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風將軍!”蘇洛的表情就像見到了鬼似的朝後退了幾步,黑紅的臉膛扭成了一團,脖子上的青筋高漲,看上去異常慌亂。
“蘇洛,你看起來老多了!別來無恙啊?”他面無表情地掃視着衆人,聲音中沒有任何溫度,“是你們自己走呢?還是讓我叫人請你們走?”他瘦削的臉上帶着一絲譏笑。
魏吉細細端詳着眼前的這位風將軍,高瘦的身體被黑色的長袍裹得密不透風,瘦削的臉上帶着一種病態的蒼白。唯有那雙黑嗔嗔的瞳仁,猶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如果不是眉梢上那一條深深的刀疤,讓人很容易將他跟文弱書生聯想在一起。
“他就是腐屍國王。”獵芒壓低了聲音說道。魏吉“哦”了一聲,心裡滑過一絲詫異。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他眼光灼灼地看向她。蘇洛上前一步,檔在了魏吉身前。風將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蘇洛,那些小矮人只是巫師吧?”魏吉打量着風將軍身後的侏儒,身高都不足一米,臉上的五官似乎被人可以挪了位置似的,怎麼看怎麼彆扭。眼尾朝着額頭吊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蘇洛愣了愣,卻又輕輕搖了搖頭,他明白魏吉的意思,只是…
對着她朝遠處努了努嘴巴,魏吉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才發現濃霧中竟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個瞭望臺,那臺上隱隱有人在走動,似在觀察着四處的一舉一動。
“她是誰?”風將軍的語氣淡地就像白開水。
“她是我的女兒!”蘇洛挺了挺胸膛,似乎極力地想證明這點。卻沒料到他“哧哧”笑了起來,“蘇洛啊蘇洛,咱們分別纔沒幾年,怎麼突然冒出那麼大個女兒來?”
“我,我說過是親生的嗎?”蘇洛的臉霎時漲地像塊豬肝,“我領養的行不行啊?”
“那是當然。”他揮了揮手,看着氣呼呼的蘇洛,脣角還隱隱殘留着一絲忍俊不住的笑意,“你們難得回來,怎麼着也得去我的宮中敘敘舊吧!”
魏吉詫異地看着這一幕,爲什麼這位風將軍跟蘇洛的談話竟像是兩位分開多年的故人敘舊般,至少目前還沒有出現過份濃重的火藥味。那腐屍國跟遊牧國之間不是有奪國之恨麼?難道這其中還有更多的事情是自己根本就不瞭解的。她回過頭看了看蕊咼,她的眼中竟帶着同樣的詫異。
“走吧。”他不再說什麼,轉身朝他的宮闈走去。蘇洛朝他的同伴們使了個眼色,擡腳跟上。那些侏儒巫師走在最後,似在監視着他們。
走進宮殿的瞬間,一股清新的氣息迎面撲來,衆人不由地使勁呼吸着,似乎要把整個肺部敞開來換換裡面的混濁之氣。魏吉詫異地打量着四周,發現宮殿的迴廊擺滿了奇怪的植物。整株植物是通體的紅色,葉子比莖的顏色更加深一些。高半米左右,葉子有成人的手掌般大小,就像有生命般不停地上下起伏着。
“那是呼吸草。”想必是魏吉膛目結舌的模樣引起了他的注意。魏吉愣了愣,這個風將軍原來竟是個細心的人。
“哦,謝謝!”她慌亂地點了點頭。他淡淡地朝她笑了笑,繼續向前走。
“別跟他說話。”魏吉轉頭看了看身邊的蕊咼,見她嘟着嘴巴,憤憤不平地看着自己。眼中有警戒的意味。魏吉有些哭笑不得,難道那丫頭還真替他哥哥來監視自己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至正殿,風將軍突然停了下來,轉身朝衆人眨眨眼笑了笑道,“我就送各位到這裡吧,各位的休息之處,我讓侍衛替你們安排。”
衆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盡是無奈。剛纔好像是大家送他到這裡纔對吧!魏吉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腐屍國國王難道真是眼前的這個貪玩的大男孩?
魏吉跟蕊咼被分到了一個房間,經過一天的奔波,渾身像散架了一樣的疼痛。要不是身上髒兮兮的散發着難聞的味道,她鐵定是賴在牀上一動都不想動。
宮殿中的侍衛倒也是乾乾淨淨的人類,而且對她們相當友善。這讓魏吉玄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至少自己醒來的時候不會被那些殘缺不全的面孔給嚇到。
“輪到你了哦。”蕊咼從浴盆中走了出來,水珠順着她光滑的酮體快速的往下掉落,發育姣好的身材已經相當凹凸有致。若不是她現在臉上的那些五彩繽紛,這樣的出浴畫面倒是相當的誘人。魏吉別過臉去,有點不太好意思。蕊咼倒是大大方方的一點也不彆扭,而且還有兩個侍衛在旁邊伺候着—當然是女侍衛,不過這也夠讓人不自在了,魏吉開始擔心自己。
蕊咼擦乾了身體,穿上侍衛準備好的衣服。懶懶地倒在牀上,臉上說不出的適意。
侍衛的身手相當了得,很快便將蕊咼用過的水擡了出來。一眨眼功夫,一盆清晃晃的暖水便放到了魏吉跟前。
其實從一進宮殿開始,她就有些恍惚,有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他們明明是一羣囚徒麼,而現在卻在享受着貴賓的待遇。她狠狠朝着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強烈的痛楚讓她猛地打了個哆嗦。
“我自己來吧!你們下去休息休息。”她尷尬地朝着侍衛笑了笑。脫光了衣服站在別人面前總歸是件難堪的事情。尤其是證實自己不是在做夢以後。
好說歹說打發了侍衛,剛剛鬆了一口氣,一轉身卻見到蕊咼趴在牀上一臉戲虐地看着她。
再這麼磨蹭下去,恐怕洗澡水都該涼了!她無奈地白了她一眼,咬咬牙脫了衣服,快速跳進了桶裡。嬌嫩的皮膚一下子浸入熱水中,又痛又癢。從水中升起的水霧,薰着她的臉頰。在皮膚表面形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哈!你說奇怪不奇怪,眉嫵姐姐的身體竟然跟子嬰的姐也相象地很吶。”
魏吉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的隧道中曾經做過的那個夢。
“你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不管你是叫子嬰,或者叫眉嫵,你到了這個世界就要完成你的使命,哪怕再次死去!”魏媽媽痛苦的聲音再次在她的耳邊響起。
她突然隱隱地感覺到,自己跟那個叫子嬰的女孩子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透過水霧,她看到蕊咼若有所思地眼神,猛地打了個寒顫。
“你怎麼不呆在冰魔國?好好的跑這裡幹什麼?”魏吉呼了口氣,用手朝自己的肩膀撲着水。
“母親關了我冰候哥哥。”她翻了個身,氣呼呼地嚷嚷,“我不想見到她了,至於怎麼到的這裡,其實我也不知道,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抓了進來。”她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了笑。
“不過能遇上你,太好了!”她嘿嘿笑了起來。
原來冰候沒死!魏吉呼了口氣,心裡一陣輕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等了半天,蕊咼卻沒有任何迴應。魏吉又輕輕叫了兩聲,才發覺那個丫頭已經睡地跟死豬一樣。她好笑地搖了搖頭,將身體又往盆中縮了縮,直到熱水漫到了她的下巴。
經過一段時間的浸泡,她的胸口有些發悶。跳出了浴盆,身上還冒着白色的熱氣。那兩個侍衛聽到了響動趕緊進來,把正在擦拭身體的魏吉給嚇了一大跳。急吼吼地將衣服胡亂套了在身上,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看來自己還是不太適應這個異世界的生活。她咧了咧嘴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兩位小姐沒什麼吩咐,我們就告退了!”
看着侍衛們把水桶擡了出去,她微微鬆了口氣,咂巴着嘴巴,卻發現自己竟然口渴地緊。她環顧着四周,這房中的擺設相當簡單,除了牀以外。房間的正中擺着一張金色的小桌子,及兩張金色的圓椅。桌子上擺着一套精緻的水具,一個水壺加上兩個小杯子。魏吉的眼睛一亮,趕緊過去端了水壺。搖了搖,竟發現壺中沒有任何液體。
她懊惱地坐在牀邊,蕊咼已經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不知在做着什麼樣的美夢,脣角一抽一抽地。
她躺了一會兒,喉嚨乾地像要冒出火來。罷,罷,罷,喝不上水,看來自己根本不用想好好睡覺了。想到這裡,她騰地從牀上跳了起來…
魏吉出了房門,殿中的迴廊空空蕩蕩 ,冷冷清清。唯有那些怪怪的呼吸草依舊有節奏地做着“上下運動”,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魏吉將衣服朝身上緊了緊,“有人嗎?”她的聲音很快消失在了宮殿深處,顯得異常無力。宮殿沒有任何的門戶,每隔十步的樣子便有個柱子,柱子的上端是一個弧形的平臺,那上面放着碩大的發光球。儘管如此,宮殿還是顯得幽暗陰森。擡起頭,根本就望不到殿頂,放眼望去盡是黑漆漆的一團。
“有人嗎?”她小心地走着,雙眼緊張地看着四周。正要打算放棄,耳邊卻傳來隱隱的說話聲,魏吉心裡一陣高興。拐了個彎,那談話的聲音更加清晰起來。
好像是蘇洛的聲音,她皺了皺眉頭,原來蘇洛住這裡!
“你讓母親放心吧!我在這裡挺好。”是風將軍的聲音,魏吉嚇了一跳,趕緊放緩了腳步。
“風言,首領她…”
“蘇洛叔叔,你別再問我什麼,當初她爲了我,放棄了自己的國家,但那是她自己的選擇,你請回吧。”
“風言…”
“請吧!”他揮了揮手,打斷了蘇洛。
…
…
“唉…”蘇洛一臉的無奈和痛楚,跺了跺腳終於走了。
魏吉看着蘇洛搖着頭過來,趕緊朝柱子的陰暗中躲了躲。直到他慢慢走遠了,才鬆了口氣。卻聽到風言發出幽長的嘆息。她皺起眉頭,照剛纔這兩人的談話,風將軍竟是女首領的兒子麼?
“出來吧!”風言看着柱子邊的陰影閃動了一下,目光一凌。
“那個…我口渴,我,我只是找水喝。”魏吉心驚膽顫地從柱子後走了出來,見到風言正惡狠狠地看着她,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聽到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聽到!”她升出三根手指,放在臉邊“我保證!我什麼也沒聽到。”
“這是什麼手勢?”他的臉色緩和了些。
“這個,就是發誓的意思…”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意識到自己做的這個發誓的手勢,異世界的人根本就看不懂。
“哦?”
“那個,我想喝水!”她指指自己的嘴巴,實際也是想試圖把話題引開,免得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被這孩子給“咔嚓”滅口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終於淡淡地笑了笑,“跟我走吧。”
魏吉拍了拍胸口,灰溜溜地跟在後面。那緊身的黑色,讓風言看起來顯得更加高瘦。
他領她到了自己的書房,拿了水壺放在她的面前:“喝吧!”
“哦,謝謝。”她小心地聞了聞水,就像她的小土狗般。
“水很乾淨!”他彷彿一眼就看穿了她心裡的小九九,笑了笑,露出細白的牙齒。魏吉尷尬地笑了笑,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頓暴灌,完了擦擦嘴角,拍拍鼓鼓的肚子,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喝夠了沒?”
“嗯,夠了!謝謝。”她擡起頭,卻見到風言的臉色蒼白地可怕,額頭彷彿有層細密的汗珠,脖子的青筋根根暴起,彷彿在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你怎麼了?不舒服?”她關心地看着他。
“喝夠了就快走—”他的語氣變得很陰冷,彷彿變了一個人。
“你…”
“快走—”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推出了門口,重重關上了房門。
“風將軍,風將軍,你怎麼了?”她擔心地敲着門,將耳朵貼在門上聽着裡面的動靜,隔着門聽見風言發出痛苦的□□。
“天吶,風將軍,你快開門呀!”魏吉開始用拳頭捶着門,房中傳來他倒地的聲音,魏吉的心一下被提地老高。
“來人哪!”她大喊,這幫該死的巫師和侍衛就像蒸發了一般,不需要他們的時候,就像蒼蠅一般圍着你轉,需要的時候卻連個鬼影子都找不着。
“來人…”
門突然開了,魏吉心裡一鬆,“風將軍,你…”一擡眼卻看見一個渾身腐爛的人從房內走了出來,口角流着延液,兩隻眼睛紅得就像燈籠般。照他身上的衣服配飾來看,眼前的這個確實是風言沒錯!他跌跌撞撞地走着,看見魏吉愣了愣,突然向他伸出了青黑的雙手,直直就朝她衝了過來。
魏吉心裡大駭,轉身欲走,卻由於太過於慌張,一腳踩在了長袍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只摔得眼冒金星。還沒來得及反應,風言卻已經壓到了她的身上。魏吉只覺得一股強烈的腐臭味迎面撲來,風言口中的延液滴在了她的臉上。
“風將軍,你醒醒,是我呀,你醒醒。”她哭喪着臉看着他,不明白爲什麼剛纔好好的一個人會變成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