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會面對難以做出的選擇,總要做出難以承受的決定——作者:章前句
那一戰,獵王李若塵拼卻性命不要,利用馭獸仙枝召喚出隱藏於此處幽谷中苦修的上古奇獸“紫玄天雷馬”,與那白長空激戰了一天一夜。
“最後,那紫玄天雷馬固然是受創深重,而白長空也是舊傷發作,無力支撐。無奈之下,他只得率部敗退而回,這纔有了我們東莫村今日的局面。”肖震東好不容易纔把前事講完,已經惹得林笑是唏噓不已,感慨萬千了。
沒想到,自己的族人竟有這麼一段悲壯的故事,更沒想到自己的家鄉,竟還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村裡一直諱莫如深的往事,如今完完全全地呈現在了自己面前,林笑一時間很難消化。
“這些往事,村裡是不會對你們這些小孩子說的。一是不光彩,畢竟那個導致全族陷入死地的罪魁禍首,是咱們魔冬部的人。二是怕影響你們的成長,過早播下仇恨的種子,長大後不知會變成什麼怪物。”肖震東耐心解釋道。
“嗯,這些我懂。”林笑沉默片刻,繼續說道:“接下來說說你們的事情吧,我很好奇你們爲什麼會在這裡。”
“咳,說了半天,現在纔要進入正題啊。”肖震東抓了抓頭不好意思道。
“他本來就話多,還是我來跟你說吧。”原來是趙北辰回來了,走到洞口,恰巧聽到了二人的談話。
在林笑和肖震東二人身旁坐定,趙北辰開腔道:“五年前,村裡發現當年重傷的紫玄天雷馬已經有了復原的跡象。此等兇獸,若是讓它破陣而出,當初被獵王李若塵馭使的羞辱,怕是要一併報復到咱們頭上。好在這萬獸彌天陣的威力尚存,它想要輕易出來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你們想進入陣中,看看有沒有保險的辦法?”林笑接口道。
“沒錯,雖然萬獸彌天陣的威力還在,但經過了這麼長久的歲月,又無人在覈心主持,大陣的威能已經損失了許多。”肖震東無奈道。
“最主要的還是陣中的紫玄天雷馬。當年受傷後,它便鑽進地底,陷入沉睡之中。但每隔四年,它都會有一段時間的甦醒期,這也就是我們所說的蜃霧期。”看到林笑略有所悟的表情,趙北辰稍稍停頓了一下,繼續解釋道:“那蜃霧,其實就是萬獸陣被天雷馬驚動後,觸發的鎮獸霧。在此霧中,野獸不僅能得到諸多好處,並且對引霧之人也必是言聽計從。”
“可惜啊,當年負責引霧的幾位族中高手都已經不在了,如今的大陣完全是靠着自主運作,失去了對快活林中獸羣們的控制。”肖震東補充道。
“正因如此,在蜃霧發作期,受霧氣催發的野獸們特別活躍,也特別好戰.”趙北辰總結道。
“好麼,敢情村子裡現在面臨的獸羣困境,都是自己給惹回來的。”林笑無奈地想着,突然好奇地問道:“那我們爲什麼不早點把大陣打開,衝出快活林,找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再定居呢?”
“早就想了,不過你以爲這萬獸彌天陣是這麼好擺弄的嗎,要不是村長他辛苦保存下來的一張“通陣符”,我們根本連幽谷之中的霧陣都繞不出來。”肖震東撇嘴道。
“哎,這事兒鬧的,自個兒還把自個兒給困住了。”林笑心裡又忍不住哀嘆一聲。
“憑着那張通陣符,我們當日一行共十二人,進入了幽谷。此谷就是這萬獸彌天陣的核心陣眼所在。”趙北辰繼續回憶道:“那天,我們倚仗着通陣符,順利地進到谷中。很快,我們便發現這大陣雖是佈置在幽谷地面,籠罩了方圓數百里的範圍,但其核心的控陣中樞卻藏在地底。”
“於是,我們便依着通陣符的指引,一路尋來,最後發現了這個巨大的地底溶洞。你瞧,那處的四方祭壇,和上面的透明光幕,就是控制這萬獸彌天陣的關鍵所在。”肖震東擡手指去,不忘向林笑介紹道。
“那這控陣之法?”林笑小心問道。
“唉,就是因爲無法掌握其中的控陣法門,我們纔會鎩羽而歸啊。”肖震東搖頭嘆道。
“李若塵不愧是咱們閃族四部獵王中,最擅長陣法之道的人。這個萬獸彌天陣一旦失控,想再憑外力將其控制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也正是因爲具有這樣的威力,才能一直將那天雷馬困於其中十幾年之久。”趙北辰一臉推崇的表情,既佩且敬地說道。
“既然無法掌握陣法,那你們留在這裡又有什麼用呢?”林笑不解地問道。
“你以爲我們願意留在這兒,天天吃誤入陣中而死的野獸,喝那冰涼至極的地下水嗎?都是沒辦法啊!”肖震東說這話時的表情別提有多痛苦了。
“還不是那天雷馬鬧的。”趙北辰想到這事也是臉皮一陣抽搐,繼續回憶道:“雖然對萬獸彌天陣的研究最終失敗了,但我們並不想白來一趟。於是,就去尋找那洞穴中的天雷馬,看看有沒有機會趁它傷重未愈的時候,尋到什麼破綻,一勞永逸地解決麻煩。”
“只是,我們想得太天真了。”肖震東繼續接道:“剛進入洞穴沒多久,那紫玄天雷馬就被我們驚動了。似乎是惱火我們打擾了它睡覺,它很不客氣地噴出一道紫電,直接將我們一行十二人全部打了出來。”
“十二個高級獵人組成的特攻隊,就被它一下給……打了出來?”林笑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道。
“沒錯,這天雷馬的威能簡直比傳說中的還要厲害許多。不過一想到如此兇獸,當年都能被我族的獵王所用,我們心裡才稍稍安慰了些。”趙北辰面帶憧憬道。
“不過,這些跟你們被迫留在這裡有什麼關係?”林笑還是沒整明白。
“關係大了,天雷馬的那一擊,幸虧有通陣符形成的光罩抵擋住,我們這幫人才能完好無損。可惜的是,那通陣符的威力卻大爲削弱,再也不能支撐起足夠大的光罩,護送我們全體隊員一起出陣了。”肖震東一臉痛惜道。
“後來,我們幾個就主動留了下來。雖然暫時無法回村,但留在這裡,對大陣進行一些日常的維護,也算是在爲村中的族人們盡些力吧。”趙北辰平靜地說道。
林笑卻知道,這種平靜的背後,是當年身處絕境時,作出的艱難選擇。將機會讓給隊友,自己留下來面對不可測的環境,與未知的未來。這又是需要怎樣的一種勇氣?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很長,但不乏味。”肖震東總結道。
“很倒黴,但很精彩。”趙北辰又補充道。說完,與肖震東對望一眼,兩人不由同時哈哈大笑,歡樂無比。
林笑也樂了,他覺得這次在幽谷碰到的不止是兒時的偶像,也是些很可愛的人。就像李傲行、石敢當他們一樣,東莫村裡有無數這些默默付出的人,他們不求回報,甚至不奢望別人瞭解他們的存在。但正是因爲有了這些人,林笑才覺得東莫村對於自己來說,是多麼寶貴的東西。
當吳鉤和孫洪也回來後,大家又熱烈地聊了許多。包括吳鉤這個惜字如金的妙人,也說了很多話。大家都藉着這個機會,通過與林笑的談話,將許多對村裡親人們的想念,對好友們的牽掛,這些真切又豐富的感情都宣泄了出來。
林笑則是將村裡這幾年的變化,發生的大事,以及近況等向衆人一一道來。當聽到這次的獸潮,已經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傷亡時,趙北辰等人不由沉默了下來。
“今年的紫玄天雷馬,顯得特別活躍,所以纔會造成萬獸彌天陣的反應如此劇烈。”趙北辰皺眉道。
“是啊,這兩天,我們經常能看到那天雷馬所在的洞穴中有陣陣紫霧飄出,情況不容樂觀。”孫洪也出聲說道。
“這些年,由於鎮獸霧的存在,快活林的魔獸們得到了迅速壯大。如果這次村裡掉以輕心的話,恐怕會吃大虧。”肖震東也不無擔憂道。
“已經是吃了大虧。總之,說來說去都是那天雷馬的問題,要是能解決它,就能解決一切了。”林笑摸着下巴,一語道破問題的關鍵所在。
“沒錯,但很難!”吳鉤簡潔地迴應道。
“下次有機會的話,能不能帶我去看看?”林笑興致勃勃地問道。
“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用再面對它。年輕人,別想太多了,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肖震東一臉蕭索地說道,直接斷了林笑的念想。
林笑可以初生牛犢不怕虎,但他們幾個已經是被嚇破膽了。那一道奪天地造化之靈氣的紫電,給他們留下的陰影很大。
這一番座談話最終在略顯沉悶的氛圍中結束。唯一沒受影響的大概只有林笑,在絕境中豁然迎來新生的他,思考了很多,想去做的更多。
只花了一天時間,林笑便熟悉了這片地底溶洞,開始向地面探索而去。有孫洪和吳鉤做他的嚮導,一路上林笑算是大開了眼界。
“瞧見那片五色斑斕的巖壁沒?那可不是死物,而是這地底世界中最狡猾的“百變蟲”變幻而成的。”孫洪指着不遠處的漂亮巖壁說道。
“百變蟲我聽說過,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處於捕食狀態吧?”林笑好奇地問道。
“嘿,看不出來,你知道的還挺多。沒錯,它們只有在尋找食物的時候纔會幻化成美好的事物,來吸引獵物。”孫洪笑着說道。
“都是老頭子教的,他經常號稱自己天上地下,沒有不知道的東西。”林笑帶着調侃的語氣道。
“你是說村長吧?他雖然愛吹牛,但涉獵的確很廣,我們幾個也沒少受他的指點。”孫洪一說起村長,不由有些想念。
“我也是。”吳鉤如果不是偶爾說句話,簡直就跟一塊會移動的石頭一樣。
“我們要到地面了。”孫洪指着前面出現的亮光向林笑說道。
適應了地底溶洞內,天然的夜光石所散發的柔和光線,此時外面的陽光有些讓林笑睜不開眼。
“你瞧,那就是谷中萬獸彌天陣的核心陣眼所在。”孫洪站在洞口,遙指着前方一團濃郁地有若實質的白色霧團,向林笑介紹道。
望着不遠處那團連陽光都照射不進的白霧,林笑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震撼。那彷彿能與天地爭雄,日月奪輝的人造奇景,簡直超越了林笑的幻想邊緣,將他帶到了一片完全不同的世界。
“這,就是獵王李若塵佈下的大陣?”林笑聲音微顫着,不可思議道。
“準確地說,這只是萬獸彌天陣的一部分。”孫洪似是明白林笑的感受,微笑着說道。
不得不說,作爲閃族四大獵王之一的李若塵,她的女性身份絲毫沒有影響她在閃族族人中那無比尊崇的地位。這一切,靠的就是絕對的實力!
幽谷中的陣眼雖只是大陣的一小部分,但其顯示出來的氣象,已是不凡。籠罩了方圓約有兩三裡的空間,濃郁的白色霧氣中,一點點綠芒若隱若現,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宛若星雲般的宏偉陣圖。其間,不時有陣陣轟隆聲傳出,更加令人遐想萬千。
“我們能走近一點看看嗎?”林笑滿心期待道。
“不行,若是平時,倒沒什麼問題。現在卻是天雷馬的躁動期,大陣全力開啓下,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孫洪解釋道。
不能靠近去瞧個仔細,林笑不免有些遺憾,但今日能親眼目睹這一出自本族高人之手的奇蹟,他也算是大有收穫。就像是將一個孩童領進了夢想中的殿堂,他的心境已經不再侷限於狹窄的空間,腳下自然而然地生出一條往上攀登之路,吸引着自己前行……
又過了幾天,林笑的身體總算是完好如初,氣力盡復。意外地又發現黑棘槍也莫名其妙地重新融爲一體,林笑不由感慨上天真是待自己不薄啊。
這日,因爲趙北辰等人各有事情去忙,林笑獨自在溶洞內待的慌悶,便又來到地面透透氣。
望着那團白霧,他突然回想起當日在幽谷谷口,與青紋玄龜對峙時,那種突如其來的玄妙感覺。不知爲何,當時進入的那種狀態,現在自己怎麼也把握不到。就算是此刻自己的身體處於最佳的巔峰,念力也是達到了頂點,但好像就是少了點什麼。
握着手中的黑棘槍,林笑仔細地回味着當時發生的一切。左腳向前輕輕踏出一步……
“對了,缺少的應該是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然。”林笑想通了這一點,便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首先,閉目內視,將一顆心完全地沉靜下來。然後,慢慢地呼吸,將整個身體嵌入到周圍環境的節奏中,同步運作。接着,緩緩調動念力,遊走全身。
此時,林笑全身上下的精,已經調動起來,匯聚一處。
跟着,林笑舉起手中的黑棘槍,左腳輕輕地再度踏出。似乎能夠感應到,他的身上開始跳躍涌動着一層若有若無的氣,並且緩慢地穩定、沉澱下來,形成所謂的氣場,帶來無窮壓迫。
待得一切準備就緒,林笑便努力將當日的情緒重現,把握那難以捉摸,最爲虛幻的神。只不過這一步卻並不那麼輕鬆。
“破!”突然,林笑雙目猛然睜開,大吼而出。
緊隨話音的還是一式扎槍,苦練不下萬遍的扎槍。但見槍尖指處,縈繞着一小片風團,瞧着氣勢,顯是威能不小。
“可惜,形似而神不似,仍是差了許多。”林笑收回黑棘槍,有些不滿意地搖頭自語道。
林笑不知道,這卻是他太貪心了。“勢”的產生本就是一種因環境而異的現象,如果他強求一種“定勢”的話,反而會失掉其真正的精髓。
有些不甘心,林笑摩挲着黑棘槍,坐在地上默默不語,眼睛則盯着遠處的霧團,若有所思。
關於“勢”的問題,村長並沒有跟他提過,但這也不妨礙他自由聯想,盡情地發揮創造性。有些時候就是這樣,過早地建立好框架,反而會束縛了原本應該更寬廣的視野。
沉思了片刻,林笑終於起身了,不過他沒有迴轉入溶洞,反而向着遠處的大陣走去,眼神中多了一絲明悟與決絕。
“不是要絕境嗎,那我就自己來創造絕境!”
林笑能否成功暫且不說,此時,溶洞內的趙北辰等人正聚在一起,爲眼前的問題犯難。
“如你們所述,這紫玄天雷馬真的要破陣而出了?”趙北辰眉頭緊皺道。
“嗯……我們也不敢肯定。只是最近這段時間萬獸彌天陣噴薄出來的霧氣一天比一天濃重,而天雷獸隱約的嘶吼聲更是愈見清晰。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這代表什麼吧。”孫洪苦着一張臉回道。
“你這是危言聳聽!且不說大陣是否有不穩的跡象,單那天雷馬的叫聲就把你嚇成這樣,未免也太膽小了吧。總之,我反對採取任何行動,還是靜觀其變比較穩妥。”肖振東反對道。
“哼,要我說,你纔是真正的驚弓之鳥。不採取行動不就是因爲不敢面對天雷馬嘛,難道要我們一直在這裡坐以待斃不成?”孫洪立即反駁道。
“好了,別吵了。眼下形勢不妙,我們還是先好好籌劃一番再說。對了,林笑呢?”趙北辰阻止了兩人的進一步交火,突然問道。
“上面。”吳鉤很直接地回答道。
“這個時候出去可不怎麼安全,走,我們先把他找回來,再從長計議。”趙北辰說完,便領着衆人直往地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