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原委(一)

在這之前, 燕綏之對這位春藤集團的領頭者並不熟悉,跟他直接打交道的次數很少,更多時候見到的是尤妮斯。

不同人口中的埃韋思先生千差萬別。

在媒體和公衆面前, 他是斯文又精明的商人,是個氣質儒雅的老派紳士。

在子女面前, 他是個喜怒俱全的父親,尤妮斯能跟他對吵, 能任性地搶掉他的智能機, 喬能激得他砸菸灰缸, 或是惡作劇地毀掉下午茶。在真正嚴肅的時候, 他們又會有些怕他。

但現在, 燕綏之和顧晏面前的埃韋思跟那些形象都不相同。

見到故人之子的他, 在有些瞬間像極了一位溫和的普通長輩。會回憶往事的零星片段,會給小輩一些讚許。會讓人感到幾分親切。

“你們之前的說法很有意思,但不全然準確。”他淡笑着說,“我希望你留下, 更多是因爲你的身份。我可以把其他人擋在門外, 畢竟那些事跟他們的牽扯並不算深,但對你不行, 否則我在你父母面前可能就當不起一句老朋友了。當然,如果你說不出之前那番話,我可能只會請你喝杯咖啡敘敘舊,然後挑着解釋兩句……”

他說着眨了眨眼,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也許還會暗自感慨一句, 那兩位朋友生了個跟喬差不多的傻兒子, 心裡說不定能平衡幾分。”

燕綏之笑起來,順帶替喬小傻子辯解了幾句。

帶着老友回憶跟燕綏之聊了一會兒, 德沃·埃韋思又轉回了正題,“所以……我現在是以故交長輩的身份在跟你聊天,並非在做商業交易,籌碼放一邊,有什麼大可以問。”

燕綏之聽完道了謝,沉默片刻問道:“我父母的手術,被人動過手腳麼?”

這次換做德沃·埃韋思沉默了。

半晌之後,他摘下眼鏡,沉聲道:“據我後來所查到的,確實不是單純的手術意外。”

“那是什麼?”

埃韋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你們認爲曼森家現在大搞治療所,爲的是什麼?”

“實不相瞞,我們混進治療所看過。”燕綏之說,“那裡的重點……很顯然在保密性最高的研究中心。真正進入治療所的藥劑不止一批,對外公示的幾種是經過醫藥聯盟檢驗的用來治療感染的,但除此以外,應該還有不方便公開的一些。”

他緩緩說道:“聯盟關於醫療方面的限制一向很多,尤其在藥物研發上。大型連鎖醫院的研究中心限制是最少的,能夠覆蓋的範圍最廣。我在想,曼森的目的應該就在於這裡——他們需要借治療所的研究中心,光明正大地研發一些東西,比如那些混進來的不明藥劑。”

埃韋思點了點頭,“這麼看來,即便我拒絕跟你們分享信息,你們也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理出來。”

燕綏之失笑:“職業病吧,證據證言永遠凌駕於猜測之上。”

埃韋思失笑,“是,我那幾位律師也有這種習慣,不是在會見詢問就是在翻證據,不過也有靠演說和鑽空子的。”

他想了想,順着燕綏之的話說道:“你們猜測的其實八·九不離十,那兩位曼森小子確實在研發一些東西,並非現在纔開始,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曼森小子……

顧晏注意到他的用詞,並非是曼森家族,而是曼森小子。

“曼森兄弟是不是……用了一些手段把自己的父親從權力層裡隔離出去了?”他問。

“是。”埃韋思道,“如果老曼森那傢伙還能有一點兒掌控權,都不會允許他們幹出那些事來。事實上,就我後來查到的一些東西來看,一切事情的根源,就在於布魯爾和米羅兩兄弟想奪權。”

“怎麼說?”燕綏之問。

“這對兄弟小時候其實非常討老曼森喜歡,但是過早地表現出了野心,可能十一二歲吧,就有了苗頭。但是你們知道的,十一二歲的小孩即便做出一些自以爲精明的事情,在長輩眼裡也不過是小把戲,看得清清楚楚。”

埃韋思說,“而他們的精明還和一般孩子的機靈不一樣,令人……不那麼舒服。也就只有老曼森覺得他們聰明可愛,沒把那些事放在心上。當然,他後來應該還是意識到了,但是晚了點。老曼森把重心轉到了最小的兒子身上,但這對那兩位兄弟來說反而是一種刺激。於是他們開始處心積慮謀劃着怎麼不動聲色地架空自己的父親,而手段也不再是孩子們的把戲了——”

布魯爾和米羅因爲曼森家族的生意,接觸到了一些藥礦商人,這給了他們一些啓發。

他們試圖研製一種不易被發現的慢性毒劑,一點一點瓦解自己父親的判斷力和決策力,迫使父親不得不依賴他們,受他們擺佈。

很不幸,他們居然真的摸索到了方向。

“老曼森在那段時間裡身體狀況非常差,精神狀況同樣不好,最初怎麼也查不出原因,後來好不容易治癒,就開始了長久的休養。”

埃韋思說,“這就是那兩位兄弟的成果,從那年開始,他們全面接管了曼森家族的事務。而兩兄弟在研究過程中嚐到了一些甜頭,還有一些意外收穫。”

燕綏之: “什麼收穫?”

“你知道,有一種狀態叫做藥物成癮。”埃韋思說。

燕綏之跟顧晏對視一眼,“……很巧,最近時不時能聽到這個詞,好像存在感忽然就高了起來。”

埃韋思: “在哪聽到的?”

“在一些醫生口中,在曼森的感染治療中心。”燕綏之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這不會是曼森有意爲之吧?”

藥物成癮……這其實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另一樣更罪惡的東西——吸·毒成癮。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喬提到過,曼森家再上一代中,曾經有人試圖發展過毒·品線。”顧晏說。

“記性不錯。”埃韋思說。

“這其實是曼森家族的大忌,從這點來看,布魯爾和米羅兩兄弟骨子裡一點也不像曼森家的人。”埃韋思冷冷道。

“他們在研製慢性藥的過程中,也許是發現了某些試驗品能讓人成癮,於是又動起了歪心思。毒·品這種有着巨大利益同時又能控制人心的東西,對那兩兄弟來說有着莫大的誘惑。”

顧晏皺起眉,“但是聯盟現今對毒·品的管控和打擊力度達到了500年內的頂峰。”

根本沒有什麼人敢輕易去碰毒·品線。

“所以他們換了一種方式。”埃韋思說,“他們在嘗試利用正常的手術和醫療,更改普通人的某些生理情況。當然,那是太專業的東西,我做醫療但並不是研究專家。”

埃韋思攤手說,“打個比方,在你的激素、大腦甚至基因裡做一些小小的更改,使你天然開始渴求某種藥劑的安撫,依賴它,大量且持續地需要它,離不開它。這就是曼森兄弟想要的,一種被動式的吸·毒。而所謂的毒品會披着最普通的外衣,諸如安眠藥、止痛片、甚至退燒消炎藥劑,這一切都把控在他們手裡。”

燕綏之和顧晏臉色倏然一沉。

如果曼森兄弟成功了,他們有遍佈全聯盟的治療中心,可以在不知不覺間改變無數人。而每個治療中心還附帶研究點,可以在合理合法的外殼之下,明目張膽地研究他們所需要的藥劑。

他們有合作商——西浦藥業,有運輸夥伴,克里夫飛梭。

最終能發展成什麼樣,簡直不可想象。

“很瘋狂是不是?”埃韋思說,“很正常,畢竟你們是律師,有時候並不能理解某些商人爲了獲取利益能做到什麼程度。10%、50%的利益就能讓一些人瘋狂了,100%甚至500%呢?有些人爲了這些可以變成魔鬼,那兩兄弟就是中間的佼佼者,倒是讓我們這些老傢伙們自嘆不如。”

“所以——”燕綏之回味着剛纔埃韋思所說的,“我父母的那場基因手術,被他們當成了一次試驗。”

“是衆多試驗中的一場。”埃韋思說,“我剛纔說了,激素、大腦、基因,也許包括靜脈注射?這些應該都在他們的試驗範圍內。”

“我始終覺得很慚愧……”埃韋思頓了頓說,“當初曼森家開始對醫療有興趣時,我沒有意識到問題。那其實就是曼森兄弟在尋找合作者,而那時候的我被一些假相矇蔽,愚蠢地以爲老曼森還是實際的掌權者。”

他將自己交好的朋友,合作者,以及一些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帶去曼森家的聚會,卻沒想到那會是魔鬼的午餐。

直到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地出現意外。

“我其實不算什麼情深意重的人,甚至不算一個好人。”埃韋思先生說,“我是個非常自私的商人,爲了朋友赴湯蹈火這種事情我做不出來。但這些年裡我始終在想,最初是我給魔鬼遞了鐮刀,是我把他們送到了刀刃之下。如果連讓靈魂安息都做不到的話,那我這一輩子就是負債累累血本無歸,太過失敗了。”

162.預測(二)195.等待(四)154.老狐狸(三)124.往事(一)128.埃韋思(一)52.委託函(三)19.證據(二)4.實習生(四)84.感染(五)153.老狐狸(二)61.記者(四)55.沉默(三)199.迴歸(三)145.撒網(五)164.預測(四)200.迴歸(四)61.記者(四)123.後遺症(六)167.灰雀(三)33.掃墓(二)157.基因片段(一)136.關聯(五)85.發燒(一)189.留言(五)28.約書亞·達勒案(三)120.後遺症(三)132.關聯(一)80.感染(一)42.水鬼(二)160.模擬成果(一)143.撒網(三)139.清道夫(二)202.搖頭翁案(一)183.前夜(五)55.沉默(三)183.前夜(五)36.掃墓(五)165.灰雀(一)129.埃韋思(二)65.準備(四)5.出差(一)8.出差(四)184.前夜(六)51.委託函(二)131.埃韋思(四)136.關聯(五)81.感染(二)100.猜測(二)121.後遺症(四)155.原委(一)197.迴歸(一)147.匿名者(一)199.迴歸(三)160.模擬成果(一)4.實習生(四)202.搖頭翁案(一)79.基因檢測(三)143.撒網(三)94.藍眼睛(二)160.模擬成果(一)31.歸程(二)198.迴歸(二)168.灰雀(四)118.後遺症(一)90.理念(二)89.理念(一)35.掃墓(四)50.委託函(一)37.酒會(一)44.調查(一)202.搖頭翁案(一)170.灰雀(六)166.灰雀(二)79.基因檢測(三)150.匿名者(四)196.等待(五)143.撒網(三)43.水鬼(三)74.陳釀(四)196.等待(五)116.身份(四)197.迴歸(一)159.基因片段(三)94.藍眼睛(二)108.健身(二)14.醫院(一)68.喬治·曼森案(三)43.水鬼(三)192.等待(一)58.記者(一)145.撒網(五)94.藍眼睛(二)64.準備(三)54.沉默(二)75.遺囑(一)187.留言(三)167.灰雀(三)40.酒會(四)185.留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