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醒來

異界之農家記事

方致遠來敲門把劉掌櫃嚇了一跳,天這麼晚了,劉掌櫃一聽是方致遠的聲音,心中一顫,趕緊出來開門。看着方致遠疲勞神情還含着血絲的眼睛,劉掌櫃的心不住的往下墜。

着急的向方致遠問道:“方家小兄弟,你這個怎麼了?家裡出了什麼事情?”說到最後一句,劉掌櫃聲音尖銳帶着急切。

方致遠也沒閒話,直接說道:“劉掌櫃,這麼晚了來找你是有事情相求。我記得你這有上了年份的人蔘,想拿去救嬤嬤的命。”

劉掌櫃一聽,臉色頓時失去顏色,着急中帶着驚異的說道:“什麼,你家嬤嬤怎麼了?怎麼會要人蔘救命,你等着,我去拿人蔘。”說着在室內翻箱倒櫃的找了兩根人蔘拿出來給了方致遠。

方致遠看着劉掌櫃欲言又止,臉色難看,想想說道:“劉掌櫃,你要是無事,就跟我一道去看看嬤嬤吧。大夫說這次能不能救回來就看天意了,要是有個萬一,你,也算見他最後一面了。不過,醜話說前頭,要是嬤嬤醒了,你就得避避了。可不能讓他才傷了身子,又來傷心。”

劉掌櫃忙點頭稱是,帶着些討好,回去又拿了些東西就直接坐到方致遠的騾車上了。方致遠把騾子都快趕成馬了,等趕到醫館的時候,劉掌櫃手腳抖索的走進去,看着塌上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劉阿麼,眼裡蓄滿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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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再相見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劉掌櫃心中悲意涌動,看着劉阿麼。記憶中那個明快愛笑的人卻瘦的成了一把骨頭,臉上更是有些深深的皺紋和滄桑,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兒,劉掌櫃就能知道劉阿麼這些年過的多苦。

他這一刻最多的是心疼和無地自容,當年信誓旦旦的說要照顧劉阿麼一輩子,當年言之鑿鑿的保證要爲他遮風擋雨,當年滿心滿意的以爲能給他天長地久。最後,卻是讓劉阿麼受盡了委屈吃夠了苦頭,替他撫育孩子,撐立門庭。

劉掌櫃這一刻卻是想着,年輕的他原本把親人長輩恩人看的比命還重,比天還高。可最後,真正對他好的,他卻是真正的傷害着無視着,知道自己夫郎的苦楚和心酸,可總想着他們時日還長着,總能過上好日子。

就是這麼一個想法,害他劉掌櫃一生,更害了劉阿麼一生。

大夫這兒瞧着拿來的人蔘,點頭說行,先熬起了蔘湯,等着給劉阿麼灌下去再切參片給劉阿麼含着。劉掌櫃站在塌前,想上前又害怕劉莊和方致遠的排斥,他明白這個時候,能讓他來瞧瞧劉阿麼,方致遠和劉莊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劉莊看着他嬤嬤沒有動靜,心裡煩躁擔憂,眼睛撇到了劉掌櫃。他忍下心中的怒意和不快,和他說了幾句話。

劉掌櫃也慢慢的坐到塌前,細細的看着劉阿麼。一時間屋子裡靜的可怕,誰也不知道說什麼。

大夫熬好了蔘湯,劉莊和方致遠幫着灌了下去。大夫把參片給劉阿麼含在嘴裡,在劉阿麼的身上扎針,半響,劉阿麼的手指頭動了動,大夥心裡定了定。大夫再接再厲,繼續扎針。

劉莊想想,對着劉掌櫃說道:“劉掌櫃,你先到裡間避一避,要是嬤嬤醒了,我怕他受刺激。”意思很明顯,給他們兩邊都留了面子。一個死人死了三十年突然活了,他嬤嬤醒來瞧見了,可不得了,這還身體正弱着呢。

劉掌櫃瞧着劉阿麼剛剛有了反應,心中稍稍有了底些。聽着劉莊的話,知道自己不適合在這,又不放心劉阿麼的病情,就去了裡間的屋子,靠着近,隔着門縫,也能聽到這邊的動響。

過了好一刻,劉阿麼悠悠醒來,可是神情卻很是迷茫,對着劉莊看看,再對着方致遠瞧瞧,嘴裡卻是說道:“我這是在哪兒啊,我家阿和呢,他是不是又去哪兒捉魚弄蝦了,給他爹知道了恐怕又得挨一頓揍了。哎,你們看到我家阿和了嗎?瞧見了嗎,這孩子太皮實了,一個不轉眼就不見了。”

劉莊心中一虎,忙說道:“嬤嬤,我是阿莊啊,你的孫子,你剛剛說什麼呢。”

這回劉阿麼的回答讓大夥傻眼了,只聽見劉阿麼說道:“孫子,可我就阿和一個兒子啊,他才五歲大,我怎麼會有孫子。不對不對,我家阿和七歲了,不對,是五歲還是七歲了,我怎麼記不得了呢。”說着很是着急的模樣。

大夥傻眼了,劉掌櫃在旁邊看着心急如焚,大夫給劉阿麼把脈,最後,把方致遠和劉莊拉倒隔壁,有些沉重的說道:“恐怕你家嬤嬤是摔壞腦子了,他本來身子骨就弱,現在醒是醒了,可腦子卻是鬧不清楚了。以後,你們可得多費些心思在他身上,不可讓他勞累,最好能有個人專門看着他。我瞧見過你們家阿麼的這種病,家裡的人一不注意就走失了,或是掉水裡了,很是危險。”

方致遠瞧着劉阿麼這個樣子倒是有些像老年癡呆症的情形,可要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真糟糕了。

而大夥剛剛只注意劉阿麼說話了,半響才發現劉阿麼的一條胳膊動不了了。劉莊瞧着這樣的嬤嬤,有心疼又擔憂,看着迷迷茫茫,眼中中時不時閃過害怕和緊張的嬤嬤,劉莊只能忍着悲傷,慢慢的哄着劉阿麼。

劉阿麼嘴裡說道:“阿和呢?我怎麼還沒見着他啊,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得好好的說說他。怎麼能這麼的調皮呢,他是馬上要上學堂的人了。”

劉莊聽的稀裡糊塗,劉掌櫃卻是聽的肝腸寸斷,他知道劉阿麼說的是他們剛剛分家的時候。那個時候,阿和有些皮,整天的不着家,他這個做父親的很寵着阿和,劉阿麼這個做阿麼就怕阿和和其他小孩去玩水,每天一不見着人,就開始往水塘邊,河邊找。

家裡有了些銀錢,劉阿麼心心念唸的要讓阿和去學堂。可最後怎麼了,好像是阿和上了半年私塾,他爹麼跑來哭鬧,說他們有了銀錢也不知道孝敬長輩,要他們出錢給二弟家的兩個孩子上私塾。他們家哪裡負擔的起三個孩子上私塾的費用,阿和雖然小,特別懂事,就說不上了。劉阿麼不樂意,非得送他去。路上和他阿麼和大吵了一架,他既不願意看着夫郎孩子受委屈,又見不得自己親阿麼啼哭傷心,只好兩邊和稀泥,再去做些零工,給些大錢給他爹麼。

阿和再上了半年,他想想以後阿和還是要種地的,就沒再讓阿和去了。結果劉阿麼三個月都沒和自己說句話,也把自己的私房銀錢都沒收了,他爹麼沒了他的貼補,找上家門,劉阿麼狠狠的吵鬧了一頓,還要請里正族老來做主,才把這事情了結了。

劉掌櫃現在想想,才知道他錯的多離譜。要是他爹麼真的在乎他能讓他左一次爲難,右一次委屈嗎?不會的,就如二弟,不如他勤快懂事,可從小家裡的好吃的好穿的都是二弟的。

多少次他爹麼爲着他家二弟來找他家麻煩,明明不是他們的錯,明明被趕出家門的是他,卻一次次的找他要錢要東西,從來沒問過他有沒有爲難的地方。每次劉掌櫃得了爹麼的一個笑臉都要高興好久,心裡也都想着,日久見人心,爹麼終究會知道自己的好的。

可實際上呢,他從戰場上傳出死訊,他爹麼傷心不傷心他不得而知,只知道他們欺辱他留下的夫郎孩子,算計着他死後的撫卹銀子。他家二弟和阿麼甚至要把自己的夫郎賣了,孩子糊弄了,好佔自己留下來的屋子和房子。

爲着這麼狠心冷血的親人,他冒死上了戰場,更是留下了自己的夫郎孩子受苦。總想着都是一家人,他不在家,看在他爲二弟和爹爹去當兵的份上,他們不說幫襯一二,總不會再爲難自己的家小的。

他一輩子糊塗,一輩子分不清好壞,一輩子被人哄騙。他可以說是罪有應得,自作孽,只是對着夫郎和孩子,劉掌櫃卻是懊悔不已,悔不當初。就如方致遠所說的那樣,他就不該娶夫生子,害人受苦。

這個時候,猛然從劉阿麼嘴裡說到劉和小時候的事情,劉掌櫃心中無比酸楚和後悔。他知道劉阿麼有多想阿和做個有本事而又體面的讀書人,所以纔在三四十年後,依舊心中掛念着阿和讀書的事情。

同時也知道他當時的做法有多傷人心,多自私。爲了自己阿麼的私心,斷了他親子阿麼的期望和希翼。

這邊,方致遠看着劉阿麼這樣心裡揣揣的,看了看門後面的劉掌櫃。方致遠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試探劉阿麼道:“嬤嬤,阿和現在去玩了,呆會回來,可阿和的爹我們不知道去哪兒了。”

劉阿麼這時候很不高興,嘴裡說道:“還能去哪兒了,肯定是給他家爹麼種地去了。”

方致遠和劉莊相互看看,都知道劉阿麼是認不得他們了。劉莊心裡又酸又澀,看着自己嬤嬤這樣,鼻子一酸,眼淚直往下流。

劉阿麼雖然不太知道劉莊是誰,可心裡卻是覺得劉莊親的很,看着他傷心了,忙說道:“小哥兒,你可不要掉金豆豆了。這是怎麼了,有事情給阿麼說,阿麼來給你做主。”

劉莊聽着劉阿麼這樣說,心裡更傷心了,不願意流淚讓劉阿麼難受,硬憋着了。扯出笑來說道:“沒事,我剛剛被沙子迷了眼睛。”

劉阿麼不聽勸,吵着要下地,大夥拗不過他,讓他下地走走。他在屋子裡慢慢走,雖然一條胳膊僵着,他卻好像沒什麼知覺一樣並不覺得怎麼樣。

大夥都以爲安靜了下來,不想,劉阿麼慢慢的走到門前,一掀開門簾,大聲說道:“阿和,我就知道你在門後面,你給我出來,別以爲躲在門後面等你爹回來給你求情,我就不揍你了。”

屋子裡方致遠和劉莊嚇了一跳,門後面可是站着劉掌櫃啊。劉莊和方致遠就在劉阿麼身子的後兩步,怎麼也沒想到他嬤嬤會做這樣的動作。

劉掌櫃也嚇了一跳,他是特別願意見劉阿麼的,可卻更怕劉阿麼受不了。

劉阿麼一見劉掌櫃,雖然頭髮花白了,鬍子白了,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沒有大夥想象中的激憤,更沒有激動,只是平平淡淡的說道:“怎麼是你啊?阿和呢?他是不是又跟着你去鎮上了,叫他別躲着了。我不揍他了,不然,他總是以爲你這個爹爹是好人,我這個阿麼是個會打他的大惡人。不能紅臉都讓你唱了,我也要做做好人。要不,兒子都跟我不親了。”說着埋怨的看了一眼劉掌櫃。

劉掌櫃鼻子發酸,卻是鎮定的接口道:“阿林,咱家小子聰明着呢。每次都和我說阿麼對他最好了,他最喜歡阿麼了。我這個做爹的再不對他好些,在他心裡都快沒地位了。你也要給我些機會,讓我表現表現啊。”

劉阿麼復又高興了起來,還是叮囑道:“別亂花銀錢了,阿和都要上私塾了,每年的束脩貴的很,我們還要給他攢錢娶夫郎,這銀錢要花在刀刃上。你啊,就知道大手大腳,以後可怎麼辦啊。”

劉掌櫃討好的點點頭,嘴裡連說道:“是,是,我下次再不會亂花錢了,都聽阿林的。”

劉阿麼噓噓叨叨的說了一通,也有些累了,倒在塌上就睡了。劉掌櫃卻是眼睛發酸,鼻音隆隆,心裡像刀割了似的。他知道劉阿麼這是怎麼了,他是陷在了過去的美好記憶中,那個時候他在家,有阿和。他們一家三口,雖然沒什麼銀錢,可卻過的踏實幸福。不僅劉阿麼能記得當年的情形,就是劉掌櫃自己何嘗不是時時記着呢。不然,也不會脫口而出剛剛的對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