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章六 犧牲
“戰爭是血腥黑暗的，因爲有戰爭，就有死亡，無可避免。? ”
“戰爭也是壯烈燦爛的，因爲在戰爭中有一種死法，名爲：犧牲。”
……
……
森德洛，詠戰堡壘。
目前森德洛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戰鬥法師，都集中在這座戰爭堡壘之中，但他們中的大多數，還不知道雙天界所發生的事。畢竟，杜蘭德的全盤計劃，已經不能單純地用“瘋狂”一詞，來形容了。
簡直瘋狂到不切實際！
以至於在計劃初步成功之前，根本沒辦法向戰鬥法師們公佈。
堡壘中，某個不起眼的住所裡，火胖子菲波氣喘吁吁地躺在牀上，動彈不得。
發動“橘焰鬼面”，將五路突襲大軍送到雙天界外，可不是沒有代價的。火胖子全身燙得發紅，呼出來的早已不是氣息，而是一縷縷橘紅色的火！
每次超負荷施展“橘焰鬼面”後，他都要這麼躺上好一陣，才能緩過勁來。
火胖子顯得很焦慮，這傢伙一旦焦慮起來，就會習慣性地找人說話。他越是焦慮，就表現得越是理性。
這不，此時他正拉着身邊的一個冰塊般冰冷的身影，用非常冷靜的分析的口吻，有條有理地說：“我跟你說，我們森德洛呢，每次主動發動位面戰爭之前，都會採用建立‘前進基地’的方式，以基地爲本，步步推進。”
“‘前進基地’理論——這是我們森德洛的經典戰術理論。”
“而杜蘭德這一次的計劃，實際上也跳不出前進基地理論的範疇——敵腹基地，這也前進基地的建立方式中的一種，只不過是非常激進的一種罷了。”
“所謂的‘敵腹基地’，就是建立在敵方腹地的前進基地，是所有前進基地中。最爲兇險的一種。比敵後基地，迎風基地，雙翼基地……這些類型的前進基地，都要兇險。”
“但是，理論上，這是可行的！你懂嗎，不是我說它可行，也不是杜蘭德說它可行，而是我們森德洛的無數先輩們，已經做了充分了推演和證明。證明了這種戰術的可行性。”
“而且，在過去的歲月之中，我們已經有過三次成功的案例，全都爲我們森德洛贏取了巨大的勝利和榮耀。”
“所以……”
“所以呢……”
“我的意思其實是——”
火胖子死死抓着牀邊那人的袖子，瞪着眼睛，臉色無比認真嚴肅，“我其實想說的是，杜蘭德這次的計劃，無論是理論上。還是經驗上，都是完全可能成功！可以成功！能夠成功的！！你……你覺得呢？”
牀邊，藍袍杜蘭德沉沉地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用自己冰涼入骨、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捏住火胖子炙熱如火、肉滾滾得看不出骨節的胖手，把火胖子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掰開。
然後藍袍杜蘭德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你緊張過頭了！”
“有嗎？”火胖子兩眼有點發直。
“有的。”
“你覺得我在說胡話？”火胖子惱火地問。
藍袍杜蘭德摸了一下火胖子的額頭，再次嘆了口氣，“發燒都燒到兩千度啦。不是在說胡話還能是什麼？老老實實睡一會兒吧，本尊那邊有消息了我會立刻告訴你的。”
火胖子哦了一聲，漸漸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鼾聲響起，他的體溫也慢慢地開始降下去。
作爲毅然決然選擇支持杜蘭德的第一人，火胖子所承受的心理壓力，是其他人無法想象的。火胖子知道，就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戰果也未必足夠豐厚。但萬一自己做錯選擇了，一月進擊計劃失敗，那他就是森德洛永遠的罪人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
藍袍杜蘭德閉上眼睛，他和邪惡的紅袍不同，也和吊兒郎當的紫袍不同。藍袍的性格很安靜，很尊貴，完全就是張淡定高冷的撲克臉。
又過了片刻，藍袍杜蘭德忽然睜開眼睛，看着悄然出現在房間中的一道身影，起身行了一禮，“本尊。”
出現在房間裡的，正是通過“雙向瞬移”回到詠戰堡壘的杜蘭德。
這就是杜蘭德將紫袍刀魂，重新拆分爲紅袍和藍袍兩人的原因所在，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強化機動性，讓杜蘭德毫無困難地瞬間來往於森德洛的詠戰堡壘，和雙天界的詠戰堡壘分身。
當然，還有另一點原因，促使杜蘭德拆開紫袍刀魂——
刀魂自己要求的。
“杜蘭德，暫時把我拆開吧。”
當時，紫袍刀魂看着杜蘭德，低沉說，“雖然艾莉婕和我沒什麼關係，她是你的初戀情人，不是我的。但是，她會死去，會被冰凝殺死，其實是我的失誤。你在海外接李爾蒙斯家族的時候，我其實和冰凝見了一面，卻沒有即時告訴你。”
艾莉婕在杜蘭德懷裡慢慢死去的那一刻，刀魂所化的審判戰刀，就插在旁邊的地面上。他親眼見證了全過程。
那時的刀魂，感到內心的某種東西被侵犯了。不接受懲罰的話，他沒辦法原諒自己，更沒辦法再心安理得地接受杜蘭德“饒三次”的承諾。
杜蘭德沒多問，一巴掌拍在刀魂的頭頂。
紫色光芒暴漲，然後驟然兩分，一紅一藍，變成了紅袍杜蘭德與藍袍杜蘭德。
“計劃成功了？”此時在房間裡，藍袍問杜蘭德。
“第一步成功了。”
“恭喜本尊。”藍袍微微欠身，慢慢地說。
杜蘭德笑了笑，目光落在火胖子臉上。
“要叫醒他嗎？”藍袍輕聲問。
杜蘭德看着火胖子紅得發紫的胖臉，想了一下，搖搖頭說：“等他五分鐘吧。”
雙天界的戰局初定，還未徹底穩定下來。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五分鐘可是個相當奢侈的時間數字。杜蘭德在雙天界爭分奪秒，就連短短的五秒鐘，都要和右雨鱗神爭個你死我活。此時他卻顯得非常耐心。
“橘焰鬼面”中帶了一個鬼字。這個真形，源於超級生命“焰爪鬼熊”，真形本就帶着幾分邪氣和詭異。而過高的、奇詭的真形，對於施展之人，無一例外都意味着風險和傷害。
別人或許不知道——火胖子每一次超負荷施展“橘焰鬼面”這一真形，付出的代價，都是他的一部分壽命。這點火胖子從來沒跟其他人說過，杜蘭德也是在見過了真正的焰爪鬼熊之後，才隱隱意識到這點。
五分鐘後。
“好了，叫醒他吧。”杜蘭德說。
“是。”藍袍低聲應了一句。然後故意提高了音量，大聲說，“啊，本尊！您回來啦，雙天界的情況如何？”
話音落下的瞬間，牀上的火胖子耳朵連動，他雙眼暴睜，瞬間從牀上彈起身來，一把抓住杜蘭德地胳膊。急聲問：“啊，杜蘭德你回來了！怎麼樣？情況怎麼樣了？”
老實說，火胖子有點不好的預感，因爲抓住杜蘭德的剎那。他能感受到杜蘭德受傷不輕。該不會是計劃第一步就失敗了，只有杜蘭德一人逃回來了吧……
在火胖子緊張忐忑的注視下，杜蘭德微微一笑，點頭說：“第一步。已經成功了。”
成功了。
當聽到肯定的答案時，火胖子眼中迸射出逼人的精光，他忽然安靜下去。呆了一會兒，陡然間用力捶打了幾下胸部，仰天吼叫：“成功了！太好了！杜蘭德，你真的太了不起了，他媽的，如果事先把計劃說出去的話，恐怕沒人會認爲我們的計劃能成功，那我們就做成功給他們看看！”
巨大的喜悅充斥了火胖子的身心，不過僅僅失態數秒之後，菲波便冷靜下來，問杜蘭德：“下一步是聯繫兩邊的詠戰堡壘？”
“是。”杜蘭德也不廢話，直接說，“森德洛的界門技術沒問題。而且，我讓夜翼她們在突擊行動的過程中，抓了大批空間神官，逼迫他們輔助的話，應該很快就能建立起非常完美的傳送門。但是，雙天界的空間封鎖技術很厲害，想要讓空間界門的運行不被幹擾，還需要你。”
雙天界的空間大神官出手的話，有一定可能攔截界門傳送。
所以如果想要保證兩邊的詠戰堡壘安全聯通，就需要在搭建界門的過程中，融入火胖子菲波掌握的“橘焰鬼面”真形。
“那就立刻帶我去吧。”火胖子毫不猶豫地說。
“好。”
杜蘭德伸手搭上火胖子的肩膀，再次發動“雙向瞬移”，以雙天界那邊的紅袍杜蘭德爲座標，再次瞬移過去。
兩個男人誰也沒問對方的傷勢，一切都在不言中。
藍袍杜蘭德目送杜蘭德和火胖子的身影消失在房中，然後，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絲思索的神情：“好神奇的感覺，這就是戰鬥法師嗎？”
“紫袍他……就是被這種東西影響，纔會主動要求被拆分，分成我和紅袍嗎……”
房間裡靜悄悄的，藍袍杜蘭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
……
雙天界。
雙生版的詠戰堡壘中，戰鬥法師們顧不上一輪慘烈血戰後的傷痛和疲憊，已經如火如荼地投入到了下一輪的工作之中。強化防禦、治療傷員、搭建傳送門……火胖子到來之後，也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傳送門的搭建之中。
杜蘭德對火胖子完全放心，於是不再管傳送門的事。
森德洛對雙天界的突襲攻勢，應該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位面世界，羅切斯特那一方想必也會極快受到消息。到時候，恐怕還會引來許許多多未可知的變數，各方的反應也會不盡相同，杜蘭德沒時間等待。
在左天界腹地紮根，建立起前進基地，只是一月進擊計劃的第一步。
後續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火胖子學長大概不知道吧，我這麼堅決地要拿下左天界腹地，建立起前進基地，並不只是爲了有一塊繼續進攻的根據地啊。”
杜蘭德心中默默地想。
他其實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在左央宮殿之中，應該存有一個時光秘境，那裡的時間流速，比外界快了數百倍。外界的一天，時光秘境中或許已是一年。
杜蘭德打算進入那裡，利用被拉長的時間，全力鑽研先祖石板，讓自己的實力再度暴漲。
實力，這纔是一切戰術的根本依仗。
別的不說，就說上位神級別的右雨鱗神，現在的杜蘭德就打不過。對方中了自己一次幻術，可不會再中第二次。
更重要的是，知道如今的預言者梭羅，正在和羅切斯特本尊戰鬥的人，目前只有杜蘭德一個。所以他比誰都看得更長遠。在杜蘭德的內心裡，早已瞄準了那個不爲人知的、卻是真正決定性的只有三個人的戰局！
“風神、鄧肯，堡壘裡的防禦強化事務，就交給你們了。”
“米洛，這裡除了我之外，你的實力最強，你負責防備雙天界方面的後續動向。有任何變化的話，立刻通過紅袍通知我。”
“夜翼，蘭子，你們倆跟我來。我要徹底破開左央宮殿，進入時光秘境。”
雙生版的詠戰堡壘，就建立在左央宮殿之上，將宮殿壓在了半座巨山的山腹之中。
夜翼點頭“恩”了一聲，她蹙眉看了杜蘭德兩眼，有些擔心地壓低聲音問：“你的傷勢不要緊嗎？”
“我沒事的，不必擔心。”杜蘭德不在意地笑笑。
蘭子這時剛從堡壘的另一側飛過來，她之前正在主持傷員的救治工作。
此戰，雖然俘虜了大量神官，更斬殺神官不計其數。但戰鬥法師一方的損失也極爲慘重。想要強行突入位麪霸主雙天界之中建立起基地，又哪裡會那般輕易呢？
蘭子降落下來，臉色有些黯然，對杜蘭德：“你要過去看看嗎？朵朵她……恐怕快要不行了。她說還想見你一面。”
杜蘭德身子一震。此此突擊行動之前，朵朵堅決要求參與進來，她想要親自救出被雙天界關押至今的妹妹果果。她本不在突擊隊伍的名單之中，但身爲虛神的她，實力完全足夠。杜蘭德找不到拒絕朵朵的理由。
杜蘭德很快將臉上的情緒全部收拾乾淨，點點頭，輕聲說：“稍等我一下。我去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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