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章五 境界
杜蘭德臉色一黯：“……我就在她身旁不遠處，不過已經失去了戰鬥力，要不是馬努斯大人在關鍵時刻壓制住羅切斯特的意志，我可能也被殺了。”
凱瑟琳咬着嘴脣，又問：“那梭羅大人死去的時候，爸爸你又在哪裡？”
“我也在他身邊。”
“在他身邊幹什麼？”
杜蘭德沉默，然後說：“……在他身邊看着。”
少女聽了，點了點頭，沒再問下去。
在凱瑟琳的心目中，父親一直是個無敵的象徵，可靠又安全，讓人很安心。可是一個月前的幾件大事，讓凱瑟琳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而一個月來杜蘭德的行蹤莫測，更進一步加劇了凱瑟琳心中對父親的懷疑。
是的，懷疑。
在少女的心目中，那個只要一出面就能將任何事情解決的杜蘭德的形象，正在慢慢地崩塌。凱瑟琳本想親自找杜蘭德驗證，試圖阻止這種崩塌的趨勢，卻整整一個月沒找到杜蘭德。於是，這種心理落差所造成的巨大失落感，讓她有些自虐式地開始了修煉。選擇的修煉地點，更是“亂星窟”這種極爲兇險的地方。
“爸爸，我要繼續修煉了。”凱瑟琳轉過身去，輕聲說，“有什麼事，等我完成了這一輪修煉再說吧。”
在凱瑟琳內心深處，萌生出了“要靠自己”的想法。因爲之前她一直覺得什麼事情都可以依靠父親，結果卻接連死了兩個人，馬努斯也昏迷不醒。
杜蘭德想了想，平和地說：“也好！我和你一起做這輪修煉吧。”
修煉進行得十分平淡，杜蘭德並沒有爲自己辯護解釋，也沒有急着爲自己證明什麼。
他平靜地跟在凱瑟琳的身旁，仔細觀察女兒的每一個動作細節。當一輪修煉結束之後，凱瑟琳盤坐在地。恢復體力。杜蘭德則拿出一張紙，迅速地羅列出密密麻麻的一系列指導意見。
於是，當凱瑟琳睜開雙眼的時候，這份指導便出現在她眼前。
杜蘭德微笑着說：“仔細看一下，把我說的這些調整好，你還能更進一步。”
凱瑟琳哦了一聲，接過低頭看了一會兒，眼神漸漸凝重了些。她沉默着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想了會兒，然後又看一遍。起身演練了幾個動作，旋即拿起紙張看了第三遍。
少女似乎猶豫了一下，雖然有點不願意承認，但這紙上的意見每一條都精準犀利，對她幫助很大。
只是紙上的最後兩條意見，着實有些玄妙莫測，少女仔細參詳了好半天，也沒能真正理解。
最後她深吸一口氣，走到杜蘭德身旁。指着紙上的最後兩條，問：“爸爸，這兩條意見，能幫我講解一下嗎？”
“這兩條理解不了嗎？”杜蘭德反倒愣了一下。他倒沒有刻意考校女兒的意思，想了想，才發現是自己這一個月來的境界大幅度提升，看問題的角度已經達到了全新的高度。也難怪女兒會看不懂。
所以杜蘭德神色如常地簡要解釋了一番，然後等凱瑟琳全部領會完畢，杜蘭德起身說：“好了。接下來跟我走吧。”
凱瑟琳搖頭：“不了，我要繼續在這裡修煉。還有兩個月就大決戰了，我必須抓緊時間。”
面對女兒忽如其來的叛逆期，杜蘭德心中忽然覺得十分可愛，微微一笑說：“如果你能打贏我，或者逼平我，那自然隨便你怎麼樣都可以。”
凱瑟琳撇嘴說：“這也太狡猾了，你的能級和規則都比我高得多。”
“我會用和你同等單位的能級，和同等位階的規則。”
“真的？”
“真的。”
“那好，開始吧！”
一分鐘後，凱瑟琳滿臉不情願地被杜蘭德帶離了這片星域，老實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敗的。
少女越想越不對勁，忍不住問：“爸爸，你該不會作弊了吧？”
“當然……作弊了。”
“天哪，你真的作弊了！你多用了能級？還是多用了規則？！”
這一刻，少女感覺心中的完美父親形象終於徹底崩塌了。
卻聽杜蘭德淡笑着說：“我在能級方面沒作弊，在規則位階上，也沒作弊。我是在境界上作弊了。”
少女一臉茫然：“境界？”
這什麼意思？半神境界，虛神境界，神級境界嗎？所謂境界，不就是能級和規則共同作用的產物嗎？
少女心裡滿是疑惑，卻見杜蘭德沒有開口解釋的意思，凱瑟琳不由賭氣般地，也不主動開口問。
又過了會兒，這位在森德洛無數少男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居然耍起了賴：“不管，既然爸爸你作弊了，我就不跟你走了。我要回亂星窟修煉。”
“不可以。”杜蘭德搖頭。
“爲什麼不可以？”
“因爲這是命令。”
“誰說父親就一定能命令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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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難道不能嗎？”
“……當然不能！這都什麼時代了啊！”
“哦，這樣啊……”杜蘭德撓撓頭，笑得有些狡猾，看着女兒說，“那我就以森德洛的首領和統帥的身份，來命令你吧——凱瑟琳.李爾蒙斯小姐，請跟我走，這是來自最高統帥的命令。”
凱瑟琳大叫：“你……你無賴！”
“沒說不是啊。”杜蘭德悠然說，“不然你去問問你媽媽，還有你夜翼阿姨，她們絕對都會贊同你剛纔對我的評價。”
少女鬧了半天彆扭也有些無趣，氣鼓鼓地問：“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去幹什麼？我又需要做什麼？”
“你看着就行。”杜蘭德淡淡地說，“看着，很多時候雖然會很無力，卻並不可恥。關鍵在於你看過之後的想法和感受。我要帶你去看的，不是能級的提升，因爲那對你並不困難。也不是規則的飛躍，那也不是大事……”
少女這下終於被勾起一絲好奇心了，嘴上卻故意用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所以呢。到底要去看什麼呢？”
“去看境界。”
如今整個位面世界，都在爲日益接近的決戰做着準備，老實說，凱瑟琳並不是其中最耀眼的一個，她的潛力巨大，但在大部分人眼中，她還沒有真正成長起來。
杜蘭德恰恰對此持相反意見。
杜蘭德認爲凱瑟琳的天賦，以及能夠爆發出的潛能，或許比自己還要大。如今的關鍵，在於能否將之引導出來。
杜蘭德對女兒說：“能級方面。你現在融合了風系神火和力量神火，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中位神。近期再融合兩個神火，以你的資質，也不算難事。”
“規則方面……你所能支配的那顆無名星辰的投影，老實說，那絕對是最頂尖的規則力量，或許還要在我的審判規則之上。”
“凱瑟琳，你現在缺的不是能級更不是規則，而是‘境界’。境界不足。你即便擁有至強者的能級和規則，也無法參加兩個月後的決戰。”
少女聽了，內心有些不以爲然。
換了一個月之前，杜蘭德無論說什麼。凱瑟琳都會無條件的相信。但現在她心中已經對杜蘭德的實力生出懷疑，自然聽什麼都會本能地想：這到底說的對不對？靠不靠譜？有沒有依據？
凱瑟琳問：“爸爸所說的境界，到底是什麼？”
杜蘭德說：“是基於能級和規則，卻又高於能級和規則的東西。”
“這個……能具體點嗎？”
“具體點？也好。我們玩個小遊戲吧。”杜蘭德豎起一根手指。眼神認真起來，說，“我們單手對單手。誰先在對方額頭上敲一下，誰就贏。不過在正式開始之前，你先閉上眼睛。”
“閉眼乾嘛？”
“你閉眼就是了。”
凱瑟琳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閉上了眼睛，然後就感覺額頭上被人輕輕敲了一下。
她“啊”的一聲，捂着腦袋，睜開眼睛，就看到杜蘭德臉色平靜地說：“我贏了。你看，這就是我所說的‘境界’。”
“……”
半晌的沉默之後，虛空中響起凱瑟琳氣急敗壞的叫聲：“這就是境界？你身爲大人，居然用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捉弄我？爸爸，你還好意思自稱這就是境界？！天哪，你爲什麼能用如此嚴肅認真的口吻說出如此無厘頭的話！”
杜蘭德臉色不變，反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凱瑟琳豁出去了，不再掩飾對杜蘭德的不滿，咬牙說：“剛纔那次不算，我要再來一次，同樣規則，單手對單手，比誰先敲到對方的額頭！”
“不比了。”杜蘭德輕描淡寫地說。
“爲什麼？！”一向淡定的凱瑟琳幾乎在尖叫。
“因爲我已經贏了啊，爲什麼要再給你扳平的機會？”杜蘭德一臉理所當然，然後嚴肅地又豎起一根手指，說，“沒錯，這……也是境界！”
凱瑟琳：“……”
杜蘭德淡淡地說：“明白自己有什麼，明白自己要什麼，然後用最簡單的方式，用自己有的拿到自己要的，這就是境界。凱瑟琳，你的修煉只是在不斷強化自己已有的，卻沒有認真思考過強化已有的最終目的，出招沒有針對性，盲目修煉，一味強化自我，這樣怎麼能贏？”
凱瑟琳還是不買帳：“強化自己有什麼不對嗎？強化自己就是王道！難道要弱化自己嗎？”
這時候，前方忽然遇上了一顆巨大的星辰，恰好擋住了前路。
杜蘭德微微一笑，周身隱約浮現出一柄柄虛幻的戰刀虛影，凱瑟琳也沒看清究竟是六柄，還是七柄，她只看到：其中一柄模模糊糊的刀影，自行落入杜蘭德手中，刀尖輕點在那星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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