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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書房的一男一女,不用說,就是伊麗莎白和剛剛她老哥特蘭克斯。
特蘭克斯明顯已經在家經過了梳洗,一身筆挺錚亮的騎士服,萬年不變的冰山臭臉還隱隱夾帶一絲頹唐之色,顯得有點疲憊,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但由於回到了家裡的關係,精神恢復得不錯。
面見了父母妻兒後,特蘭克斯從伊麗莎白處得知西斯侯爵麾下軍官米洛克竟然到府上做客,便想要在休息前向這位剛剛從獸人方面軍歸來的客人瞭解下那邊的具體情形,於是跟着妹妹一起到書房來。
特蘭克斯跟米洛克也見過幾次,對於這位長相酷似自己宿敵的軍官印象一般。他從來就不是過於計較外貌那種人,但由於米洛克的模樣,他還是很快地記住了這個人。
“米洛克先生,真抱歉將你冷落在這裡,還望見諒……”伊麗莎白一上來就首先道歉道。自己實在高興過頭,居然會把前一秒鐘還交談甚歡的客人丟在一邊,真是該感到羞愧。還好寬宏大度的米洛克先生沒有憤然離去。
“早知道我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這裡。”洛圖心裡暗自鬱悶道。他沒有想到好不容易與家人團聚的銀蘭騎士竟然會跟妹妹一起過來面見自己這個小軍官。老兄,用那功夫多哄哄老婆孩子不行麼!?
“呵呵,人之常情,像特蘭克斯將軍回家這種值得慶賀的重要事情,大小姐一時失態也是難免地。我本來是想當場告辭以免干擾府上團聚。結果……”米洛克摸摸鼻子,“我在這裡等着向大小姐告別,沒想到……還能見到我們帝國的英雄。”
他挺身立正,向特蘭克斯認真地敬了一禮,微笑說道:“歡迎回來,將軍,非常高興見到你平安無事。”
特蘭克斯點點頭,朝米洛克伸出右手:“歡迎到本府作客,米洛克先生。”
洛圖看了一眼特蘭克斯的大手。保持微笑和他握手。
一瞬間,特蘭克斯的神情不易察覺地變化了一下。
兩人鬆手,三人落座,然後特蘭克斯說出面見米洛克的目的,並立刻開始詢問獸人王國佔領軍,以及當地的一些詳細情況。
洛圖根據資料一一小心回答,還好之前做得準備足夠充分,纔算是應付了下來。這次談話無疑是他扮演米洛克以來最痛苦的一次。特蘭克斯問的問題。有什麼是能夠回答地,有什麼是不能回答的,有什麼是隻能回答一部分的,有什麼部分應該回答多少的……
洛圖不得不保持自己的大腦高速運轉,纔不至於將大量信息知識搞混。要知道答錯問題還好,說句記錯就可以了,然而要是不注意回答了一個米洛克本人不應該知道或者不應該知道得那麼清楚的問題,那就真正露出了破綻。
不是很有把握的地方。洛圖儘量迴避,或者幾句帶過,本着寧說錯不多說的原則。談話緊張猶如外交談判。
“……你地屬下,那個汪達爾的腿傷還是老樣子嗎?”特蘭克斯問過一個政務細節後突然說道。
呃?汪達爾?腿傷?洛圖愣了兩秒鐘,隨即笑道:“汪達爾……他沒有什麼腿傷啊,將軍。”
“……哦,那應該是我記錯了。”特蘭克斯平靜說道。眼裡閃爍幾分精光。
靠!這傢伙果然是在懷疑我!!洛圖以喝茶掩飾自己的心情。沒有料到特蘭克斯的感覺敏銳到如此程度。方纔握手時候洛圖就感覺有點問題了,因爲人的雙手無疑是僞裝方面的一個難點和盲點,與本尊足夠熟悉的人一旦握上盜版貨的手掌。就有可能憑藉觸覺感到不對勁。
可是特蘭克斯絕對不可能與米洛克那麼熟識,能夠想到地解釋就是特蘭克斯對於米洛克的握手有着特殊印象,或者是特蘭克斯本人對於人體接觸這種事情特別敏感!!
洛圖相信絕大可能性是後者。特蘭克斯一看就知道屬於那種討厭跟別人肢體接觸的冷酷類型,而這種人對於真正地接觸往往比常人敏銳不少。很可能是米洛克本尊給特蘭克斯留下了印象,而他通過那一下子的握手,察覺並且注意到了其中差別。
印象是因爲蠻荒騎士留下的,而能夠輕鬆僞裝成米洛克的人,就是蠻荒騎士!這本來就是鏈結起來的兩個圓環。
方纔地談話必定暗藏不止一個汪達爾般的陷阱,而從眼下看來,洛圖知道自己沒能拿到滿分一百。
氣氛逐漸有點古怪起來。
麼,時候不早了,我已經打擾太久,現在就……”洛告辭,卻在起身前被特蘭克斯冷聲打斷。
“伊麗莎白,去酒窖拿一瓶四零年的買買提紅酒過來,我要和米洛克先生好好喝一杯。”
“啊?”伊麗莎白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哥哥爲什麼會突然想要喝珍藏紅酒,還指定要自己親自去拿?
“立刻去。”特蘭克斯地語氣有着不容置疑地權威。
伊麗莎白神情困惑地起身走開了,書房裡只剩下米洛克與特蘭克斯兩人。
周遭的空氣逐漸凝結,米洛克彷彿若無其事端起精緻瓷杯品嚐拉斐爾紅茶,忽然一霎那銀光閃過!
彭地一聲,盛着熱茶的瓷杯端端正正落回到桌面上,僅有幾滴茶水濺了出來。米洛克手裡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茶把。
“洛圖@萊因哈特,蠻荒騎士……”特蘭克斯的語氣彷彿冰山地獄裡的魔鬼,低沉而陰森,眼中射出鋒刃一般的光芒,“別再裝了,再裝……就不像了。”
神情平靜的米洛克慢慢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他仍然在微笑,只是原本溫和的弧度給了別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深刻而淡漠。
叮噹一聲,洛圖把茶把隨手丟在桌面上。
“可以先問下,是哪幾處出了差錯……”洛圖淡淡道,“讓我沒能經過特蘭克斯考官的檢驗?”
“你做得幾乎完美,要不是彷彿至高神指點一般的強烈靈感,我也沒可能發現你的破綻……”特蘭克斯幽冷說道。
“其實你真的表現得沒有任何決定性的差錯,但是,因爲坐在你面前的對象是我!而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忽視你的人,所以你絕對不可能在我面前矇混過去!我知道,你就是你!”
世間最記得一個人的不是他的親朋好友父母妻兒,而是他生死命運的仇敵。這句話洛圖以前聽到過,沒想到竟然會在自己身上出演這一幕。
所謂“化成灰也認得你”恐怕不僅僅是一句玩笑話,人間的友愛能夠上演奇蹟,而仇恨……也一樣可以。
洛圖嘆了口氣,投降般舉了一下雙手。
“好吧,我失敗了,本來應該不顧失禮就在你回來那時候離開這裡的,是我失策了……不知道特蘭克斯將軍接下來想要怎麼做。
“名震大陸的蠻荒騎士居然親自到本府上幫助說服我那不安份的妹妹,本人深感榮幸。只是……你潛入到本國的目的不僅僅是如此吧……”特蘭克斯冷聲說道。
“軍事機密,無可奉告。”
“你不怕我在這裡拆穿你?”
“你誤會了,將軍。”洛圖狡猾地一笑,“不是我的軍事機密,而是你們五世陛下的軍事機密……所以,無可奉告。”
“什麼!?你在爲陛下做事!?”特蘭克斯神情動容。
“可以這麼說。我是傭兵,接受不同的僱主委託十分正常,即使我們昨天還是敵人。”洛圖忽悠說道。
特蘭克斯顯然不會簡單相信洛圖的話語。但事情牽扯到陛下這一點,就令他不能輕舉妄動了。特蘭克斯覺得,這一點很有可能是事實。
“西斯侯爵知道你的真面目?”
“沒錯,否則我不可能混到現在,你應該明白。”洛圖這句話更加落實了關鍵的一點。
西斯侯爵是對陛下一世忠誠的,他相信蠻荒騎士,就等於陛下相信蠻荒騎士。
克萊德殿下被綁架的事情已經被嚴密封鎖起來,對外宣稱的是身體不適,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之中。特蘭克斯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因此他想不通爲何陛下會和蠻荒騎士達成合作關係。他苦苦思索得眉頭都深深皺了起來。
看着銀蘭騎士爲難的樣子洛圖覺得十分愉快,繼續悠然品嚐茶水和點心,讓對方一個人在對面想成一個悶葫蘆。
最終特蘭克斯嘆了口氣,深深看着悠閒自在的人生宿敵,真的很想取劍就給他砍下去,卻是心中充滿無奈。
“我應該說‘歡迎回來’嗎,蠻荒騎士?”特蘭克斯嘲弄道,是譏諷,也是自嘲,頗有幾分對面仇敵般的風範。
“感謝接待,我喜歡這裡的紅茶和糕點。”洛圖優雅地以手帕擦去脣角的奶油,凸顯一絲幽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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