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麼?!】莫寒只感覺呼吸一滯, 一個想法從腦海中掠過,可他卻不敢去深究。
【那天晚上,我偷偷潛入了神殿!】牧寒閉上了眼睛, 吐出來的字音緩慢而艱澀, 【當時封印七指魔君的那個卷軸被祭祀大人帶回了神殿, 所以我纔不得不去冒險……就好像被人逼着走鋼絲線一樣, 背後是死路一條, 而前面卻可能是一條生機。對於我而言,根本沒得選擇!】
【當然,按理來說像那種極其難見的頂級妖獸, 恐怕就該要趁它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徹底扼殺在搖籃中。所以,我毫不懷疑祭祀大人會在背後秘密處決掉那七指魔君。可是那天晚上, 莫名的, 我直覺那妖獸還沒死……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 毫無理由的,卻讓我堅信不疑。】
【只是, 畢竟聖殿那種地方也不是我這種人說潛入就能潛入的,消不說那規格嚴密的守衛軍,更是裡面設置的結界也不是我有能力破開的。可偏偏那天我就想被鬼迷了心竅一般,鬼使神差的就這樣潛進去了……我無法說出當時那種感覺,就好像……好像有人在背後無形的支配着我的身體。雖然這樣說很奇怪, 但我找不到更好的詞語來形容了。】
牧寒睜開眼睛, 神情開始變得複雜, 【我很容易就進入了神殿的內部, 黑夜很好的成了我的掩護。那時的情況很詭秘, 但事實卻是說不出的成功,我居然僥倖避開了一批批的守衛軍, 而裡面的那些結界更是形同虛設一般。我幾乎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神殿的地下通道……】
【不得不說,神殿的地下通道比較之上面的大殿還要來的龐大複雜,一條條的通道簡直就像一個精細複雜的地下迷宮一般。牆壁上的燭光幽幽的延伸通道深處的黑暗,我當時根本沒來得及多想,腳卻已經下意識的直接朝其中一條通道走進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那個除了前後的微弱火光外,根本不知道通道的盡頭有多遠的地方。我只能一遍遍的清晰聽着自己腳步的迴音……就好像有誰在冥冥中,引導着我一步步的深入。】
【終於,我到達了盡頭。可面前的卻是一堵閉塞的牆面……沒有任何東西,就好像我進入了一個死衚衕一般!】
【明明沒有路,可我卻像着了魔一般,將手掌覆上,毫無疑問,那是一堵實實在在的牆面……但詭異的是在後頭,我的手,居然開始不停使喚,自動的在那面牆上圈圈畫畫。直至一個帶着紅光的圖陣顯現出來,全部堅實的牆面像海綿一樣突然陷了下去。手掌毫無疑問的穿了過去,我感覺眼前紅光閃過,整個人就這樣被吸了進去。】
牧寒已經完全陷入了那印象深刻的回憶中,【紅光褪去之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個完全封閉的密室,土灰色的厚實牆壁,長寬大約在十多米左右,中間有個小小的圓形祭臺,上面懸浮着一張古樸的卷軸。看到那捲軸的第一眼,我的心情立馬激動起來,幾乎是兩步並一步的走過去。可走到近前我卻傻了眼,那個封印卷軸居然只是一個虛影!】
【當時的我還沒有從這一系列的變化中反應過來,而這時,一道詭異的聲音卻驀地在我腦海中響起……】想着,牧寒忍不住皺眉,【那聲音是七指魔君發出來的,我不知道它到底是通過什麼樣的手段,能在我的意識海里說話,但我後來卻從它的話中得知……我之所以能一路暢通無阻的進來,完全是靠它在背後幫我。它說它知道我遲早會來找他的……然後,它想跟我做一筆交易。它可以給我供血,但前提是我必須要放它走!】
話畢,牧寒忽然冷笑了下,【我那時雖然年幼無知,但總歸一些事情還是知道利害的。如果當真信了那傢伙的話,那才真的是愚蠢了。不管自己再怎麼想活下去,我也清楚放走一隻頂級妖獸的危險。更何況,我也不想因爲我的關係,而給司空雪燼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想也沒想的拒絕了。】
【許是因爲我的態度冷硬決絕,那七指魔君也慢慢開始急了,它不斷的放低要求說不奢求我能放它走,但只求我能帶走封印卷軸。】
【其實我心裡很明白,如果那七指魔君繼續呆在這種地方,最後鐵定逃不了死亡的下場。而只是帶走卷軸的話,量這傢伙也破不開這卷軸上的古老‘七星封煞’陣法。但問題是,就算帶走一個封印卷軸……這種事情一旦事發,鬧大的話,我又怎麼可能獨善得了!】
【原本只想着要活下去就跑來神殿的我,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給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過來的同時,才發現了自己的舉止是多麼的幼稚和危險,單是我偷偷潛入神殿這件事,如果被發現,牽連司空雪燼恐怕也是必然的……】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的退縮,它急切的跟我解釋,說它有辦法弄一個假的卷軸,然後再分出一個替身繼續被封印在假卷軸內。因爲替身也是元神分離的一部分,所以氣息還是它自己的。這樣一來只要不是放它出來,根本就沒人知道……】牧寒的臉上浮現一絲苦笑,【說實話,我動搖了,畢竟合則兩利。更何況,那時的我也相信它分出了一部分的元神做替身後,肯定實力大減,到時候還不是要被死死的封印在卷軸裡。料它也無法興風作浪,於是,私心的我最後答應了它的條件……】
許久未做聲的莫寒聞言,神色不由一凜。那七指魔君不愧是頂級妖獸,居然擁有這種不下於人類的智慧……充分利用他人的弱點,然後一步步的誘導,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妥協,但卻還是達到了自己的最終目的。
活下去,不管是不是被封印,不管有沒有自由……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莫寒有些心驚那七指魔君的城府,而更讓他不得不值得深思的是,如果被封印在卷軸內的七指魔君還有能力引導牧寒進入神殿,更能分出元神製作替身的話……那這傢伙的實力恐怕要重新估算了!
畢竟那捲軸可是刻着‘七星封煞’這個上古陣法,光是製作過程都是相當的繁冗複雜,莫寒曾經呆在幻雪界那個時候,司空雪燼就跟他說過,那是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製作的,而光是收集那些稀有的材料就花了三年的功夫!
不消說其威力強大,牢不可破。更是專門針對妖獸的特性而製作的剋制法門也夠封印裡面的妖獸喝一壺了,可那七指魔君,明顯被封印後還有餘力做這麼多事。這不讓人駭然都不行……想到這,莫寒下意識的擡眸看向前面的少年,既然他自己能想到這點,那牧寒也應該想得到!
不知是出自同一個靈魂的關係還是怎的,莫寒毫無理由的就是相信牧寒會跟自己想到同一處……
而這時的牧寒又出聲了,【祭臺上下陷了一小塊,然後一陣白光閃過。我下意識的眯起眼睛,等再次看清時,祭臺中間一個下陷的的凹糟中,赫然放置着一個捲成筒狀的卷軸。等我拿起的時候,那凹糟裡泛起一抹紅光,然後一個假的卷軸出現在了裡面,同七指魔君所說,上面的確封印着它的氣息。】
【我將卷軸收入懷中,那祭臺浮現了一抹白光,然後恢復成了原樣。我根本沒打算久留,可就在我轉身離開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身後有輕微的動靜。我猛然回頭,卻發現空蕩蕩的密室內,除了一些個祭祀或封印用的擺設外,根本沒什麼東西。可偏偏的,我直覺有什麼東西在那!】
【我仔仔細細的打算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了一個沒有堆放任何東西的角落裡。雖然肉眼看不到,但我卻感覺這密室裡實實在在卻還有另一個人。也許剛纔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跟那七指魔君的對話中,所以沒來得及去注意,但一旦回過神來,這種感覺卻尤爲突出。我朝着那角落走過去,腳步放得很輕,不是刻意的,而是下意識的……】
【那角落裡的確有東西,雖然看不到,但手摸過去卻可以碰到實質的觸感——那是一個籠子!】
【既然知道了有東西,那種障眼法根本瞞不住我。】說着,牧寒忽然看向莫寒笑道,【不得不說,這裡我還要先感謝你,因爲你的附身,所以在我的記憶中留下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莫寒輕輕挑了挑眉毛,沒有搭話。
【我很快便破開了那障眼法,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銀質的鐵籠。讓我吃驚的是,那個人類小孩居然就被關在裡面,像個牲畜一樣。脖子上被圈着銀銬,手上腳上均被拴上了銀鏈。籠子裡面甚至放着一個盤子,上面僅剩下的都是食物殘渣,而且看樣子似乎還是餿的……】微微嘆了口氣,牧寒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心疼,【其實按當時的幻雪族來講,他們看人類,的確就跟人類看一隻牲畜的眼光一樣。所以,這樣的對待那小孩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當時也便沒有多想,可是當我看到那個小孩的眼神時。我卻一下子愣住了……那不是一個該出現在小孩身上的眼神,因爲我從那雙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有的只有看透生死的冷漠。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也許是想到了自己吧。同樣是要隨時面臨着死亡的威脅,可我自己卻是不甘心的反抗命運,而這個被世界徹底遺棄的孩子,卻是冷眼相待。不過轉念一想也是,他這個小小的身板子又拿什麼去反抗……】牧寒嗤笑了一聲,卻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別人。
【你應該轉身離開了吧!】莫寒定定的看着他道。
牧寒的笑戛然而止,他眯起眸子若有所思的望着莫寒,繼而再次笑道,【不愧是‘我’,這都能猜得到,不過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要轉身離開?】
莫寒也笑了,【就像你所說的,不愧是‘我’,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在某些方面太瞭解你了!】
同樣的冷漠,同樣的絕情,對於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莫寒從來不會拿自己的命去開玩笑。更何況是如此渴望活下去的牧寒,除了離開,他還能怎麼樣。救出那小孩麼……呵呵,收起那可笑的同情心吧。帶不帶的出去都是個問題,就算帶出去還是個麻煩!
【其實,如果我真的是你就好了……】牧寒深深的看着莫寒,突然說了一句。
莫寒一愣,有些不明白牧寒話裡的意思……他們兩個,本就是同一個靈魂,不是嗎?!
而牧寒卻不在看他,轉而望向黑黝黝的意識海,一言不發。
莫寒也沒出聲,心裡卻有些打鼓,因爲他忽然看不透牧寒這個人了!
【那天晚上,我成功帶着卷軸離開了神殿……】
也不知道是不是莫寒的錯覺,他怎麼覺得牧寒的臉色一下子疲憊蒼白了很多……
【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那時已經是子夜,屋裡沒有點燈,但我卻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的牀頭上坐着一個人……當時,我一下子呆住了,因爲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司空雪燼!】牧寒短促的笑了笑,眼睛再次閉上,【我以爲他會問我去哪了,我那時心底還在想着該說什麼樣的藉口搪塞過去。可他卻是看了我半響後,很平靜的說他要成婚了!】
【呵呵……第一次,我當真是第一次才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已經變得如此疏離陌生了……只一句話就徹底讓我所有的話爛在了肚子裡,我記得我當時很想笑着跟他說恭喜,可我扯了扯嘴角,卻發現那弧度有些難堪……】
【他起身朝我走過來,我下意識的想要退縮,可是他卻不依不饒的抓着我對我說——‘牧寒,對不起!’。牧寒,哈哈哈……牧寒,他居然叫我牧寒……】牧寒大笑着,眼淚卻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