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黑鍋
當丁野風塵僕僕趕到京都的時候,距離段仁杰遇刺已經過去七天了.
而距離一年一度的年節,也只有四天了。
往年的京都,此刻已經能夠見到滿街的紅燈籠。有些心急的孩子早已經偷出家裡的炮仗,在街上追逐打鬧起來。淘氣點的孩子,會把炮仗埋在雪堆裡點燃,“砰”的一聲之後,漫天飛舞的雪片好似又下了一場大雪似的。
可是今年,街上卻是一片冷清。賣年貨的攤位也有,卻沒有人高聲叫賣,行人也只是行色匆匆的路過,連一眼都吝嗇去看。
偶爾能看見幾個孩子跑來跑去,可很快就被自家的大人叫回去,接着就是大門緊閉的聲音。
這城市,不見往年的熱鬧繁華,有的卻只是血腥之後的恐懼。
經歷了京都鉅變,纔剛剛恢復一點元氣的京都已經受不得重大的打擊了。段仁杰的遇刺讓每個人心上都好似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皇帝的怒火會發泄到誰的身上。
丁野一路走在街上,看到這樣蕭條的場面,也不禁皺起眉頭來。
“兇手查到了嗎?”丁野向前來迎接的薛貴問道。
薛貴搖搖頭道:“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有查到。兇手做的乾淨利落,沒留下痕跡。”
“太傅是虛境高手,能殺死他的人,整個蒼龍皇朝也不多。”丁野沉聲道,“如今誰負責這個案子?”
“是歐陽公親自負責。”薛貴道。
丁野腦海中浮現出歐陽國謀的面龐,這個老太監可以說是丁野認識的最神秘的人,你永遠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此人是大正皇帝最信任的人,既然有他坐鎮,可見朝廷的看重程度。
“我們錦衣衛有沒有分派到什麼任務?”丁野又問。
薛貴苦笑一聲:“大人,我正要向你稟報呢……這一次錦衣衛遭殃了!”
“怎麼回事?”丁野一怔。
“太傅是被一個自稱錦衣衛校尉唐英的人騙出家門的。太傅遇刺之後,此人也銷聲匿跡,根本找不到影子了。”薛貴道。
“唐英?錦衣衛之中有這個人嗎?”丁野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此事居然還跟錦衣衛扯上了關係。
“的確有這樣一個人,是春營的校尉,不過他已經死了。據現場的勘察,他應該是在太傅遇刺前一天的夜裡被人殺死在家中。”薛貴道,“騙太傅出門的人,應該是假冒的。”
“既然如此,跟錦衣衛的關係就不大。”丁野道。
“可是陛下不這麼想……現在正副兩位指揮使大人都被停職了。春營的成林統領三天前就被廠衛帶走,一直在協助調查,到現在也沒回來呢。”薛貴道,“錦衣衛羣龍無首,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我聽一些人說,這一次朝廷恐怕會藉機把錦衣衛給裁撤掉,從此以後蒼龍皇朝就只有廠衛沒有錦衣衛了!”
“不要聽信那些傳言。”丁野神色陰沉下來。
若是錦衣衛真的被裁撤,丁野一定也會受到波及。他如今剛剛適應錦衣衛的工作,正是風生水起之時,決不能任由這種事發生。
“昨日廠衛派人來打過招呼,讓大人回京之後就立刻去西廠述職。我看他們是來者不善,大人千萬小心啊。”薛貴又提醒道。
“這羣廠衛莫不是瘋了嗎,難道把我們錦衣衛都當成兇手不成?”丁野冷哼一聲,“老虎不發威,真當我們錦衣衛好欺負呢?”
東廠命如狗,西廠死不休。京都孩子們口中的歌謠,真切的說明了東西兩廠的區別。
被抓到東廠,人命會變得比狗還賤。而一旦進了西廠,就算死了,也不會一了百了!論起可怕程度,西廠還在東廠之上,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那位陰沉的提督嶽萬年。
削瘦的嶽萬年本來就神情陰霾,一旦板起面孔來,就如同黑暗中一尊魔神,令人不寒而慄。不知道有多少鐵骨錚錚的人,在他的面前連幾個呼吸都承受不住,抗拒不了那可怕的心理壓力,把做過的沒做過的全都招認了。
站在嶽萬年的面前,丁野卻是沒有半點的壓力。看着嶽萬年那板起的面孔,丁野滿心的不爽。上個月還在一起喝酒,口口聲聲互相關照,今天就擺起臭臉,果然廠衛裡的人都沒人情味,跟他們交朋友純粹是自找不自在。
“丁統領,剛回來嗎?”嶽萬年既不給丁野座位,也不奉上茶水,一見面就陰陽怪氣的道。
一絲詭異的氣息在房間之中瀰漫看來,好像有無數無形的爪子在丁野的周身纏繞來回。
丁野心中微微一動,便知嶽萬年大概是修煉了某種迷惑心神的武功。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他趁虛而入,說不定真的會心神迷失,被他套出很多不該說的話來。
略一鎮定,丁野的養氣決緩緩運轉起來,心神頓時清明一片。他從容的道:“方纔剛剛進城,聽說岳提督要見我,連家也沒回就直接過來了。”
丁野話中的不爽意味再明顯不過了,嶽萬年卻好似沒聽明白,嘿嘿咧嘴一笑道:“咱們既然是這碗公家飯,很多事情就顧不上了。沒辦法,這也是爲了忠君愛國,希望丁統領可以好好配合調查。”
“不知需要我配合什麼?”丁野問道。
“是有關太傅遇刺的事情,想必丁統領也知道了吧。”嶽萬年道。 щшш.тt kдn.℃o
“此事我倒是知道,只是不知我要如何配合?此事發生的時候,我還在威寧省,似乎調查不到我的身上吧?”丁野道。
“丁統領不要誤會,你當然和這件事沒關係。我要問的是,你如何看耿正和薛猛這兩個人?”嶽萬年道。
丁野一怔,不禁想起薛貴提供的消息。耿正和薛猛被停職,丁野是知道的,可如今嶽萬年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兩個人真的牽扯到刺殺案中嗎?
“我纔到錦衣衛沒多久,之前跟他們二人並不熟,這個問題我實在不好回答。”丁野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趟渾水,一語帶過道。
“丁統領還真是不想得罪人啊!”嶽萬年冷笑起來,“據我所知,你和耿正的關係不太和睦啊?”
“那只是因爲公事,我們私人之間沒有恩怨。”丁野不卑不亢的道。
嶽萬年見丁野如同一塊石頭般堅硬,什麼都不肯透露,不禁語氣微微一緩道:“丁統領,我想你還不明白現在的情況。這一次太傅遇刺,陛下震怒,事情一定要追查個清楚的。與公與私,你都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很清楚,所以我在配合提督大人。但是不知道的事情,我不能亂說。”丁野微微一笑。
“丁統領你還是沒有明白。騙太傅出門的那個人自稱是錦衣衛的校尉,雖然已經確定此人乃是冒名頂替,可錦衣衛中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定要承擔責任的。”嶽萬年道。
“所以提督大人打算讓耿正和薛猛承擔這個責任?”丁野算是明白過來,這是歐陽國謀打算拿錦衣衛開刀,先給皇帝一個交代。
堂堂三公之一遇刺,大正皇帝的憤怒可想而知。龍顏震怒之下,只怕歐陽國謀的日子也不好過。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是能夠拋出一兩隻替罪羊,就可以暫時緩解一下皇帝的憤怒,獲得更多的周旋時間。
於是,錦衣衛就無辜的成爲了替罪羊。看樣子,歐陽國謀盯上了耿正和薛猛,至於春營的統領成林,想必也要背黑鍋了!
“如果他們犯了罪,自然要受到懲處。”嶽萬年皮笑肉不笑的道,“他們犯錯,丁統領卻立了功,此消彼長之下,或許錦衣衛要換個指揮使呢?”
這就是明擺着的誘惑了,只要你丁野願意說幾句壞話,指揮使的位置說不定就到手了!
丁野卻沉默下來,他何嘗不想做指揮使啊,可這是一個陷阱,真要是點頭答應下來,那纔是傻瓜呢!
嶽萬年爲什麼要自己作證,丁野心裡清楚的很,這是要把丁家綁上。
無論丁野願意不願意,他的前途都和丁家牢牢的綁在一起,他的任何表態都會被認爲有丁家的授意。這既是一個極大的靠山,卻也是危險的根源!
這件事明明跟丁家沒有任何關聯,可要是丁野貪圖指揮使的位置信口開河,那就不好脫身了!
“好你個歐陽國謀,想要算計我?”丁野想清楚事情的前後因果,心中不禁暗罵起來。
“怎麼樣,丁統領想清楚了沒有?我要知道的是,耿正和薛猛是不是怠慢公務掌軍不嚴,是不是徇私枉法尸位素餐?”嶽萬年雙眼放光,如果一隻看到了獵物的餓狼。
丁野緩緩擡起頭,看着嶽萬年的眼睛,用極爲平和的語氣道:“我不知道!”
“你!”嶽萬年想不到丁野還是這個答案,一時氣結。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先走了。”丁野一拱手,轉身離開。
看着丁野遠去的背影,嶽萬年狠狠的一拍桌子,怒聲喝道:“來人啊,把令狐靖給我帶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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