先,世間哪有這麼巧合,肯定是自己把他兩人混淆了。
這“他”在夢裡出現後,木子就一直在探尋着真相,但當真相真正的顯露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木子還是猶豫了。
“木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昀黎擡頭,看着逐漸西斜的太陽,這樣的美景可不能錯過。
“啊”!
還沒等木子追問去哪,昀黎就自然的拉過了木子的手向慧靈寺外走去。
木子被牽着走在後面,前面橙黃的餘暉灑落在昀黎的頭,背脊上,清晰,模糊,清晰,修長挺拔的背影,可見不可觸,夢中的他不就是這般,但夢裡的他留給自己的除了溫柔就是一個永遠都看不清的模糊身影。
“昀黎”!
木子看着前面挺拔的背影,迷糊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還好趕上了”。
夕陽西下,天空燃燒着橙黃色的晚霞,一片,兩片,逐漸把西方的天際全部點燃,傍晚的天際就似夏日裡怒放的生命荀燦多彩。
“木子,你知道嗎?我最近喜歡上了一隻刺蝟,一隻周身防備的刺蝟。她總是用堅硬的長刺將自己包裹起來,但在和她相處之後就會發現,周身在外人看來是充滿危險的尖刺卻本非她本意。她可能喜歡躲藏吧,把自己包裹在尖刺下。
但是呢,有一天,她遇到了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在刺蝟看到小狗的一刻,她眼底裡流露出的是深藏心底的渴望,一種被救的渴望。
她可以心慈的救下小狗,自己卻還是揹着周身的尖刺,始終不肯將自己脫離出來,這隻刺蝟很讓人心痛,我想保護她,希望她可以卸下那一身尖刺,做回最真實的自己”。
此刻的昀黎,眼中溢滿了愛,但在這滿滿的愛中又多了幾分對眼前人的憐惜,如果可以,願意用一輩子呵護她,愛她。在說出上面的一番話之前,昀黎就有想過後果,扒開她的外殼,相當於把她剛硬的自尊粉碎在地。
“你憑什麼自以爲是的覺得刺蝟是在故作防備?憑什麼覺得帶刺的刺蝟就不是她的本性?也許她就是個生性薄涼的人呢!她就是喜歡揹着一身尖刺獨來獨往呢?”
面對昀黎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木子咬緊了牙關,身子顫動,手心也緊了緊,那是她隱藏在內心最深的地方,明明藏得那麼好,藏得那麼好,卻還是被自己在乎的人鑿開並挖了出來。不需要任何同情,甚至不需要任何安慰,木子一直是這麼約束,要求自己的。
遭遇那件事的時候木子只有六歲,六歲的年紀也許什麼都不懂,但是一切的痛苦也都深深的烙印在木子幼小純淨的心靈上,抹不去,更無法訴說,只好深藏在心底。
即便過後面對警察父母的詢問,小小年紀的木子就選擇了遺忘,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壞人會把自己一個人關進小黑屋,後面的事都不記得了。
所以在父母和醫生看來,尚小的木子遭遇了這些痛苦的事,被找到時候又發着高燒,定是失憶了。待木子恢復過後,父母和郭璞一家也都自以爲的將這件事封鎖了起來,在木子面前絕口不提。
小學到大學,郭璞聰慧,連跳了四級,所以與木子即便是同齡,也總是大木子四級。但即便兩人不在同一樓層,同一課室,甚至同一棟教學樓,郭璞一下課都會到木子的課室找木子。
後來郭璞相繼先小學畢業,初中畢業,高中畢業,但是一有時間還是會往回跑。外人不知道,以爲兩人終於開竅了,但其實不是,木子心底知道的明明白白,郭璞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護自己。
面對郭璞的小心翼翼保護,木子雖然很感激,但是家人的小心保護又讓她時刻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以至於木子就藏得更深,想要逃避忘記卻怎麼也忘不了,所以晚上的夢魘就成了木子宣泄的時間。
一直以來木子故作堅強,隱藏多年的暗地,現在卻被昀黎血淋淋的扒開了~
但木子不知道的是,多年築起的強大堡壘,長出的尖刺,在一顆熱忱的心面前,一切都可被瞬間瓦解。
木子很生氣,很惱怒,但是又很無力,隱藏多年無非就是逃避,不敢面對自己,如今更是無法面對昀黎。
在兩個月以前,一個意外的訪客闖進自己的夢中,最黑暗,最無助,多年來連自己都在逃避的事實,比起以往在夢中的捲縮,無盡的黑暗,漫長的一夜總會將木子摧毀,心魔無數次將她拉回黑暗之中。但是他的出現,一道曙光,一個令人安心地環抱,無需過多的柔聲細語,在他面前,一切都可隨心敞開,心魔漸漸遠去,黑暗逐漸散去,木子也終於把身上的尖刺,一根根地收回去的時候,昀黎又將她的面具給揭露了。
也是在不知什麼時候,昀黎好像已經成爲牽動木子情緒的那根繩子,如果是別人,木子自是不在乎,冷漠處之即可。但偏偏是昀黎,木子做不到冷漠,現在的生氣惱怒不僅僅是對昀黎,也是對自己。
“她從來都不是一隻生性涼薄的刺蝟,我在夢中遇見她,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我都見過,無助捲縮,傷心大哭,肆意大笑,任性撒嬌就和一個天真的孩童一般,那個纔是最真實的她,我就是喜歡上了這麼一隻扎人的刺蝟”。
看着眼前因惱怒而身體顫抖的木子,昀黎恨不得將她用力的擁入懷中,藏入心底,此刻這顆熱烈跳動的心是爲誰而躁動。
其實木子在這一段時間就有懷疑過,她夢中的闖入者就是昀黎,如今終於真相了,那個一直在夢中給予自己安慰的就是昀黎。
那段時間木子也認爲自己定是將昀黎和夢裡的他已經完全混淆重合,懷疑否定,懷疑否定反覆循環,他是他,他不是他,到底喜歡的是誰?木子不知道。
在感情方面,木子即便是木訥的,但昀黎的出現,再慢慢的在她心裡佔據一定的分量,木子還是有覺察到變化的,只是不敢面對,不敢接受,就像逃避那件事一樣逃避着對昀黎的感覺,生怕自己喜歡上的是昀黎身上的影子,那個夢裡虛幻的影子。
又何嘗不是一隻遇險只會伏地的鴕鳥呢,這是木子對自己最大的諷刺。
現在,他就在眼前,他就是昀黎,昀黎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夢裡的他,眼裡倔強的眼淚瞬間懈了下來,繃緊的身體也終於鬆弛了下來。
“你”?
“傻丫頭,在你第二次去看小袋的時候,我就認出了你”。
昀黎心疼的看着木子,輕輕爲她抹去眼角的熱淚,終於發泄出來了。
“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木子眼巴巴,滿臉委屈的看着昀黎。
“還真是傻丫頭,如果你夢裡沒我,只是我一廂情願該怎麼辦呢?那該多丟臉呀~”
“那你後來又怎麼確定我夢裡有你呢?我可記得沒和你說過”。
“這是個秘密,以後和你說”。
昀黎將木子用力地擁入懷中,剛纔還在山頭的斜陽也已經落入山間,只留下幾縷殘留的餘暉掙扎着不肯落去。
木子,對不起。
木子原本猶豫的雙手,最後還是輕輕地環上了昀黎的腰。
“昀黎,我~”
“沒事,等你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說”。
雖然木子已經沒那麼介懷,逃避了,但是木子還是沒準備好該怎麼和昀黎說,夢境終歸是夢境,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走,我們回去吧”!
昀黎低頭,輕輕挽起木子的手,十指交纏,指尖滑過彼此的掌心,最後貼合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
木子頷首淺笑,不再是虛幻的夢。也許,一座自以爲堅固的圍牆,只需要一脈流水便可攻破。
人,終究不是孤獨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