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嗚~~~”
一陣狼嚎從遠處山林裡傳來,讓此刻身處迷霧山脈之中的孫彪感到尤爲恐懼。他跟隨自己的爺爺在迷霧山脈邊緣住了十幾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夜晚進入迷霧山脈。
迷霧山脈有多大,他不知道。但要說迷霧山脈有多危險,他可有着相當的認識。自他懂事起,他的爺爺就總是告誡他,迷霧山脈裡魔獸橫行,是整個元騰大陸的第一大凶地。就算是那些勇猛的武者和令人尊敬的魔法師,也不敢隨意深入,否則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憂。
“魔獸的天堂,人類的地獄”,用這句話用來形容迷霧山脈,雖然有些誇張,但卻足以說明迷霧山脈在人類心中的地位。
四周黑漆漆的,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陣簌簌的聲響,孫彪幾乎感覺到了自己額頭上滲出來的細密汗珠。他睜大了眼睛,藉着些微的月光,向着遠處的一座山頭疾行。那裡,有給爺爺療傷的回靈草。
夜空之上,儘管明月皎潔,可卻依舊照不透這大地,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其中,讓原本就極爲危險的迷霧山脈更顯神秘。
翻過前面的小山包,又穿過一片小樹林,孫彪總算是有驚無險的來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生長着回靈草藥的小河邊。這個地方,是他曾經有一次在白天進山打獵的時候,因爲追逐獵物而無意間發現的。
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回靈草,饒是孫彪此刻心中緊張無比,也不禁喜從中來。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這回似乎又感染了風寒,那痛苦的咳嗽聲讓他覺得爺爺的病情一定十分嚴重。他們爺孫倆相依爲命多年,他很擔心已經年邁的爺爺會出什麼危險,是以這纔會不聽爺爺的勸阻,冒險在夜間來到了迷霧山脈,採集新鮮的回靈草。
孫彪謹慎的看了看四周,憑他常年在迷霧山脈外圍狩獵野獸的經驗來看,四周應該沒有猛獸。再次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下四周,他纔開始採摘起面前的回靈草來。
一株,兩株,正在採藥的孫彪突然感覺一陣寒氣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下意識的回過頭,卻發現在那小河之上,正有一對泛着幽光的寒眸盯着自己!
這竟然是一條水桶粗細的大蟒蛇!這下可把孫彪嚇壞了,魔獸,他不是沒有見過,平常打獵的時候,他也見過偶然遊蕩到迷霧山脈外圍的低級魔獸,可那些魔獸,沒有一頭能夠與眼前的這條灰黑大蟒相比。
冰冷的眼眸,詭異懾人的寒意,讓孫彪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曾經見到過的那駭人一幕,一隻形似烏鴉的火紅怪鳥發出一道火球,把村裡最優秀的獵手李大叔燒成了灰燼。
孫彪從未感覺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灰黑大蟒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甚至比曾經見到過的火紅怪鳥更甚。這一刻,恐懼奪走了他的心智,孫彪幾乎呆愣在了原地。
灰黑大蟒不知何時已經完全盤在了陸地上,殷紅的蛇信子有節奏的吞吐,似乎已經感覺到了眼前獵物完美的口感。
這個時候,孫彪感覺自己的手上傳來了一陣涼意,他微微低頭,原來是剛剛採集的回靈草被他捏碎,汁液流了出來。看着手上的回靈草,孫彪似乎看到了正在費力咳嗽的爺爺。
“爺爺正等着自己的回靈草呢!”想到這裡,忽然不知從哪裡涌出來一股力量,他緩緩的站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長矛,依稀可見略有些青澀的臉上寫滿了堅定。
也就是這個時候,對面的大蟒失去了耐性,它三角形的蛇頭微微往後縮了縮,忽而整個身體猛然前衝,張口就朝着它面前的孫彪一口咬來。
那可怖的大嘴張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好似要把獵物整個一口吞下。如此之近的距離,如此恐怖的速度,剛剛蓄積起力量準備拼死一搏的孫彪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蟒的巨口咬向自己。
可就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只見孫彪的身前忽然毫無預兆的爆發出一陣強烈絢爛的彩色光芒,剛好擋在了大蟒與孫彪之間,這絢爛光芒出現得是如此的突然,以至於撲向孫彪的大蟒沒有來的及做出任何的反應,便一頭撞了上去。
大蟒與這突然出現的絢爛光芒剛一接觸,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彈開,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出。只是,此時的它卻並不如來時那般身體完整,這一個瞬間,血花四濺,原本粗長的大蟒已經化爲了滿地的血水和無數大大小小的碎塊。
光芒很快散去,孫彪慢慢的放下了護住眼睛的手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目瞪口呆,剛剛還要擇人而噬的大蟒卻變成了滿地的碎肉。
刺鼻的腥味擴散開來,讓經常宰殺猛獸的孫彪也有些忍受不住,他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腳邊居然躺着一個人!
這是一個樣貌年輕俊朗的男子,緊皺着眉頭,似乎正忍受着某種痛苦。他渾身上下還有殘留的彩光隱現,如果不是他僅穿着一件遮住下體的短褲,孫彪幾乎要以爲這是天神下凡。
在短暫的愣神過後,孫彪再次蹲下身子,飛快的採了回靈草,便背了躺在地上男子,飛也似的往來時的方向跑去。
…………
渾黃的油脂燈光照亮了這不大的堂屋,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坐在堂中的椅子上。他身形瘦弱,但脊樑卻挺得筆直,他的手隨意的放在緊靠椅子的桌上,竟顯現出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
已經滿是皺紋的臉上,卻有一雙深邃滄桑的眼睛,在渾黃的燈光下閃爍着睿智的光芒。但此刻,在這雙眼眸裡,卻透漏着七分擔憂。
老人的目光透過堂前的大門,望向屋外無邊的黑暗,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老人剛剛站起,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經衝了進來,剛一進屋,便撲倒在了地上。來人正是孫彪,還有他揹回來的年輕男子。
老人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精光,他俯下身,飛快的在孫彪的身體上一陣捏探之後,才微微鬆了一口氣,把喘着粗氣的孫彪扶了起來。他的眼角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年輕男子,這個只穿着一條奇怪短褲的傢伙,心中疑惑。
孫彪坐在椅子上,猛灌了兩口水,才興奮的對老人開口道:“爺爺,回靈草採回來啦!”
老人卻一陣苦笑,今天,他的舊傷突然發作,難以忍受之下咳嗽個不停,沒想到這一幕落在自己的孫子眼裡,卻以爲自己染了風寒。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
老人搖了搖頭,道:“你這個傻小子,連爺爺的話也不聽了,就這麼跑進迷霧山脈,要是出了個什麼事,叫爺爺可怎麼辦!”
聽得爺爺的訓斥,孫彪也只是呵呵笑着撓了撓頭,隨即想起那條恐怖的大蛇,心中仍是後怕不已,當即把剛纔的經歷敘述了一遍。
聽得是如此這般,饒是老者沉靜如山,此刻卻也有些唏噓。他的腰似乎也佝僂了下來,不復之前的挺立,他握住孫彪的手,眼神複雜的看着孫彪,緩緩道:“阿彪,是爺爺不好,連累了你!”
孫彪聞言,卻並不能體會其中的含義,只是神情黯然下來。本來想採藥給爺爺治病,卻沒想到差點連自己的命都丟掉。
想起爺爺曾經提到過的那些實力高強,以獵殺魔獸爲生的冒險者們,他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接着又燃起了一直藏着自己心底裡的那個念頭,如果我能有那樣的實力,該多好!
或許是太過憂神勞心,老人忍不住咳了兩聲。
孫彪頓時一驚,連忙起身,暗怪自己胡思亂想把爺爺的病都給忘了,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人已經跑進了裡屋,“爺爺,我去煮藥,很快就好!”
老人看着孫彪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這纔開始打量起躺在地上的陌生青年來。
這是一個奇怪的青年男子,他身材勻稱,並不像是一個武者。渾身光溜溜的,只穿有一條不知道畫着什麼圖案的短褲。在他的手腕上,還帶有一條造型別致的手鍊。
這條手鍊由七塊的菱形寶石組成,每一塊寶石都是純黑的顏色,在渾黃的燈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暈,顯然材質極爲罕見。老人一下就被這條手鍊吸引了,他蹲下身子,仔細的打量起這條手鍊來,但左思右想,卻絲毫不能與腦中的任何一種珍奇寶石相結合。憑他多年的豐富見識,竟然不能認出這種材質!
細細感知了一會,也沒有發現這個青年的身上有任何魔力波動的樣子。既不是武者,也不是魔法師。老人也並不奇怪,在元騰大陸,想要修煉魔法或者鬥氣,至少都是從15歲開始,有些擁有上古流傳下來的築基秘法的大家族,甚至會讓自己的後輩再往後拖兩年,等到17.18歲之後,完全打好了身體基礎,纔會開始正式修煉鬥氣和魔法。
見從青年的身上看不出什麼東西,老人便思索起孫彪剛剛的描述來。憑空出現,帶有絢爛的彩光?看來應該是隨機大傳送了!
隨機大傳送已經有上千年沒有再現世間了,但這並不代表隨機大傳送已經絕跡,一些隱世的大家族說不定就還有掌握。而眼前的這個青年,難道就是某個隱世大家族的?看他這幅模樣,難道是家族遭難,情急之間被傳送出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
想到這裡,老人不禁嘆了口氣,眼神都似乎失去了焦距。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讓他想到了一些封塵已久往事,那也是一個災難,一個傳送。
在他想的入神的時候,孫彪端着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打斷了老人的思緒。他看着朝氣蓬勃的孫彪,和依舊躺在地上的青年,眼中流露出一絲苦澀和迷茫。
…………………………
窗外的陽光灑落進來,映照在白風俊秀的臉上。他感覺自己的頭暈乎乎的,這奇葩的感覺,就像是繞着地球轉了十七八圈,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還是一片扭曲。
如果他沒有記錯,那他昨天應該是在做夢,確切的說,應該是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yy。炎炎的烈日下,他正騎在一頭威武霸氣的虎王身上兜風,儘管疾風拂面的感覺頗爲爽快,但無奈日頭太辣,讓他很不開心。
於是,他便伸手一揮,一頭龐大如山的冰藍色的巨龍憑空出現。這頭巨頭兩爪用力,在地上挖了一個偌大的坑,雙翅微微一動,坑裡便蓄滿了水,形成了一個水湖。接着又是兩口冰坨從他的口中吐出,頓時,整個湖面寒氣繚繞,喜不自勝的白風噗通一下便跳了下去,冰涼的感覺沁入他的心脾,爽快之極。
片刻之後,他又重新回到了岸上,巨龍展開雙翅,充當起了移動遮陽傘,白風又隨手一揮,躺在憑空出現的椅子上,休憩了起來,迷迷糊糊之間,心說要是有個妹子來幫忙扇扇小風該多好的時候,便是一陣天旋地轉,難以承受之下,失去了知覺。
此時醒來,又過了好半天,白風才感覺好受了許多。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的景象並不是他所熟悉的臥室。他心中一怔,還以爲自己看花了眼,隨即閉了閉眼,等到再次睜開,卻發現眼前的一幕沒有任何變化,仍是一副陌生的環境。
木質的牆壁,掛在牆上的短弓,邊上整齊擺放着的長矛弓箭,等等等等,都超出了白風的想象。
看着這間擺設簡單,但卻顯得大氣粗獷的小屋,白風心中不由充滿了驚疑。“我昨天不是在家睡的嗎,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不會是被人給綁了吧?”心裡這樣想着,他也連忙坐了起來,伸出雙手,查看了起來。
熟悉的身體,熟悉的內褲,沒有任何變化啊。手上多了一條手鍊,這是什麼東西?正在他糾結的時候,一個高瘦的老頭推門走了進來,他一臉清癯,看不出有絲毫的歹意。白風看着他的那張老臉,竟是不知不覺間放下了心。
“呵呵,孩子,你醒啦!來,先把衣服穿上,飯菜馬上就好,我先去準備準備。”說完,這老頭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有些發愣的白風。
“靠,有沒有搞錯,穿布衣??”他心中驚奇,“難道這是在拍電影?”可是,要讓他相信這是在拍電影,還不如說是穿越來的實在!
“曰,穿越?不會這麼狗血吧!”直覺告訴他,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這個時候,白風都有些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在地球的時候,他只是一個普通青年,上着二流的大學,讀者二流的專業,過着二流的生活。一切都是那麼二,連正在上的年級也是大二!
平時的時候,他就有些羨慕那些穿越的牛人,羨慕他們能夠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在一個異世界冒險,風發意氣。可這個時候,當他把自己代入到真正的穿越情景的時候,卻又有些想念家人,想念朋友,那些曾經的一切。
片刻之後,他才收起了這些無端冒出來的心思。“靠,還沒確定呢,就搞的跟個真的似的。說不定只是有人惡作劇呢?”懷着滿心的疑惑和不解,他慢慢的穿起這身勉強合身的粗製布衣,起身走了出去。
這是一間普通的小院,低矮的籬笆圍成了一個圈,圈裡有三間小屋,成品字形立着。他此刻便是站立在左邊一間的門前,中間那間稍大,正傳來一些聲響,白風便擡腳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便有一個高大壯碩的青年迎了上來。濃眉大眼,沉穩剛毅,如果不是眉眼間透露出來的些微青澀,白風一定以爲這是一個大叔。他太壯了,雖然穿着一間短衣,但白風還是能感覺到其中顯露出來的爆炸性的力量,他的兩臂露在外面,隆起的肌肉比那些世界頂級的健美先生也絲毫不差。配上近兩米的身高,頓時讓只有不到一米八的白風感覺自己就是個矮子。
青年雖然長得壯實剛強,但心思卻似乎極是單純,他見得白風,好像還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笑呵呵的道:“你醒啦,快坐,爺爺很快就出來了。”
白風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他也回頭笑了笑,坐了下來。滿桌的菜餚,四溢的香氣幾乎讓他飄向雲端,他是真的餓了。他嚥了咽幾乎快要溢出的口水,強迫自己轉移目光,看向坐在一旁的青年,艱難的開口道:“這,這是什麼?”
青年聞言微微一笑,潔白的牙齒,他的笑顏竟給白風眼前一亮的感覺,深受感染的白風,幾乎忘掉了眼前的菜餚,竟是微微愣了一愣。
“這些都是山裡的野味,不是什麼稀奇貨。不過爺爺的手藝好咧,全村的人都知道的!”說起爺爺的手藝,青年自豪極了,胸膛都似乎挺得更高了。
白風也無比贊同的不住的點頭,“對,對啊!這手藝,沒話說!”邊說着,還邊深深的吸了一口四溢的香氣,他眯着眼睛,那陶醉的模樣,簡直賤到了極處。
這個時候,之前的老人也從裡屋走了出來,他看着白風兩人青澀面孔上洋溢着的開心笑容,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收拾起心情,他才笑着對白風說道:“孩子,你叫什麼,從哪裡來?昨夜要不是你及時出現,恐怕阿彪的性命已然不保了啊!”接着便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白風。
聽完事情的經過,白風心亂如麻。雖然之前就已經猜到這裡可能不再是自己的‘家’,但此刻親耳聽到,白風仍然是亂了心神。他感覺自己的心裡堵得發慌,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顫抖。他想要大聲的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一刻,時間似乎都錯亂了,明明只是短短的一瞬,他卻感覺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他強迫自己露出幾分笑容,可沙啞的聲音讓他自己都嚇了一條,“我…我叫白風。”
這一幕落在老人眼裡,似乎證實了他的猜想,微微嘆了口氣,他也沒有多說,只道:“孩子,不要怕,我們孫家就我跟阿彪兩人,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跟阿彪一起叫我爺爺吧,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白風低着頭,聽着老人低沉但真摯的聲音,心裡卻是涌出無限悲傷。想起相隔不知幾何的父母,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曾經的一切就好像被裝在一個透明的盒子裡,那是他一生中最真實、最珍貴的記憶,然而此時卻被一層薄膜所隔開,所謂咫尺天涯也莫過於此吧!
好不容易,白風才漸漸回過神來,擡起頭,看着老頭與青年關切的眼神,心裡卻是感動不已,想到這個青年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居然沒有拋下自己,還把自己從山裡背了出來,卻是暗暗緊了緊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