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能聽見雨打紗窗滴答滴答的聲音,夏清語睜開眼,看着夜色深沉,於是又合上眼睛,暗道這樣雨夜倒是助人好眠,這兩日白蔻白薇跟着自己也吃了不少累,不如明兒就休息一日,讓她們也好好歇歇吧。
一面想着,意識就又沉入黑甜夢鄉,恰在此時,忽然就聽一陣驚慌的嘈雜聲響起,夏清語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細聽了聽,便推白薇道:“起來,聽聽這是什麼聲兒?是不是誰家出事了?”
白薇揉着眼睛坐起來,卻見夏清語已經披了衣服下牀,她連忙拉住道:“奶奶我去吧,這外面的雨下的大,您身子嬌弱,可別再着涼了。”
夏清語道:“無妨,這麼些日子,這身子再嬌貴,也練出來了。”說完一徑出了房門,彼時白蔻也醒了,披着衣服和白薇一起趕出來,卻見夏清語已經衝進了雨幕中,兩個丫頭不由急得跺腳道:“這是怎麼說?性子也太急了些。”一邊也出了門。
史大娘卻是年邁耳聾,又有雨聲遮掩,並未聽見那越來越大的嘈雜聲,因夏清語三個也沒驚動她,待出了院門,便覺那嘈雜聲越來越清楚了,夾雜着一些呼喝奔跑聲,三人凝神細聽了一會兒,夏清語便疑惑道:“好像是周嫂子家出了事兒,走,看看去。”
的確是周家出了事情,連夏清語等人都驚動了,陸雲逍和桑綠枝等住在周家旁邊的老宅裡,自然也早被吵醒,幾人爬起身時,只見熱情招待他們晚飯的老頭兒老太太互相攙扶着走了出去,於是連忙也跟着過來,才知道周家的女人半夜生產,待把產婆子請來,卻發現嬰兒太大,竟然卡着出不來,那產婦的產道被撕裂,一個不慎,便會因爲大出血而死。
產婆只是負責接生,血崩的產婦這輩子也不知見了多少,看見這麼個模樣兒,心知無力迴天。不由嘆口氣對周老太太交代道:“看你兒媳這麼個情形,只怕是九死一生了,叫我說,既然怎麼都難救活,不如緊着孩子,把那小可憐兒的給弄出來,如何?”
周老太太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知道兒子和媳婦素日裡夫妻情深,這個決定着實難下。然而生產對於女人來說,就是一隻腳在鬼門關內一隻腳在鬼門關外,這個時候兒便要當機立斷。想來既然兒媳在劫難逃,大概她也不願意那小生命隨着她一道去黃泉,倒不如舍了大人保住這個孩子,也是她給周家留下了血脈。
一念及此,老太太便哆嗦着嘴脣要答應下來。卻冷不防聽身後一個悲憤的聲音大叫道:“要大人,我要保大人,孩子……孩子日後總會有,這個既然和我們沒有緣分,就隨他去吧。”
“你胡說什麼?”
周老太太一頓柺杖,回頭怒瞪滿臉決然的兒子,產婆也在一旁勸道:“你別說傻話,現在即使不把孩子弄出來,大人也難保,之前孩子出來的時候,那產道已經撕裂了。”這話本來不該在年輕男子面前說,只是產婆心中也同情這對夫妻,因這個關頭,必須把話說明白,其他的倒顧不上了。
“那也要救大人……”
七尺高的壯實漢子,這時候淚流滿面,蹲在地上揪着頭髮:“嗚嗚嗚,我當初爲什麼要一個勁兒逼着她進補,結果補成了這個模樣,這哪裡是讓她補身子,這是要她的命啊,嗚嗚嗚……”
陸雲逍和桑綠枝等人站在堂屋門口,沉默看着焦急的產婆和周老太太以及地上哭得傷心的漢子,陸雲逍便想起了自己那個還沒出世便被害死的骨肉,一向冷硬的心中也不禁泛起幾絲難過悲傷。
忽然他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桑綠枝道:“桑姑娘,不如你進去看一看,若是能妙手回春,救了那婦人和孩子,這也是功德一件。”
“啊?”
桑綠枝萬萬沒想到陸雲逍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羞惱,暗道我還是沒嫁過人的黃花閨女,你要我進產房那種地方?你把我當做什麼人了?
心中氣惱,然而看見陸雲逍面上的鄭重之色,桑綠枝便知道這男人是真的同情面前一家人,雖然她不知道這些泥腿子爲什麼會獲得高高在上的陸小侯爺的同情,但心裡卻打起了主意,暗道如果我真能把那對母子救下來,還怕他不對我另眼相看嗎?也罷,醫者父母心,這會兒卻管不了這麼多,既然是他託了我,想來日後他也不會因此而看輕我,說不定還會因爲我的仁義對我格外高看呢。
一念及此,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嘆了口氣,搖頭道:“論理,我這樣女孩兒哪裡能進那種地方?然而小侯爺既託了我,何況醫者仁心,這會兒卻也不能太拘泥了,也罷,我就進去看看。”
她說着,便輕移身形向內室而去,此時產婆已經回了屋裡,周玉郎正和父母極力爭奪妻子那微乎其微的一縷活命希望,至於孩子,他這時候卻是不及考慮的。
看見桑綠枝要進屋,周玉郎心中一凜,他不知道這做男裝打扮的女孩兒要幹什麼,於是連忙上前攔住,卻聽身後陸雲逍平靜道:“那是當朝太醫院院正之女,讓她進去瞧瞧,也許你媳婦兒還能覓得一線生機。”
在這些淳樸村民的心中,莫要說太醫院,就是給縣太老爺治病的大夫,那都不啻於是華佗扁鵲般的存在,因此一聽說桑綠枝是院正之女,母子幾個便猛地跪了下去,哀哀請求之語發自肺腑,無比誠懇。
桑綠枝淡淡表示自己會盡力而爲後,便飄然進屋。這裡朝雲和暮雲湊在一起,目光向鐵面人和桑綠枝那小丫頭的方向瞟了一眼,又走開兩步,朝雲才問暮雲道:“你怎麼看這個女人?”
暮雲搖搖頭,老實道:“不好。”
“算你有點眼光。”朝雲欣慰地拍拍暮雲肩膀,然後不屑道:“呸!進屋救人,這麼要命的時候,還不忘款擺柳腰輕移蓮步,要在爺面前展現她所謂的婀娜身姿,還說什麼醫者仁心,她哪裡有一點兒仁心?這份兒惺惺作態,竟是比咱們大奶奶當日那驕傲跋扈還不招人待見呢。”
暮雲看着他急躁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操的什麼心?難道咱們爺會膚淺至此,讓這麼個女人拴住心神?”
“嗯,你說得對,其實我也不是操心,咱們爺的性情,我還不明白嗎?我只是太不齒這個女人……”
他的話戛然而止,暮雲疑惑看過來,就見他眼珠子瞪着門口方向,似是看見了什麼極爲不可思議的事,因心裡不由得就是一驚,連忙轉頭去看,就見夏清語和白蔻白薇匆匆走進屋裡,身上只隨便披着件衣服,顯然是過來的十分匆忙,一進門便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先前聽見大家吵吵什麼血山崩,可是周嫂子難產大出血了?”
比起陸雲逍和桑綠枝,周家人倒是更熟悉夏清語,知道這也是個女大夫。因周老太太便點頭含淚道:“可不是?如今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她們母子兩個的性命,阿彌陀佛,求佛祖看在老婆子一向誠心禮佛的份兒上,救救我那可憐的兒媳和孫兒吧。”
“真是難產大出血?是胎位不正還是別的原因?”
夏清語一邊問,就對白蔻道:“前些日子不是配了些止血粉嗎?你知道地方,去拿過來。”
白蔻答應一聲去了,這裡陸雲逍默默看着夏清語,見這女人似乎是要插手治療,眉頭不禁緩緩挑起來,尚未說話,便聽周老太太道:“多謝夏娘子,產婆子說是孩子太大,所以……媳婦的產道撕裂了,才導致血山崩,還好如今屋裡有那位姑娘幫着診治,聽說是太醫院院正之女,想來那醫術定是高明的。”
“桑姑娘?”
夏清語也挑起眉頭,目光下意識裡就看了陸雲逍一眼,卻見他淡然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淡淡嘲諷之意。她聳聳肩,也沒在乎這男人的挑釁態度,而是不容置疑道:“即便如此,多個人多份兒力量,我也進去看看。”並非她妄自尊大,不把桑綠枝放在眼中,而是因爲如果周梁氏真是因產道撕裂傷而導致大出血的話,她相信自己的縫合術或許會比古代一個太醫院院正之女要好一些。
陸雲逍冷哼一聲,不過很顯然,對於桑綠枝的醫術,小侯爺也不是很能拿得準,因此那譏刺之言在喉頭打了幾個轉,到底還是沒有輕易出口。
下一刻,事實便證明了陸雲逍這個舉動是多麼的明智。只見桑綠枝從裡屋驚惶奔出,甚至忘了在心愛男人面前注意一下女兒儀態,只一個勁兒的嚷嚷道:“不行了,救不活了,裂成那個樣子,人怎麼可能還活下來?能保住孩子就是僥天之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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