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微弱的**淹沒在窗外嘩嘩的雨聲中,蕭碧伸出手扶着腦袋,努力回憶着昨夜同學會後發生的事。
怎麼回事啊?額頭上這硬邦邦的一層是什麼東西?她甩了甩頭,腦海中斷斷續續閃過幾個片段,好像是和幾個同學扶着出了飯店大門,然後有一輛轎車飛馳而來,就算是稍微有點醉意,但根據目測也能估摸出這車子的車速,絕對是超過一百四十邁,在飯店門口這樣飆車,已經不僅僅是找死,而是謀殺了。
再然後,她好像是把身邊的同學使勁兒一推,再再然後,唔……沒有然後了。
所以,我是死了嗎?蕭碧心裡在滴血:嗚嗚嗚,不要啊,醫院發展正是最緊張的階段;爺爺的八十大壽我答應過回家的;還有羅小倩,自己承諾過要去省醫院陪她做骨髓移植……她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沒有完成,她不想英年早逝,她還沒嫁人呢,老天不可以對她這樣殘忍。
很顯然上天沒有聽到蕭碧的呼喚,紛至沓來的腳步聲在她耳畔響起,就連外面的傾盆雨聲也沒有將這腳步聲淹沒,可見來的人不少。糟糕,不會是來推她進太平間的吧?以昨夜她勇救同學的英姿來說,蕭碧自己都覺得若是能活下來,應該有資格申請世界第九大奇蹟,四個車輪子從身上碾過去啊。
但是,好像的確沒有死不是嗎?想到這裡,蕭碧心中猛然升起一絲希望,舉起一隻手微弱地叫了一聲:“我還沒死,我覺得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早就說過,這樣蛇蠍心腸的,哪裡就容易死了?一個個大驚小怪如喪考妣的做什麼?敢情也想陪葬不成?”
尖刻的聲音響起,伴着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接着是“咕咚”“咕咚”兩聲,然後有驚惶的變了調的聲音在哀求。
蕭碧猛然睜開眼睛,然後她被就面前的一幕驚呆了。
牀帳低垂,面前站着的,是穿戴着古代服飾的女人們,一張張冷笑着的面孔在微弱燭光下,顯得陰森又恐怖。
她……她這是穿越了?泥馬這種只能在小說中發生的新鮮事兒讓她給遇上了?可這是哪個朝代啊老天我歷史學得不好你好歹給提個醒啊。
“大娘,求您和太太說一聲吧,奶奶不是有意的,她真不是有意的啊……”
哭聲持續,蕭碧呆呆看着那個被叫做大娘的中年女子嘴角撇起一絲冷笑,淡然道:“不是有意的?那麼寬的道兒,就撞上了甄姨娘,你如今倒說不是有意的,可是把老太太老爺太太還有世子爺當成傻子了?”
話音未落,忽聽門外又傳來一陣紛繁腳步聲,除了蕭碧之外,所有人都扭頭向門外望,接着就見剛纔還居高臨下的女人們立刻都彎腰低了頭,恭恭敬敬叫了一聲:“世子爺。”
世子爺?聽這意思,好像是我穿的這具身體的丈夫?
蕭碧愕然擡頭,正和一雙幽深如潭的眸子對上了視線。
眉飛入鬢,雙目明亮清澈,華貴的衣着與身上冷漠高貴的氣質混合在一起,站在蕭碧面前的這個男人無疑有着非常出色耀眼的外貌,那些曾讓蕭碧這個外貌協會成員迷得神魂顛倒的男明星和這男人一比,統統變成了普通綠葉。
然而此時蕭碧卻沒有心思發花癡,實在是這男人的氣勢太迫人了,被他那雙莫測高深的眸子盯着,就如同是被草原狼王盯住的獵物一般,蕭碧毫不懷疑這個男人可以在瞬間就把自己撕成碎片。
“看在夫妻一場的情面上,我就不趕盡殺絕了。”
薄薄的脣輕啓,吐出的話語卻如同是從冰裡撈出來的,男人漠然的看着蕭碧,一字一字沉聲道:“休書一封,從此後你我恩斷情絕,你這就離開陸家吧。”
話音落,男人轉身就走,他身後一個小廝將一張紙扔在地上,接着緊隨主子而去,而那些婆子媳婦,此時卻全用幸災樂禍的目光看着牀上茫然的蕭碧和癱坐在地上的兩個丫頭。
“等等……”
蕭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喊出來的,她看到那個男人在門口頓了一下身形,接着便頭也不回的離去。
媽的這叫什麼事兒啊?一穿過來就被人休了。到底這身體的主人做了什麼?果然古代就是女同志的大墳墓啊。關鍵是……老天爺啊,原主人的記憶你一點兒都沒留給我,這真的好嗎?
管事娘子們一瞬間便離去了,蕭碧聽到她們走出去時還吩咐門口的兩個婆子,似乎是要她們看着自己,天亮前務必要搬出去。
“於是,甄姨娘流產了,我成了罪魁禍首,加上從前飛揚跋扈不得人心,因此府裡除了你們兩個,就沒有替我說話的人,然後我就被驕傲的世子爺一封休書給踹了。是這樣的吧?”
“不是的奶奶,不是這樣的,您不是飛揚跋扈,只是您的心裡也苦……”兩個丫頭爭先恐後的叫着,蕭碧擺擺手,心想不用安慰我,你們那主子之前行事何止是飛揚跋扈,蠻不講理愚蠢之極心狠手辣這些缺點她都佔全了,纔會給人家可趁之機,被陷害到這個地步。唉!說起來,也是個爲情所苦的可憐女人,嫉妒也好跋扈也好,還不都是爲了沒良心的渣男丈夫?
以撞了頭,暫時失憶爲藉口,蕭碧套出了這身體原主人的身世:前太醫院院正夏半聲的獨生女兒夏清語,母親早逝,五年前嫁給當時還只是壽寧伯府嫡子的陸雲逍。入府兩年無所出,壽寧伯卻變成了壽寧候,陸雲逍的姐姐陸明珠從一個女官做到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生下的皇子也被立爲太子,連皇后的地位都受到威脅,原本寂寂無名的一個勳貴,一夕間炙手可熱。而身爲世子的陸雲逍,因爲嫡妻無所出,所以子嗣問題也一下子就被全京城的官宦勳貴們關心起來。
如此境況下,夏清語的日子有多難過也就可想而知,偏偏她是個要強拔尖的性子,心中又深愛陸雲逍,所以和陸雲逍幾房妾侍之間就沒有一天安寧的日子過。
陸雲逍這個人嘛,是典型的古代男人,家世清貴,長得又好,最難能可貴的是文武雙全,深得皇帝信任,這樣的傢伙,又怎會將後宅妻妾爭鬥放在眼中?蕭碧聽着這三年來的故事,心中都忍不住對這幾個爭得頭破血流的女人泛起同情心了:多可憐多悲慘啊,勾心鬥角口蜜腹劍,無所不用其極的,能換來那男人的情深似海嗎?值不值啊?當個偶像似得崇拜不是更好?還可以從偶像這裡開工資,隔幾天就可以和偶像共進晚餐,不過這個偶像有點渣就是了。
偏偏禍不單行,就在幾個月前,因爲太上皇病重,院正大人開的方子裡用錯了一味藥,結果被砍了腦袋,原本孃家就勢弱,這一下更是失去了所有庇護。夏清語傷心惶恐之下,脾氣更壞,結果就在今天早上,好不容易終於有了身孕的甄姨娘和她走了個對面,沒幾句話兩人就口角起來,接着甄姨娘往她身上一撞,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夏清語回來後,聽說甄姨娘小產,又怕又恨之下,大概也知道婆家是容不下自己了,因把兩個丫頭支出去,一頭撞了牆。她醒來時摸到的那厚厚一層,就是出自白蔻白薇這兩個丫頭的粗劣手藝,照着鏡子看了看,這包紮水平簡直讓蕭碧不忍再多看一眼。
做了二十八年的蕭碧,結果一朝穿越,從此就要變成夏清語了嗎?你說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兒啊。
蕭碧坐在牀上,默默哀悼自己就這樣逝去的前半生,從此後,她就是夏清語,是這嚴苛的古代社會裡一個如浮萍般的女子了,未來不知會怎樣,不過,好在自己醫術還不錯,應該也不至於餓死吧。
蕭碧出生在一箇中醫世家,據說祖上是從明**始行醫的,一直傳到今天,結果父親不喜歡中醫,做了一個工程師,還只生了一個女兒,正當她爺爺都對自家傳承絕望了的時候,卻不料這個孫女在中醫上着實有天分,從小就愛聽祖父講的那些病例,別的女孩兒在玩布娃娃的時候,她手裡常年是草藥銀針不離手。
中醫絕不是一個速成的活兒,好在蕭碧是從小接受教育,耳濡目染之下,到了十幾歲,便開始在祖父的監督下給人治病,原本大家還有些不太信這小女孩兒,但誰讓老頭兒堅持呢?一來二去,大家覺得將門無犬女,這小女孩兒鍼灸推拿開方子也似模似樣的嘛,蕭老大夫還總說這孫女兒將來肯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因此漸漸地,蕭碧的名聲就傳了開去。
誰知考大學的時候,蕭碧卻選了西醫外科專業,差點兒沒把老爺子氣死過去。但蕭碧有自己的考慮,都說中西醫結合中西醫結合,她這個家世和選擇,也算是真正的把中西醫結合到一起了吧。
可以說,這二十八年的歲月,蕭碧完全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都奉獻給了崇高的醫學事業。畢業後,她放棄了那些大醫院的邀請,隻身離家來到貴州一個偏遠地區的縣醫院,她永遠忘不了自己剛到那個地方時的心情,方圓幾百裡,只有這樣一家條件簡陋的小醫院,那裡甚至連一臺像樣點的b超都沒有。
蕭碧沒有抱怨條件艱苦,在她看來,這正是自己的鍛鍊機會,她爲醫院積極聯繫那些慈善和醫療機構,從人家那裡低價購買二手機器;在醫院廣闊的後院中開闢了藥園子,教授大家種植中藥材;中醫西醫輪流上陣給求醫的百姓們治病。往往上午在中醫門診開方子,下午就換了手術衣在那簡陋的手術室裡做一些最基本的手術。
就是這樣的情況下,幾乎每一天,她都忙的腳不沾地,甚至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生活忙碌,卻也充實。就算蕭碧很謙虛,她也自信將來可以成爲醫療業中的絕對精英。
只可惜啊,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雌淚滿襟。自己還沒得諾貝爾獎,咋就這樣穿越了呢?蕭碧真是穿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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