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仍不斷傳來的慘叫,白風不由心情沉重。和唐佳共乘在烈焰魔虎上追來,孫彪正砍翻兩人,面前還趴着一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猥瑣男子,就要繼續殺戮,蠍子王的巨螯卻在白風的指揮下伸了過來,擋住。
白風從烈焰魔虎的背上跳下,趁勢快步來到孫彪身邊,一把拉住,正要說話,不料孫彪卻下意識的回身就是一刀,把白風驚了一跳,好在蠍子王的另外一隻巨螯及時攔住,纔沒有生出意外。
“阿彪,快清醒過來,別再殺了!”
這時聽了聲音,孫彪赤紅的眼睛裡才閃過一點清明,喘了兩口氣,臉上戾氣稍微減少幾分,把已經血紅的重劍往地上一插,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頭不語。
唐佳走過來,眼含擔憂的看了兩眼,拉住還要開口的白風,輕輕搖了搖頭,卻是示意給孫彪一些時間調整。白風見了,緊皺着眉頭看了看,只能無聲嘆了口氣,沒有做聲。
旁邊半趴在地上的猥瑣傭兵此時正偷眼打量一行衆人,見白風轉過目光,走過來,不由渾身一抖,連忙驚恐的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白風滿臉陰沉,沒有開口。他倒不是想要殺人,罪魁禍首薛炎還有地行龍傭兵團的團長已經伏誅,大仇得報,他並不想讓自己雙手沾染更多的鮮血。只是之前從地行龍團長口中瞭解到一些舊事,聽其口氣很明顯在薛炎屠村的時候他也做過一些手腳,尤其跟孫老頭有過直接接觸,孫彪在自家院子的廢墟中沒有找到孫老頭的屍體,所以他心中抱着千萬分之一的希望想打探打探。
“你起來說話!”沉聲喝了一句,把地上抱頭趴着的猥瑣傭兵嚇得一個機靈。猥瑣傭兵在地上都了一小會兒,就在白風心生不耐的時候,終於手忙腳亂的站起了身子,弓着背立在一邊,臉上帶着哭笑顫抖着,努諾着什麼也沒說出來。
白風這纔看清楚了眼前這人的模樣,小眼睛八字鬍,雖然臉稍微有些發胖,但白風還是不自覺的想到了老鼠。這般模樣,有些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不由問道:“我見過你?”
聽到問話,這猥瑣傭兵頓時就像是被貓踩了尾巴的耗子,把手擺個不停,急聲說着,“沒有,沒有!您怎麼可能見過我,我只是傭兵團裡的一個小人物罷了!小人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2歲嗷嗷待哺的孩兒,大人您千萬不要殺我,把我當個屁放了吧!”這個把跪地求饒這套運用得爐火純青的猥瑣傭兵,正是地行龍傭兵團的老鼠。他帶來的百多傭兵死了大半,唯獨他自己有些眼色懂得保護自己,活到了現在。這時被白風堵住,一顆膽小如鼠的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白風看出了什麼,被旁邊的恐怖蠍子王砸成肉泥。
當初屠掉全村人的命令是薛炎下的,但動手的可是他自己,直到此時,他還能清晰的記得下手時的緊張和從心底裡突然冒出來的痛苦。然而此刻這些都成了泡影,剩下來的唯有恐懼,如果自己乾的事被眼前的幾個殺神知道,那後果……
老鼠忍不住憑空打了個哆嗦,再不敢往後想。
這幅模樣落到白風眼裡,不由狐疑,但想了會兒也沒有結果,只能作罷,轉而問道:“你是地行龍傭兵團的,我剛好有話問你,你給我老老實實回答清楚,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
老鼠的小眼睛頓時就亮了,含着期待連連點頭道:“是,是!您不管問什麼,我都回答清楚!”
“嗯!”白風點了下頭,緊盯着老鼠的小眼睛問道:“你們團長當初屠殺村民,派了多少人來?”
“8個。”老鼠想也不想,脫口而出,只是臉上卻頓時顯出幾分懊悔。
白風把眼一眯,森然道:“哦?你這麼清楚,難道你就當初那8人中的一個?”
“不是,不是啊!”老鼠頓時就慘叫起來,是爲了掩飾心中的驚慌。他不僅是那8人中的一個,更是領頭的一個,此時被問起,心跳的頻率頓時就番了倍,幾乎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但他在薛炎手下多年,別的本事沒有,這胡吹亂侃跪地求饒的本事倒是無人能及,當下把本來就小的眼睛皺起來強擠出幾點眼淚,哭喊道:“大人冤枉啊,我在地行龍傭兵團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嘍嘍,這樣的事情哪裡輪得到我做!那天少團長帶人出去的時候,我正好看到,後來一打聽,才得知此時的!”說着,又低頭抹起了鼻涕眼淚,這幅樣子倒真有幾分悲催。
白風沉吟少許,又道:“那8人裡,都有誰?還有沒有別人?”
老鼠低着頭,不禁眼珠一轉,擡頭悽然道:“那8個人裡,有少團長……”利索的說了,卻是用薛炎把自己給換了。
仔細聽完老鼠的敘述,不禁有些失望,八人行兇不重要,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只有孫老頭的下落。突然一雙帶着涼意的小手握了過來,卻是旁邊的唐佳見他面色黯然,心中疼惜,過來安慰。白風回頭,露出一個微笑,這無聲之間的默契,早已在他倆心間生出,這時不需要更多的言語,彼此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一會兒,白風又回頭看向安靜下來的老鼠,道:“你仔細想想,那天除了薛炎,你們的團長有沒有去過?”
“團長?”老鼠面露疑惑,這回卻不是裝的,他是真不知道。那天他在薛炎的逼迫下來到山陽村屠戮這些普通人,一共帶了七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老鼠帶着他們進來,在村口砍翻兩個做了下樣子,就找了藉口說去外面防止逃竄,在村口兩座土坡後面躲了起來,直到慘叫聲消失,村子大火,他才重新出現。事後更是心驚膽戰,不敢多問,領了薛炎的賞賜,每日躲在酒館裡花天酒地放縱消遣,不問他事。認真想了一會兒,真沒有見過團長,這時又不敢多話,怕露了馬腳,只能說着,“沒有,大人,我沒有見過。”
“唉!”白風悄然一嘆,卻是把手一揮,道:“你走吧,以後多做善事,否則必遭天譴!”
老鼠頓時露出狂喜之色,對着白風連連點頭,拿眼偷看了下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蠍子王,見它沒有動作,這才鬆了口氣,轉身離開。
“慢着!”然而剛剛擡腳,一道清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卻是唐佳欄了下來。白風看着,沒有說話,他知道唐佳開口必然有原因。
剛剛轉身的老鼠身子陡然一頓,卻不得不轉過身來,剛剛在白風放行的時候,他幾乎以爲自己到了天國,一股重獲新生的喜悅感油然而生,似乎只要自己走出這裡,就能重新做人,自己所犯下的罪惡再也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唐佳的阻攔卻讓他從天堂掉進了地獄,心中再次惶恐起來,“難道被發現了?”望着前方,那近在咫尺的光明,卻沒有膽量踏出這一步,艱難的轉身,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醜陋的笑容,道:“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唐佳奇怪的看了老鼠一眼,道:“你沒有見過團長,那有沒有見過一個老者,被帶回你們傭兵團的駐地?”原來唐佳一直在旁邊聽着,卻發覺有些許多破綻,只是情急之間,還沒能捋清頭緒,這時想到一個可能,就問了出來。
“對啊,地行龍團長高來高去,未必會給人發現,但爺爺若是被帶回駐地,有很大可能會有些線索!”想到這裡,不由帶着希冀的光芒看去,希望能從面前這猥瑣傭兵口中得到一些好消息。
而旁邊被白風拉住後,就一直做在地上沒有動作的孫彪聽了,也微微一動,斜着依舊赤紅的眼睛看向老鼠。
風吹來,更顯安靜,白風等人都抿住了呼吸,緊盯着老鼠,等待答案。
老鼠被幾人盯着,大氣都不敢喘,沒有被叫住殺死,他不禁再次鬆了口氣,幾經起落,幾乎把他折磨的瘋了,但由於曾經在薛炎手下經常鍛鍊的緣故,老鼠仍然忍住了轉身逃命的慾望,並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故作沉思片刻,才道:“老頭?大人,我沒有見過。”
“沒有見過!”等待了良久的衆人聞言,都生出無限的失落。
孫彪聽了,眼中戾氣卻陡然暴漲,喘了口粗氣,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突然長身而起,拔起身邊的無鋒倒劈而去。
“刷!”一聲輕響,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老鼠上半截身子無聲滑落,鮮血噴涌而出,濺落在老鼠那凝固了的驚恐的眼睛裡。
白風靜靜的看着,眼中滿是擔憂,走上前,板住仍然立着不動的孫彪的肩膀,輕聲道:“阿彪,還有我在!”
鬆手,無鋒順勢落下,插入泥土裡。孫彪眼中的暴戾終於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晶亮的淚水,一把抱住白風,輕聲的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