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鞭子飛了出去。
從這個人的手中飛了出去。
如蛇一般迅疾,亦如蛇一般狠毒,一出手就取那黑衣人的面門。
鞭本有一丈二,而此人如芻鷹般掠出,那鞭尾卻是剛好能到達黑衣人面孔,鞭尾靈動,如蛇吐信,一吐就是三下,三下連掃,分點黑衣人額頭、左右臉頰。
這一招分爲三鞭驟然打出去,衆人都覺此招驚豔,更準備爲這一招喝彩。
這端得是無比絕倫的一招。
但黑衣人沒有動,不僅是沒有動,就連眼神都沒有變化。
三鞭如閃電而來,他卻悠然地伸出手來,他的手一伸出,三鞭就已化爲了一鞭,此時這鞭子正被他拽在手裡,任憑那人怎麼拉也拉不動。
此人已漲紅了臉,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因爲已經盡力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鞭子雖然在他手裡,卻已發揮不出半點威力來。
那人仍在使勁扯着鞭子,他的額頭已冒出了汗珠,他非但冒出了汗珠,就連他的嘴脣也被自己咬出了血。
這下縱然是傻子也能看出他委實不是那個黑衣人的對手。
——而那只是十個黑衣人中的一個。
終於有人出來幫他了。
那人是個馬臉漢子,他一出來,眼睛就如鷹隼般銳利地盯着那黑衣人,他的雙手已在解自己的衣襟。
他是誰?
在這關頭他竟然還解着衣襟,他是何意思?
這豈非是令人感到滑稽?
若有人知道了他的名字後就一定不會覺得滑稽,更不會覺得他荒唐了。
他是誰!他就是九九連環鏢宋識!
鏢就是暗器,此鏢九九連環,意味着有八十一鏢。
八十一道飛鏢便全在宋識的身上,在他的腰間圍着。
他的衣衫已經敞開,八十一道飛鏢此時正發着微弱的光芒,天光雖不亮,但對於銀製飛鏢來說,反光已足足有餘。
飛鏢小巧玲瓏,寬不過幾寸,長也不過三寸,此時那八十一道飛鏢正整整齊齊的圍繞插在他的腰間。
這些飛鏢非但插得整齊,就連那排列的距離、所插的位置都方便他左手或右手能夠在最快的時間拿到並在最快的時間裡觸摸到飛鏢的最佳手感處。
宋識端得是一個用鏢好手。
衆人只見他大開衣襟,也不見他有何動作,但他的雙手卻不見了,不是消失,而是正在飛快的運動而讓人看不清楚了。
他的手動得快,他胸前的飛鏢就也消失得快了。
數息之間,他已發出去三十七道飛鏢,這三十七道飛鏢裡後十七道卻較先二十道到達黑衣人的面門。
黑衣人單手捏鞭,另一之手卻不停的轉動,最後轉動的越來越快,竟已成了個黑色的旋渦。
飛鏢飛到黑衣人轉動的那隻手旁時便不由自主的被那個旋渦吸了進去,進去之後也跟着黑衣人的手旋轉了起來。
後面的數十道暗器數道接着數道卻都無一例外的進入那旋渦中跟着旋轉了起來。
宋識已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好久沒有這麼累的他在發完了八十一道暗器後也感覺到了疲累,這時候他簡直想睡一覺,但這時候他卻萬萬不能睡。
只因
這時候,那黑衣人的手依然沒有停下來,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是越轉越快,八十一道飛鏢都在裡面旋轉,但卻沒有任何一點飛鏢之間的撞擊聲,可見黑衣人的控制力是如何的強大。
黑衣人終於不再轉動,他的手倏然間停下,那八十一道飛鏢閃着銀光旋轉着自他面前激射了過來。
宋識大叫一聲,還來不及阻擋便已被數道飛鏢射中面龐、肩頭、胸膛、雙手、大腿、腳,被這麼多飛鏢射中,他是萬難再活的了。
但主要還是那使鞭的人,剩餘的幾十道飛鏢都是朝着他射去的,黑衣人的本意就是對付他,至於宋識成了“送死”則還是因爲黑衣人沒有控制好,導致那其中一部分飛鏢脫離軌道,卻也殺了宋識,實是陰差陽錯。
但好歹那使鞭之人仍然沒有躲過剩餘的飛鏢,非但沒有躲過。那剩餘的飛鏢如一條銀龍全部打在了那使鞭之人的身上。
但使鞭之人卻仍然沒有死去——那些飛鏢在黑衣人胸前擊出數聲“鏗鏘”之聲卻是全部落在了地上。
衆人歡呼了起來,這纔想到那使鞭之人的名號。
“無比貪生”歐陽怕死!
他雖名“怕死”卻又不怕死,不然他在那種時候也不會挺身而出了,他“無比貪生”卻又正是貪生,只因爲他胸前時刻都藏了塊鐵板,不然那些飛鏢爲何沒有插在他身上?
你道人真是銅牆鐵壁而非肉體凡胎?
但衆人的歡呼剛起,卻又立馬沉默了下去。
他們的沉默是因爲歐陽不死實是已死。
歐陽不死沒有死在飛鏢長龍之下,卻是死在了自己的鞭子之下。
他怎麼會死在自己的鞭子之下?那鞭子不是他自己的武器麼?他難道會自己殺了自己?
但這豈非是違背了他怕死的宗旨?
這一切只是因爲歐陽不死的鞭子已到了黑衣人的手裡,黑衣人一直沒有使用武器,但他才一使鞭子衆人就已瞧出他必是位使鞭子的好手。
只因爲他抓住了歐陽不死在飛鏢撞擊到胸膛時短暫的停頓便甩出了鞭子。
鞭子呼啦你圈便如劍一般洞穿了歐陽不死的咽喉。
所以,歐陽不死也就死了。
又是兩大高手死去,而十個黑衣人仍然如木樁般立在那兒,衆人都快瘋了,但在宋識與歐陽不死死了之後,卻再無一人出去挑戰。
就是黃生也沒有,他實在沒有把握,他不知道自己若出去了還能否回來。
但他又不得不去,因爲衆人都已看向了他,看向了他這個武林新秀。
他的心裡已有些發苦,他突然發現這羣人真的太道貌岸然,他自問這裡出了南宮長風外誰的江湖年齡都比自己高,更何況是見識了,但偏偏南宮長風似乎仍在酣睡中,這讓他是又急又氣。
但他黃生就是黃生,他只是快刀黃生,儘管衆人的意圖使他心痛,但教他莫不關心衆人的死活,他自問自己做不到。
這就是武林新秀快刀黃生!
他的刀十分破舊,他的刀沒有刀鞘,他本身就是一把出鞘的刀。但他卻沒有閃爍耀眼的光澤,他只是在必要的時候便將自己揮了出去,自那之後,他便是快刀黃生了。
沒有人能說出他的刀有多快,他們只會說只是刀光一閃間
,敵人便已倒地,氣息全無,但這委實太籠統了些,教人仍然覺得在迷霧中般。
但他今次又要出手了,衆人開始猜測他的刀有多快。
黃生已站立在黑衣人的面前,這黑衣人仍然是先前那黑衣人,當黃生站到黑衣人的面前時,黑衣人的瞳孔明顯的縮了下。也就在這時,黃生便已出刀。
那是怎樣的一刀?
說他驚天地、泣鬼神,委實太過誇大了些。
說他鋒芒斂盡、平淡無奇委實太委屈了些。
所要中肯點的說,只能說這一刀很是驚豔。
很是驚豔,那是有多驚豔?
如那雨後彩虹!如那絕色麗人悽然回眸!又如那天外飛仙!
刀光是雪白的光,刀光卻帶起一抹血珠飄灑在天空,映襯着灰暗的天空是如此的悽迷。
黑衣人沒有倒下去,但他已中了快刀黃生的驚豔一刀。
這一刀幾乎將黑衣人砍成了兩半:自黑衣人左肩一直劃到了右大腿根處。
傷口深如溝壑,猶在淌血。
衆人歡呼了起來。
但那另外九個黑衣人卻仍沒有動,依然沒有動,猶如雕塑。
但中了黃生一刀的黑衣人此時卻仍能說出話來,只不過很是微弱,若不是用心聆聽,是絕對聽不到的。
黑衣人道:“好……刀……法,吾能……在死之前……見到如此……驚豔一刀,當是死……而……無……”
最後一個“憾”字他沒能說出口,便已吐血仰天栽倒。
黃生已覺自己血液都快凝結成冰,原來這人也讓他心裡既是欣慰也是同情更是遺憾。
儘管他是敵人。
他尊敬他!
衆人彷彿也感受到了黑衣人臨死前的悲烈氣息,都不由自主的屏息了下來。
又一個黑衣人走了出來,道:“你很不錯,你比他們都有用。”
他一出來就是這句話,語聲雖不尖酸也不刻薄,但那話中的意思卻是既尖酸又刻薄,當然更是十分的正確。
但衆人卻多是心有不服,但偏偏震懾於先前那黑衣人的強悍戰力而不敢出言辯駁。
黃生唯有苦笑,彷彿只有苦笑才能讓他發泄心裡的抑鬱,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他知道他這次將要面臨着更強的一戰,或許這一戰將是他今生的最後一戰!
這個黑衣人此時正精力充沛,不象先前那個久耗內功的黑衣人;而他也不象先前自己的內力滿盈,現在的他正因爲使出了那驚豔一刀內力卻已失了大半。
越是驚豔的招數,所耗費的精力也就越多!
現在的情況就似與先前倒過來了一般,他黃生成了先前那個已經戰過兩場的黑衣人,而現在這個黑衣人卻成了剛纔殺氣黑衣人之前的黃生了。
黃生輕撫着刀鋒讓自己的心神沉靜了下來,若是不能沉靜,他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使不出那樣驚豔的一刀來。
所以他現在只能延長點時間來使自己沉靜下來,而那黑衣人似是極爲欣賞他般,並沒有催促。
終於,黃生輕舒了口氣,又拿起了他那把已經破舊了的刀,就連刀身也因爲剛纔的喋血而成了淡紅色,淡淡的鮮紅色!
黃生已面向了黑衣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