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還是Vil一個人把所有的東西拿回家，林半路上就被一個緊急電話叫回了公司。
“重死了。”還差一條臺階的時候怎麼也撐不下去了，Vil把所有的袋子放在地上，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肩膀。不經意地擡起頭，看到一個小小的女孩子坐在最上面的一節臺階上，靜靜地看着他。
大約八九歲的樣子，穿着髒髒的長袖衫，灰色的無袖三角領薄毛衣，上面有大片大片黑黑的污漬，女孩的臉也是不怎麼幹淨的，頭髮結成一縷一縷，很是髒兮兮的樣子，卻奇怪的並不令人作嘔。
因爲那雙眼睛很澄澈，帶着嬰兒般純淨的水汽，甚至還微微泛着青色的光澤。讓人不自覺地自慚形穢。
“你是誰？”Vil笑着開口問，“幹嗎坐在我家門口？”
女孩子不說話，依舊靜靜地看着他。
Vil笑了一下之後幾乎愣住：自己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連自己都以爲原來那個笑起來彷彿會發光的自己已經死掉了，只留下了這樣一副破敗的身體。
甩了甩頭，接着問道：“你爲什麼會在我家門口？你爸媽呢？”
看着女孩子根本沒有要回答問題的覺悟，他只好拎起大包小包，無奈的一邊上樓一邊說，“算了，就當是好心收留你，你可要感激我啊。”
“這是你的家麼？”
Vil忽然愣住，呆呆地擡起頭，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他和她差了四個臺階，女孩子坐在最上面一階上，擡着臉看他，彷彿那平淡的連風都揚不起半點的話語並不是她說出來的。
是了，這不是他的家，他沒有鑰匙……
他或許屬於這裡，但這裡從來沒有屬於過他。
甚至連鑰匙都吝於施捨一把給他的那個男人，是他全心全意愛了四年的人，可恨的是，現在依舊還愛着。
Vil苦笑了：“是哦，我沒有鑰匙呢，我住這裡，但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我的家。”他把袋子放在門口，和女孩並排坐在了臺階上。“對不起啊妹妹，我本來還想收留你呢，現在看來好像其實我也是被人家收留的。”
“你是說，你願意收留我？”女孩子揚起臉看他，表情淡淡，“你願意帶着我，不拋棄，不背叛？”
他覺得這話有些怪怪的，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我帶着你，不拋棄，除非你自己走。”
女孩彷彿笑了一下，抱住膝蓋輕輕地說：“你爲什麼沒有鑰匙？”
“呵。”Vil笑了一下，“這個問題太難了，換一個好不好？”
“你想不想要一串自己的鑰匙呢？”
“想啊，做夢都想，可是不是他給的，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嘆了口氣，“我實在是太貪心了。”
女孩子靜靜地看着他的眼睛，Vil也平靜的看着她。
“你應該得到幸福的。”小小的女孩子像在宣佈一件大事一樣，“你可以得到幸福的。”
他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只是笑了笑，垂下眼：“幸福是很遙遠的地方，你還這麼小，也許我不應該告訴你，也許說了你也聽不懂，但是，幸福是很難的東西——尤其像我這種人。”
女孩子眨了一下眼睛，露出了一絲疑惑。
“我是個男人，但是，我卻愛着一個男人，這是不被人允許和接受的。”Vil說，“自古以來，異性結合纔是正道。”
“可是，自己的幸福，爲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女孩彷彿並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驚人，“如果我們自己都不能夠給自己幸福，那麼還有誰能？”
他愣了一下，自嘲的笑：“是啊，話是這樣說，可是能做到的有幾個？你知道得這麼清楚，可你現在幸福嗎？”
“我麼？”女孩子眼睛亮亮的，泛出乾淨的微微青色光芒，顯得通透清澈。“我很幸福，因爲我在追尋我想要看到的東西。”
“是麼。”Vil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並不是很相信的樣子，卻說，“那太好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用裝作相信我的樣子。”女孩子淡淡地說，“我知道你心裡在想，‘被家裡拋棄的小孩，又已經落魄成了這樣，哪裡還會幸福。’但是我想要的，和你所想的不一樣，我只是想看到一個答案，而且我爲了這個答案放棄了很多東西，所以我今天會出現在這裡，也是因爲，也許你，可以幫我看到我想看到的答案。”
他根本聽不懂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但卻好像能夠體會那種感覺。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祁麟。”小小的女孩子說，“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直到你得到幸福爲止。”
Vil拍拍她的腦袋，笑着說：“那你可要好好地記住我的名字了，我叫……”
他一愣——那個名字是爸爸起的名字，自從四年前決定和他在一起，決定離開家開始，自己就變成了“Vil”。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每天都是在賭。
自己爲了他，拋棄了原來的自己，和與之有關的一切。
女孩子皺了皺眉，用不解的語氣：“這個問題也太難了？”
“不是，只是，我覺得自己已經配不上那個名字了。”他表情安然，看不出任何心痛的痕跡，“很久以前，我的名字叫做歐揚澤。不過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
“你想要回到過去嗎？忘記現在所有的事情？”
他展顏一笑，竟有微微的光芒：“怎麼可能，時間又不可能倒流。難道我要找到一個穿黑袍的雪國人來抱着我穿越時間牆？要是有的話，我倒真的可以去找找看。”
女孩的神色倒是認真的：“時光不可能倒流的，沒有誰能夠違背。不過我可以讓你忘記現在，然後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
他不置可否，只一味的挑着嘴角笑。
女孩子還想要說些什麼，聽到一陣腳步聲，便自動把話嚥了回去。
“這是誰？”腳步聲在臺階前停了下來，聲音並不是很溫暖。
“我的私生女。”Vil看着林黑了臉，心情倒是很好，開始信口胡說。
林冷冷哼了一聲，上樓，開門，順手把門口的東西都拎了進去，一樣一樣的歸類放了。
Vil衝着祁麟笑了笑，示意她進去。然後自己脫鞋脫外套，一氣呵成。
“去洗澡。”他衝她說完這句話才發現家裡沒有適合小孩子穿的衣服，於是去給她找了件自己的格子襯衫。
女孩子倒也很乖，順着他手指的方向去浴室洗澡了。
林冷着眼看着女孩子進了浴室，返過身來盯着Vil,神色也是冷冷的。
Vil嘴角噙着笑，抱臂看着林：“怎麼辦？我惹得桃花債回來找我了呢。”
“少他媽跟我胡扯！”林在他面前第一次爆了粗口，“這到底算什麼？你不聲不響給我拐個小孩回來？馬上給我處理掉，不然你和她一起從這裡滾出去。”
Vil被他嚇了一跳——林從來沒生過這麼大的氣，自己做了再過分的事，他都沒這麼生氣過。不過這種驚訝也只是一瞬間。
“怎麼了，要養我和別的女人的孩子，覺得心裡不舒服？”
“放屁！”林暴躁起來，“你他媽13、4歲的時候給我有個孩子看看！”
“爲什麼不行？”Vil冷着眼笑着說，“我連和你在一起這種事都做出來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我還做不出？我告訴你，我要養她，我喜歡她，有本事你就把我和她一起扔出去。”
這下林是連話都懶得對他說了，直接過去抓住他的領子把他扔到了門外：“想清楚了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