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章七十一 我已歸來（卷七終章）
魔龍羅德格特是一頭黑色的龍，也是一頭黑暗之龍，它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郁的黑暗氣息，純以純粹程度而論，幾乎不下於夜翼這位黑暗系的神袛。
所以杜蘭德下意識地認爲它此時對準矮人噴出的吐息，必然會是暗系。
結果卻和杜蘭德預想中的有些差別。
只見一股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的吐息，從魔龍口中噴射出來，不是黑色，也不是杜蘭德能辨別出來的任何一種顏色。那吐息似乎根本就沒有顏色，又好似包含了世間的一切色彩！
杜蘭德凝視那一團吐息落在矮人身上，目光專注。
現在的重點其實不是吐息的顏色，而是吐息的效果！
魔龍吐息落在矮人身上，如霧靄般散開，化爲薄薄的一層紗，將矮人的整個身體都籠罩在內。
這一刻，矮人分裂的趨勢驟然一頓！
“哦？”正在分裂中的矮人發出一聲驚咦，不過他並未就此慌張，而是語氣奇異地說道，“奇怪的力量……”
矮人自詡“比戰鬥法師更加高級的生命體”，都識別不出魔龍吐息中的力量屬性。
但就效果來看，魔龍吐息僅僅延緩了分裂的速度，所以那又如何？
可魔龍不止有一口吐息。
第二口吐息落在矮人身上的時候，分裂的趨勢完全停止。
緊接着第三口吐息噴出，卻沒有包裹矮人的身體，而是落在杜蘭德的審判刀鋒上，順着刀鋒流入心臟。
這一刻，矮人忽然感受到了某些令他極其驚慌的事情，終於流露出一絲慌亂和震驚，隱約還藏着一絲迷惘。
“等、等一下！等等，這是什麼力量？！”在矮人震撼莫名的低呼聲中。他原本已經快要分裂成數塊的軀體，開始收斂重聚，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握住了他，要將他重新揉按回最初的狀態。
不容反抗，也無從反抗！
杜蘭德明顯感受到：三口吐息接連噴出之後，魔龍的氣息驟然跌落了一大截，似乎這根本不是簡簡單單就能使用的招式。
啪的一聲，魔龍兩隻前爪一軟，趴在杜蘭德肩上劇烈喘息。連蹲踞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對黑色的羽翼軟榻榻地耷拉下來。
“杜蘭德，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魔龍虛弱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謝謝，我現在是真的好奇你的身份來歷了。”杜蘭德嘆了口氣，半開玩笑地說，“該不會是巨龍領主那樣的超級生命吧？”
嘴上說得輕鬆，手上的動作其實一點沒放下。
事實上從魔龍噴出第一口吐息的時候，杜蘭德就開始爆發力量。持刀用力絞殺。魔龍第二口吐息噴出時，審判刀氣終於將矮人心臟徹底絞碎。到了第三口吐息噴出之後，只是靜等刀鋒吞吸黑血的過程了。
咔嚓嚓……
咔嚓！咔嚓！
矮人的身軀從刀鋒切入點開始破碎，裂紋四下延伸、舒展、分叉、攀爬……直至遍佈全身。觸目驚心。
直到此刻，杜蘭德才真正鬆了一口氣。
杜蘭德盯着矮人滿是不甘的臉龐，看着這張已是佈滿裂紋的臉上，杜蘭德雙眼微眯。忽然用只有自己和對方聽得見的聲音問：“你……似乎還想說什麼？”
矮人嘴角抽搐了幾下，從被魔龍三口吐息接連噴中，到此刻窮途末路幾近死亡。其實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
很多旁觀的戰鬥法師甚至沒看出箇中的玄虛。
“羅切斯特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這是矮人的最後一句話，同樣只有杜蘭德、魔龍和矮人自己聽到了這句話。
隨後矮人徹底破碎瓦解，就像所有死在杜蘭德刀下的黑色矮人一樣，好像瓷器般碎成了漫天的渣，進而化爲虛無。
“羅切斯特……”杜蘭德面無表情，心中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黑色矮人是沒有名字的，到目前爲止，杜蘭德和各個級別的矮人都戰鬥過，從最低級的矮人士兵一直到神級矮人，所戰鬥的所有矮人中，無論有無智慧，都沒有名字。
所以這個羅切斯特是某個擁有名字的強大黑色矮人？
又或者，是這一場席捲森德洛的矮人戰爭背後的幕後黑手？
這一切仍是未知。
杜蘭德只是牢牢記住了羅切斯特這個名字，冥冥之中，杜蘭德能感受到這個名字帶給自己的強烈壓迫感，好像天敵。
杜蘭德抽回戰刀，緩緩撤去審判領域，圍上來的戰鬥法師越來越多，所有人喜悅中又有些迷茫，矮人已經破碎成虛無了，那被他吞入的大地之神凱恩斯又在哪裡？
杜蘭德問魔龍：“矮人已經殺死，怎麼救出凱恩斯？”
魔龍勉強支撐起身子，說：“等着。”
……
……
轟隆隆隆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天空中，一口布滿裂紋的巨大黑色棺材終於承受不住，被轟得爆裂開來，水神塞爾東亂髮飛揚，從劇烈的爆炸中冉冉升起，怒不可遏道：“那個吞了凱恩斯的矮人呢？我要宰了他！”
說完這話他就呆住了。
放眼望去，這片天空中聚集着大量戰鬥法師，矮人的身影倒是一個未見，沒有廝殺聲，只有輕輕的風聲與和煦的陽光混合在一起，好像不在戰場。
所有戰鬥法師都聚攏在一處。
圖桑在那兒，果果在那兒，衆多特記隊員在那兒，最關鍵的是，杜蘭德在那兒，似乎所有人都圍着他，正在靜靜等待着什麼。
“怎麼回事？我……才被困了三分鐘啊。發生什麼了？”塞爾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惘然站在原地。
這一刻，他又覺得自己是一個局外人。
沒有人看他，除了杜蘭德。
杜蘭德偏頭看了脫困而出的塞爾東，然後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回頭繼續看着眼前的虛空，靜靜等待。
他看塞爾東那一眼的目光平和中透着漠然。被那種眼神看到的剎那，塞爾東胸口好像被人擂了一拳，一股血瞬間涌上頭頂，一時間腳步竟有些踉蹌，雖然還沒人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塞爾東已經猜到了——
戰鬥已經結束了。
而且一定是由杜蘭德終結的。
斯內爾和貝絲其實就在離塞爾東不遠的地方，貝絲神色關切，急着想走上去，卻被斯內爾一把拉住：“等一下。”
“塞爾東……”夜翼悄然出現在塞爾東身邊。
夜翼偏頭看着塞爾東滿臉漲紅臉皮發顫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好似憐憫的神色。嘆了口氣說，“我不知道姐姐的死對你的打擊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你是如何度過的，但是我想說……別走偏了！”
“你說……什麼？”塞爾東赤紅着眼看過來。
夜翼目視前方，自顧自地說道：“仇恨與怨憤、偏執的瘋狂、病態的扭曲……這些會出現在你身上，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你就是這樣的人。事實上我還有些高興，畢竟這也是你很愛姐姐的佐證，否則也不會如此痛苦。但是，你如今的狀態。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別走偏了，這是我的忠告。希望你牢牢記住。”
“另外……”
夜翼加重了語氣，一字一頓地說。“無論如何，別打杜蘭德的主意！梭羅預言中的種種，已經開始在他身上開始得到驗證了。一個個奇蹟，已經在他手中被創造。”
“塞爾東。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幫杜蘭德這種事肯定不會做，但是。絕對不準動他。這是森德洛的底線，也是……我的底線。”
塞爾東愣了愣：“夜翼，你難道真的——？”
夜翼點點頭：“是啊，不行嗎？”
塞爾東看着夜翼的側臉，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夜翼淡淡說道：“好了，我先過去了，矮人已經被殺了。正在等凱恩斯從時空間中掉出來呢。”
“那矮人……被杜蘭德殺的嗎？”
夜翼平靜點頭：“是啊。”
她看着塞爾東失落的表情，又嘆了口氣道：“你也不必……唔，心理落差不必太大。你的存在，至少拖住了一名神級矮人，不是嗎？”
說完夜翼不再多浪費口舌，幾個閃身就離開了，只留塞爾東失魂落魄的一個人呆在那兒。
……
……
“情況如何了？”夜翼來到杜蘭德身邊問。
“還在等呢。”杜蘭德微微一笑道。
根據魔龍的大致解釋，神級矮人吞下凱恩斯之後，將凱恩斯放在體內蘊含的一個時空間中，所謂時空間，不同於普通的儲物空間，在時空間中，不僅有空間的概念，還有時間的概念，所以才被稱爲“時空間”，所以才能容納活物！
矮人雖然已死，但還需要稍微等上一會兒，時空間纔會將凱恩斯給“吐”出來，然後隨着死去的矮人一起徹底消失。
片刻之後，虛空忽然扭曲起來，很快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間漩渦，令人見之眼暈。
空間漩渦劇烈地旋轉着，旋轉方向和之前矮人吞吸凱恩斯時恰好相反，一股巨大的“噴吐”力量忽然傳遞出來，一個衣衫破爛的身子被空間漩渦給吐了出來，杜蘭德連忙上前接住，那人正是凱恩斯。
在周圍戰鬥法師們緊張的注視下，杜蘭德略一檢查，笑了起來，朗聲說：“凱恩斯大人沒事，雖然受傷不輕，但性命無礙！”
“哈哈，太好了！”
“我就知道，凱恩斯大人怎麼可能輕易就被幹掉嘛！”
“所以這場扎古力山脈戰役……我們打完了？我們打贏了？”
“可不是嘛。”
這一刻，所有戰鬥法師都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天空中的特記隊員們歡騰一片，地面上的大批非特記戰鬥法師們，臉上也都洋溢着最真摯的喜悅。
果果興奮得滿頭紅色長髮都在飛舞：“贏了，我們贏了！這一場戰鬥，我們終於還是打下來了，我們贏了！”
果果歡呼雀躍地回身拉着皇后，蹦蹦跳跳又哭又笑地好像一個孩子，卻沒注意到皇后緊緊抱着襁褓中的凱瑟琳，臉色不太對勁。
凱恩斯在一片熱烈的歡騰聲中漸漸甦醒過來。
耳邊是“贏了”“我們勝利了”諸如此類的歡呼，一片嘈雜。眼前倒是很清楚，只有兩張臉，一男一女，一左一右，正近距離看着自己。
左邊那張臉對凱恩斯而言，有着久違的熟悉感。
凱恩斯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真摯的笑容：“夜翼，你已經回來啦？”
“醒了就好。”夜翼見凱恩斯甦醒過來，也不由露出一絲微笑，“戰鬥已經結束了，所以不必擔心。”
凱恩斯嗯了一聲，又偏頭看着那張出奇陌生的臉，有些茫然的問：“年輕人，我沒見過你，你……是哪位？”
杜蘭德看着眼前這位力排衆議讓夜翼迴歸時一定要找自己的年邁的戰鬥法師，心中有一種很安然的喜悅感。
笑了笑說：“呵，我是杜蘭德，一名戰鬥法師！”
微微一頓，杜蘭德好像在對凱恩斯說，卻更像在對自己、對整個森德洛宣佈：“我……已經回來了！”
……
……
……
卷七矮人戰爭，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